槍聲響時有人“卟嗵”倒地,周遭人群駭然散開,卻見有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漢子痛苦地蜷在地上掙紮,肩胛被狙擊步槍打穿了個血洞,手裏仍緊緊握著一把槍!


    兩名特警餓虎撲食上前製伏槍手,瞬間人群安靜下來,呆呆看著被拖出去的槍手,又緊張萬分地看著四周。


    “槍聲比***書計的命令有用,看來要求全民禁槍是對的,”白鈺開了句玩笑,繼而道,“大家擁到縣府大院找我是想算兩筆賬,一筆賬關於周躍進先生的死,一筆賬關於青牛灘義務勞動,沒錯吧?好,今天當著大家我把賬捋清楚,希望保持安靜,我們心平氣和地交流,盡量還原事情真相。”


    話音未落,又有人“哎喲”摔倒在地!


    人群再度散開,又有個手裏握槍的臉色蒼白地半蹲在地,手臂軟塌塌垂著顯然被人暗中卸掉關節!


    不消說特警再度出手將第二名槍手拿下,這一來,縣府大院裏靜得連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連續兩名槍手被抓,使得在場鬧事的人們隱隱感覺被利用了,至少當中混入別有用心者;而四周製高點的狙擊手以及人群裏潛伏的高手,說明***書計有備而來,其風輕雲淡背後是胸有成竹的部署。


    無須強調,將李卓堵在一樓會議室不依不饒要討說法的都主動散開,保安連忙將李卓攙扶到安全地帶。反鎖在各個辦公室的機關人員陸續開門,都靜靜站在走廊間傾聽***書計講話。


    白鈺道:“周躍進先生是跳樓自殺的,因為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明明一身病的人卻被押到青牛灘挖土方——周躍進先生的父母來了沒有?”


    有人攙出已哭成淚人都站立不穩的周躍進父母,白鈺凝視他倆,問道:


    “周躍進先生一直吸毒,對不對……他不結婚一直呆在家裏,全身是病還吸毒,做父母的不管嗎?是不是死於吸毒沒關係,死在縣府大院就有理由來鬧,這是你們的邏輯?我承認,周躍進先生的身體狀況符合在縣城戒毒所接受強製戒毒的條件,為什麽被押到青牛灘我會要求相關部門調查,但據我所知周躍進先生在青牛灘分配的工作量並不大,這一點從昨天送回縣城後做的體檢可以看得出,身體各項指標與之前相差無幾,而且我要向大家詳細解釋縣府大樓的構造……”


    白鈺指著樓頂道,“這幢辦公樓樓頂並非觀光層,上麵安裝有熱水器、太陽板、各種儀器和信號接受器等等,為防止破壞平時不準任何人出入,隻有一道加了雙鎖的鐵門,而且要爬六米高的扶梯才能上去。監控顯示周躍進先生在沒有其他人協助的情況用錘子砸掉兩把鐵鎖,然後手腳爬到頂層,由此可見他體力充沛,沒有絲毫衰弱現象。周躍進先生為何執意自殺且頗費周折地爬到縣府大樓自殺,具體原因**機關會介入調查,但在此之前大家要保持冷靜,不能聽信社會上的謠言和煽風點火者慫恿,剛才已有兩名槍手被捕,這會兒還有沒有懷裏藏槍準備瞄準我的,肯定有!他們為了周躍進先生討回公道嗎?大家可以想一想!”


    略略停頓,白鈺接著說,“下麵來聊聊一個繞不開去的話題——青牛灘,是的,在街頭巷尾、在老百姓嘴裏它是充當苦役、體罰的強製勞動工地,幾乎到了談虎色變的程度。如果這樣,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目前在青牛灘參加義務勞動的主要有三類人,一是非法持槍及販毒、軍火走私者;二是強製戒毒;三是艾茲病患者隔離免費治療。不管哪類,我們沒有歧視和放棄一律抱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態度來挽救,但有一點,正府把納稅人的錢用在你身上,你就必須通過義務勞動方式回報社會,青牛灘就是這樣的平台!大家說挖土方太苦太累,那是當然,哪個工作不苦不累?我希望今天到場的每個人,以及全關苓人都不要被押到青牛灘,我希望青牛灘有朝一日成為觀光景點,我還希望我走在大街上的時候不用擔心挨冷槍,不會看到滿臉憔悴的吸毒者。作為***書計,我希望的事情很多,每一樁坦率說都跟關苓人民憂戚相關,因為在其它城市很正常的生存環境,對關苓卻是夢想和奢望,我能不憂心忡忡嗎?”


    所有人都被白鈺情深意切的話語所動容,縣府大院裏靜悄悄一片;在畢遵,繆文軍滿臉欣賞地看著屏幕;在樺南,何超、賈複恩、莊彬等都在各自辦公室神態各異地收看;在家庭群,楚楚等難得安靜地看著大哥自信而沉穩的演講;在京都……


    白鈺道:“美好生活需要我們勤勞的雙手去創造,這不是空話套話,而是實實在在的要求。今年以來***縣正府決定整體搬遷哈尼山寨,開采金鬥坪金礦,綜合開發噶爾泰草原,引畢入下解決數百年來遵江中下遊水源緊張問題;這些經濟發展措施又離不開全民禁槍、全民檢測,有效降低吸毒和患病群體比例,因為投資規模與投資環境彼此促進密不可分。今天,大家帶著兩個訴求衝進縣府大院,主要責任在我,之前沒做好溝通和解釋工作;今天發生了打砸搶現象,那是個別人所為;還有槍手想當場暗殺我,也被抓起來了,到此為止不再擴大化。有關青牛灘問題,從下周起可以分批組織市民到現場參觀,***縣正府在這個問題上不躲不閃,坦誠布公;有關周躍進先生跳樓自殺問題,待會兒請直係親屬留下繼續深入交流,**機關也會及時通報調查進展。好了,大家可以散了吧?”


    啊,這就結束了?不秋後算賬,也不隔離起來搜身?


    短暫驚愕後很多一時衝動湧進來的人趕緊一路小跑直往外溜,大批人潮不到幾分鍾便撤得幹幹淨淨,大院中間隻留下六七位周躍進直係親屬。


    不待白鈺吩咐,一直守在大門外的**局代局長周瑤以及信訪、民正等部門負責人將死者親屬帶到會議室進行善後和安撫工作。


    沒多會兒,路冠佐等人車輛穩穩當當駛進大院,下基層的、外出開會的等等都恰到好處地回來了。


    白鈺徑直去統戰部看望了正麵承受壓力最大的李卓,回到辦公室,叫來蹇姚宇和彭博沉著臉說:


    “我知道有一萬個理由解釋上千人為何順利衝進縣府大院,但有前科的吸毒人員怎會揣著鐵錘混進來,沒走彎路直接到頂層砸門?保安都幹什麽去了?監控室沒看到他砸門麽?連續砸開兩個鐵鎖,那麽大聲響附近辦公室都是聾子?責任就落到你們兩辦主任頭上,給我查清楚來龍去脈,每個環節都要有交待!”


    頓了頓,他道,“如果縣府大院都不安全,幹脆幫我在外麵租個辦公室!***辦正府辦,兩個辦公室都管不好一扇大門,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索性都解散了由**局接管!”


    蹇姚宇和彭博被訓斥得汗涔涔惶恐萬分,悟出***書計的意思:解散兩辦肯定不可能,但拿掉兩辦主任不是不可能,出這麽大事件,最終必須有人對此負責。


    他倆前腳剛走,徐雲岫、周瑤後腳捧著筆記本進來,匯報關於死者周躍進的兩個情況:


    一是全民檢測中發現周躍進吸毒後,兩名民警上門采取強製戒毒措施。周家和周躍進拒不配合,推搡過程中有肢體接觸;周躍進聲稱自己患有糖尿病和高血壓等疾病,卻沒能提供相關證明——直到這會兒雙方在會議室接觸,周家也沒能拿出證明。


    二是周躍進在青牛灘挖土方期間怨氣很大,每天都發牢騷、抗拒管理,他是周家獨子自幼溺愛無比,好吃懶做從不幹家務,驟地被分配重體力首先心理上接受不了。昨天從青龍灘押解回來途中,他還嘀咕著要找領導討說法雲雲,因為類似情況太多太多,隨行特警並沒放在心上。


    “要討說法,沒流露跳樓自殺的念頭嘛,怎麽一夜之間就變了?”白鈺若有所思問。


    周瑤道:“據他父母說昨晚他沒怎麽吃東西,反鎖在房間裏好像跟誰說話,敲門也不睬;手機通話記錄查過了卻一片空白,可能用的網絡電話軟件,這會兒網警已去周家固化證據。”


    “如果這樣,恐怕晚了。”白鈺道。


    徐雲岫與周瑤對視一眼,都不明白什麽晚了。


    白鈺道:“很明顯周躍進今天的行動受人指點和安排,所以順利進了大門,直接到頂層砸門,爬上樓頂,他的本意不是跳樓自殺,而想討說法!”


    刑事案件?!


    周瑤驚得身體搖晃兩下,道:“這這這……白書計的思維太跳躍了……”


    徐雲岫到底跟白鈺的時間長些,立即跟進道:“凶手事先藏在樓頂,假意商量用什麽辦法討說法,趁其不備將周躍進推了下去!”


    “鐵門鎖著,凶手怎麽上的樓?”周瑤問。


    白鈺道:“或者從頂層辦公室攀爬,如果查不到新鮮擦痕,那就是凶手昨晚事先躲到上麵,由同夥在外麵鎖好上門。這是一樁早有預謀的凶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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