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強有力的領導核心很重要,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嘛,”任大偉道,“鑒於市.委書計位子的重要性,省.委在這方麵相當慎重,近期已著手進行小範圍考察。今天想征求方晟同誌的意見,在潤澤***裏哪幾位具備主持全麵工作的綜合能力?不必拘謹,有一說一實事求是嘛,既是對潤澤今後發展負責,也是對班子成員負責。”


    方晟略加思忖,道:“任書計說得不錯,當前潤澤正處於高速騰飛前的關鍵階段,隻要保持定力明晰方向,有條不紊按既定思路序時推進一定會取得優異成績,從對規劃的熟悉和政策延續性來看,個人傾向於現有***選拔。”


    “跟省.委的看法一致!搞經濟不能朝三暮四,來一任領導推一套做法,到最後非驢非馬四不象!方晟同誌繼續說。”任大偉頜首道。


    “班子裏符合年齡、資曆等提拔條件的大概有三位,即段勤、婁伯林、鹹翡三位同誌,”方晟道,“段勤同誌身兼數職,又抓黨建、組織等市.委工作,又具體負責潤鬆區管理事務,常務政務雙管齊下,難得的是都做得不錯,而他最難能可貴的是穩健踏實的工作作風,以及原則性和靈活性兼而有之的務實態度,這一點尤其令人欣賞。”


    任大偉點點頭:“老段的優點就是沒有缺點,這很難得……方晟同誌喜歡圍棋嗎?”


    “略知一二,懂怎麽回事但不太會下,是典型的觀棋者不語真君子。”方晟笑道。


    “日本有位超一流棋手叫林海峰,他的外號是‘兩枚腰’,日本人比喻很有趣啊,意思說哪怕被腰斬了他還有一枚腰能夠死而複生,指韌性十足很難一下子被擊垮。他迎戰同樣是超一流的勁敵石田芳夫,以及當時棋壇如日中天的趙治勳,都是在三連敗的不利形勢下連扳四盤取得勝利,不容易啊不容易。”


    “想必任書計棋藝不錯?”


    任大偉笑嗬嗬摸摸頭:“跟你一樣略知一二,偶爾有空下兩盤。”


    “任書計真是很有雅興,”方晟恭維了半句續道:“伯林同誌擅長抓經濟,再麻煩的事情到他手裏都遊刃有餘,擅長把複雜的事簡單化,簡單的事具體化,一年以來從瓏黃街到高架、地鐵還有開發灘塗等工作,伯林居功甚偉。”


    “伯林跟老段一樣都是老潤澤,如你所說,伯林擅長處理事務性工作,我就喜歡他的井井有條。”任大偉說。


    “至於鹹翡同誌,工件能力和責任心等方麵沒得說,通過幹部任用製度革新為潤澤經濟發展輸送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常委會上也敢於堅持正確意見,為潤澤經濟高速發展保駕護航。”


    任大偉聽了沉思有頃,沒再評說鹹翡,而是直接道:“方晟同誌總結得到位,簡明扼要地說出了三位同誌的特點……那麽你心目最適合的人選是誰?”


    方晟道:“誰上誰下都是工作需要,肯定要由任書計為首的省.委拍板,就個人觀感而言,覺得鹹翡同誌離開經濟戰線時間長了些,可能在具體工作的熟悉程度和適應性方麵稍稍欠缺點;段勤和伯林兩位同誌則難分伯仲,對我來說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去京都黨校學習期間特意由他倆協助南通同誌工作。”


    任大偉哈哈大笑:“說得好,手背手心都是肉,對省.委來說何嚐不是如此,每逢領導幹部任用提拔,必須好中選優優中選精的時候,對省.委每位同誌都是嚴峻考驗。唔,蔚冰那邊手續辦了吧?”


    “還沒,我第一站先到您這邊報到,不耽誤您了,我就這過去。”方晟知趣地說。


    在常委樓轉悠了幾個辦公室,到省.委組織部登記和完善了京都學校學習信息和相關證明資料,便大模大樣來到統戰部徐璃的辦公室。


    徐璃站在陽台邊精心修剪花枝,纖長晶瑩至透明的手指,陽光灑在臉龐上熠熠發光的嘴唇,還有曼妙曲折如少女般的身材,讓方晟都看呆了,立在走廊裏久久挪不開身體。


    “表演給外麵擠在窗戶前偷看的無聊者欣賞麽?”徐璃白了他一眼,“進來吧。”


    方晟笑嘻嘻走了進去,張望一番道:“一般般嘛,比我的辦公室差遠了,是不是古華、史東宏那幫人故意寒磣你?”


    徐璃啐道:“一個多月沒見,見了就挑唆離間!幹部越大譜越小,越不能脫離群眾,哪象你高高在上。”


    “我也可以在下麵,無所謂的。”


    徐璃麵色一整:“在辦公室少說亂七八糟的話,隻談工作!”說到這裏她輕輕喟歎,先給他泡了杯茶,然後說,“你可能真要離開臨海了,唉,真不甘心!”


    “咚!”


    方晟心裏重重一震:她那位深不可測的父親終於透露消息了!


    連忙問:“去哪兒知道嗎?”


    “最高機密,哪是說打聽就能打聽到的,”徐璃隨手拿起兩份報紙,“答案都能透過公開信息分析到,瞧這個,黃樹省大肅市市.委書計調任省正府秘書長;三相省陳故市市長被鍾紀委調查;再瞧這個,黃樹省百鐵市市.委書計調任全國總工會黨組副書計……”


    “噢,目前在緊鑼密鼓地騰位置。”


    徐璃道:“位置沒騰開前投放兵力都是空話,誰說了都不算。”


    “我反正被搬來搬去習慣了,就是你……好不容易來到臨海,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又……”


    徐璃眼圈一紅,低頭掩飾性拭掉眼角淚花,良久道:“不可能再跟著調了,沒那麽大能量,再說我也要臉皮的,老是不顧廉恥地圍著你身後打轉也……也……”


    方晟忍不住伸過去握住她的手,道:“這幾年也真讓你受累了,我是個壞男人,有時恨自己太濫情太不負責任,辜負了太多太多期待和真愛……”


    徐璃從他掌心抽回手,又拭了回淚花,捂著臉冷靜片刻,道:“我自找的,與你何幹?象我這樣身懷名器的女人,缺了你怎行?要不還得多試幾個,是不是?”


    方晟暴汗,趕緊回頭望望,輕聲道:“你剛說在辦公室隻談工作!”


    “工作談完了再談私生活嘛,”徐璃又恢複笑語盈盈的模樣,“中午吃什麽?”


    “吃你。”


    “我是最後一道菜,前麵總得墊墊底吧?”


    “魚,魚小婷。”


    徐璃“卟哧”一笑,莞爾道:“胃口不小啊,當心吃撐了。”


    任大偉叫方晟推薦市.委書計接任人選,方晟表麵不偏不倚,以手心手背都是肉為由不持立場,其實評價本身已分出高下。


    對段勤,他著重強調其綜合實力和良好的大局意識,這正是市.委書計應該具備的素質;對婁伯林,他隻談其抓經濟很有水平,做具體有條不紊,那是將才,不是帥才。


    任大偉聽不出來嗎?當然悟出方晟話裏的潛台詞。


    體製內的奧妙就在於盡在不言中。


    有時聽不懂要裝懂,留待有時間慢慢揣摩。


    有時明明懂要裝糊塗,彼此心領神會即可。


    方晟不把話說足了是不清楚段勤的公關力度是否到位,而婁伯林是否真的領悟出自己的意圖,主動助段勤一臂之力。


    任大偉裝糊塗是不讓方晟察覺領導意圖,領導想什麽隻能放在肚裏,不會輕易釋放信息。


    還有個重要且不容忽視的因素是,省商會的力量。


    去年以來省市兩級商會被方晟打得滿地找牙、顏麵盡失,高架地鐵等重大工程也被排除在外,無形了削弱了商會在臨海的地位份量。


    鑒於此,常天、馮驚濤等省商會高層聽說方晟即將離任後蠢蠢欲動,準備遊說省.委高層派個與商會友好的市.委書計過去。一來壓製對商會有成見的鄭南通,逐步打開潤澤市場;二來潤澤商會在瓏黃街的辦公大院還沒搬,不妨拖一拖,能賴就賴。


    對商會,任大偉既維持非常好關係,又保持適當距離,小心翼翼把握著微妙的分寸。


    任大偉也清楚古華與省商會的關係比自己近些,但也非親密無間,更多則抱著“敬畏”態度,深知惹不起那幫人。


    相比之下魏仁相恐怕更“鐵”,以前有說法他能提拔紀委書計,七成功勞歸於常天。因此之前幾件魏仁相衝鋒在前可以理解,若非徐璃空降後完全遏製住其氣勢,方晟麻煩更大。


    當家有當家的難處。


    就拿潤澤市.委書計位子來說,任大偉已接到各方麵說情、打招呼不下三十個電話——能直接打電話給省.委書計,本身就代表著身份和地位。


    為啥上回潤澤市.委書計空置大半年無人問津,而今卻變成搶手的香餑餑?一句話,去年處於下跌通道的頹勢,今年處於經濟騰飛的龍頭!


    現成桃子誰不想摘啊!


    打電話的上至副國級領導、鍾直機關一把手,中至各省省.委書計、省.長;下至臨海境內商會等不容忽視的勢力,哪方麵都得認真對待,放到一個籃子裏通盤考慮。


    所以方晟說得再有道理,在任大偉而言隻是聽聽而已,並不當作主要因素。但如果最終選擇與方晟不謀而合,可以宣稱決策過程充分尊重上任市.委書計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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