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向許玉賢請過假,方晟沒有立即回雙江,而是打車直接來到白家大院,白翎提前回來會合,向白老爺子請安後躲進臥室敘了回舊,她照例拙力難支,幾乎是咬緊牙關苦苦支撐完下半場。


    “是不是受傷的原因?”方晟很疑惑。


    白翎苦笑著搖頭:“上次我已請教過京都最好的婦科專家,她也解釋不清,說醫學隻解決了人體百分之十的奧秘,絕大多數仍處於空白狀態。以後就……免了吧,我難受,你也不盡興。銀山有薑姝陪你,挺好的女人,燕常委對她很關心,視如己出,別錯過這個渠道。”


    “喂,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方晟瞪眼道,“我是那種用身體鋪平晉升通道的人嗎?”


    “正因為你不是,她才真心對你好,否則燕家父子焉有看不破之理?”白翎疲倦地擺擺手,“不提她了,總之除了魚小婷誰跟你好我都不管。葉韻那邊怎麽說?”


    方晟簡要講述了兩人交談的內容。


    白翎點點頭:“很聰明的女人,作為朋友真是幸事。不錯,在京都追殺的那幫人的底細我已摸清楚,來自東歐一個殺手幫派,以善於玩命、膽大妄為和價格低廉著稱,看來那個所謂動物保護組織很注意核算,殺人都講究控製成本。”


    “能一網打盡?”


    “參與行動的共六人,有學生,有代課老師,有酒吧服務員,還有個拳擊教練,他們以某種隱秘的方式聯絡,每次行動隻有兩三個人,”白翎麵露難色,“事關外國人,動手必須慎之又慎,沒有足夠證據不能隨便抓人,可一次抓兩三個,其他人聽到風聲轉入地下,等於前功盡棄……”


    “那倒是,弄不好造成外事糾紛啊。”方晟也意識到問題並不簡單。


    “明天上午我組織相關人員討論抓捕方案,總有辦法的,對了,”白翎不經意問,“最近趙堯堯跟你有聯係?”


    方晟心裏“格噔”一聲,道:“正常保持聯係,怎麽了?”


    白翎細細審視他,良久道:“她在香港接待過哪些客人?”


    “估計沒有,你知道她的性子,最不喜歡交際應酬,”他故意反問,“你打聽這個幹嘛?”


    白翎正待說什麽,方晟的手機響了,竟是陳皎打來的,趕緊做了噤聲手勢才接通。


    “方常委,我是陳皎,”陳皎的聲音一如既往低沉平淡,“聽說你來京都了,晚上有空聚聚?”


    “好啊,一切聽你安排。”


    “待會兒發短信給你。”陳皎果斷結束通話。


    白翎立即問:“為江業新城的問題?”


    “是的,轉眼幾個月過去了,無論進展如何總得給我回複吧。”方晟心裏忐忑不安,卻故作輕鬆之態。


    “如果他說沒辦法,江業新城可真的沒法翻案了,”白翎憂心忡忡,“幾位常委當中,一號首長、二號首長對傳統家族並不感冒,以他倆舉足輕重的地位也不會輕易對地方具體事務表態;燕常委有很強的正義感和文人情懷,但分管領域與經濟不沾邊;唯一希望就是陳常委……”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朱正陽鎮著,江業新城還能頂一陣。”


    “萬一他高升後樊紅雨繼任呢?除非你有本事擺平樊紅雨,或者早已擺平?”白翎似笑非笑。


    方晟不耐煩道:“少囉嗦,快給為夫備衣備車,否則回家再戰!”


    白翎哆嗦一下,愁眉苦臉道:“好,好,算我怕了你。”


    見麵地點在紫禁城北側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裏。如京都所有大四合院一樣,其正門朝東南方向不“巽門”,正宅則坐北即坎宅,符合風水學說的“坎宅巽門”,象征著開門財源不竭,金錢流暢。


    院裏磚雕、木雕、石刻、彩繪以及盆景、亭台均美侖美奐、精美華貴,想必原主人是朝廷高官要員。


    服務生將方晟領到北房(即上房),屋裏隻有陳皎一個人,正興趣盎然盤膝坐在炕上,就著茶水剝花生。


    “陳兄,我來晚了,不好意思。”方晟掀簾而入歉意道。


    “不晚不晚,其實整個下午我都在這兒,直到傍晚才憋完一篇材料,正擔心電話打遲呢,”陳皎道,“晚上沒別的活動?”


    方晟暗想有你相召,天大的事兒也得擱下,嘴裏笑道:“陳兄消息太靈通了,我中午才到機場,辦完事後在白家大院說了幾句話就接到你的電話。”


    “老弟是京都圈子裏的熱門人物,到哪兒都有人關注,”陳皎輕描淡寫解釋了一句,轉而道,“上次老弟交待的任務,雖說總是沒消息,其實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機會。上個月常委會例行會議一致決定,近期各條線要樹立一批經濟發展中的正麵典型,在全國範圍內展開學習和研討——現在取消‘經驗推廣’的說法,防止少數不動腦子的領導幹部死搬硬套,造成一窩蜂現象。”


    方晟道:“我看到省委省正府下發的關於評選的一係列部署,采取各市區自評自報、上報申請材料,省裏研究後推薦,京都成立專門小組評審的方式。”


    陳皎頜首:“其中有個獎項是我會同有關部門向相關領導建議的,即‘十大新興縣城’,其標準可謂為江業新城度身打造,是你一舉翻身正名的好機會。梧湘那邊上報材料沒問題,省裏推薦嘛做點工作也順到渠成,報到京都後,評審小組副組長兼辦公室主任是我朋友,況且江業新城各項指標數據都非常過硬,這個獎項十拿九穩。最後也是最重要一點,我父親會親自出席頒獎晚會並給‘十大新興縣城’頒獎,在隨後發言中突出一句‘近年來以江業新城為代表的新興縣城,在發展中因地製宜、大膽創新’,你覺得怎樣?”


    “太好了,陳常委這句話足以為江業新城蓋棺定論,今後再有人想拿它做文章就是自討沒趣!”方晟激動地說。


    “可燕慎卻有異議……”


    “燕教授?”方晟一愣,“他覺得不妥當嗎?”


    “他拿到紅河經濟開發區上個月的經濟數據,拍案叫絕,認為憑這些指標當選‘十大新興經濟開發區’毫無懸念,”陳皎道,“江業新城獲獎,站在人民大會堂接受常委頒獎的是朱正陽;而這個獎才是你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你認為呢?”


    方晟笑道:“難題又來了,魚與熊掌二者不可得兼。雙江不可能推薦兩個與我有關的獎項,這裏麵有個統籌安排的問題。”


    “我想了想,覺得燕慎的話也有道理。你到紅河快滿兩年,如果能站到人民大會堂領獎,是你個人的榮譽,也是雙江的榮譽,對於接下來的晉升有極強的推動力;如果換朱正陽上台領獎,不用說,下一步他可順利進入市常委班子。官場是很現實的,誰都不敢忽略國家級殊榮。燕慎說先解決短期晉升問題,江業新城的事等明年再考慮不遲,”陳皎道,“這是長線與短線的選擇,你自己慎重選擇。”


    屋子裏靜默了兩三分鍾,方晟邊沉思邊慢慢喝下半杯茶,陳皎並不著急,津津有味繼續剝花生,一粒粒扔進嘴裏。


    方晟深知此事並不僅僅是長線與短線的問題,還關係到今後幾年勢力布局。江業老城區持續上訪,朱正陽和樊紅雨忙得焦頭爛額,後麵必定要從財政拿出一大筆錢安撫商戶,這些情況想必陳皎、燕慎都有所耳聞。倘若方晟拿下“十大新興經濟開發區”獎項,江業新城連推薦資格都沒有,朱正陽隻能繼續留守江宇,對方晟反而是好事。無論出於對方晟忠誠,還是自身政績需要,朱正陽都會全力處理好老城區商業蕭條的後遺症。


    反之朱正陽進入市委常委班子,對他來說江業新城隻是台階而非包袱,大可不必對老城區上訪商戶負責;樊紅雨順位接班的話——大家都認為樊紅雨與方晟在黃海並不和睦,有可能借題發揮利用上訪、鬧事等負麵話題給方晟臉上抹黑!


    “陳兄,”方晟終於說,“燕教授的建議完全站在我的立場,可我卻不能單為自己著想。突出自己也罷了,同時打壓自家兄弟,這一點我做不到……江業老城區問題不能再拖下去了,倘若江業新城獲得京都高層肯定,朱正陽順勢大力引導,調整老城區經濟布局和舊城改造,危機可以轉化成商機,從而徹底解決因大力發展江業新城而留下的隱患,從某個角度講,也是彌補我在江業主政時的缺憾。我不能損人利己,陳兄,這就是我的選擇!”


    陳皎麵無表情:“老弟可得想清楚了,這樣全國範圍內大規模評獎不會常態化,這屆領導班子任期內大概隻有這一次,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


    “我想好了,”方晟道,“決不反悔!”


    “真的?”


    “一言出口,駟馬難追!”


    陳皎正襟危坐,朝他看了許久,突然說:“出來吧,你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權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岑寨散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岑寨散人並收藏掌權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