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江湖了,陳銅雀如果隻是一個江湖俠客,那他可以像真正的大俠一樣以手中劍平不平事,但他自從知道自己是蜀王獨子的那一刻起,便與心中最初的那個江湖開始分道揚鑣,他得習慣怎麽能在最短的時間做最多的事情,也得學著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這不是私心作祟,而是有了這個身份就應該有這份覺悟,哪怕他的初衷是要做成一件事,也得因為這個身份的束縛來取舍是否有做的必要,而不是全憑自己喜好。【零↑九△小↓說△網】黃鶯是黃萬清的孩子,這個道理不用說,她也能夠清楚。


    二人的目的地是大理彝族的聚居地蒼鷹堡,這一路上也不能有太多停留,雖然並不太趕時間,但還是盡力不沾惹類似結義寨這種瑣事,強盜的事情自然該有官府去管,他一個大理人都算不上的外鄉人,沒有義務也沒有權利去插手大理江湖的兒女情愁。不過黃鶯這一路都有些鬱鬱寡歡,她是大家庭出來的孩子,很理解陳銅雀這樣做,但並不代表她就不能期盼日後要與自己耳鬢廝磨的陳銅雀做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大俠,這件事情對於初入江湖的她有很深重的陰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對於她這個從小都在蜜罐子中泡大的孩子來說並沒有太深的感觸。


    這一路行來,陳銅雀也沒有像自己獨身闖蕩江湖那般露宿荒野,畢竟有個女孩在身邊,現在不能給她大幸福,至少讓她吃飽穿暖應該是一個男人必須做到的事情。走走歇歇,以兩匹駿馬的腳力三日之內便能趕到的蒼鷹堡兩人花了六天時間才趕到。


    蒼鷹堡不小,從大涼山遷徙到此地的彝民多達萬人,這些年來與當地的土著居民融合,讓大理彝民形成了與巴蜀彝民差別巨大的民俗。時值八月末尾,堡中家家戶戶都掛有紅燈籠,夜晚時分也沒有宵禁,年輕男女打扮的花枝招展,比白天還熱鬧幾分,堡內處處張燈結彩,像是在過什麽重要的節日。


    在堡內主道上有一個碩大的舞台,其實說是擂台可能更加恰當。正對擂台的方向貼著一張用紅紙剪成的喜字,陳銅雀嗬嗬笑道:“這大理風俗果然與巴蜀差別很大,婚宴竟是晚上進行。”


    黃鶯本就是跳脫的性子,經過這幾日的消化也將結義寨的事情忘的七七八八,此時見到堡中如此熱鬧,又恢複了活潑,笑道:“陳哥哥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這不是婚宴,是比武招親呢。”


    “哦?”陳銅雀踮起腳尖朝上看了看,說道:“你不說還沒發現,但晚上天色不好也不適合比武啊。”


    黃鶯個子不如陳銅雀高,況且周圍的人都墊著腳尖朝上看,總想看到跟其他人不一樣的風景,一些個頭矮小的女孩隻有跳起來對擂台上的東西來個驚鴻一瞥。黃鶯嘟了嘟嘴,說道:“陳哥哥你蹲一下。”


    陳銅雀一臉茫然,扭頭看到她仰起腦袋想要看清擂台上的情況,心下也了然,半蹲著雙手後彎,覺得身子一沉,這才站直身子,雙手把著黃鶯的大腿盡量讓她看的更高。


    黃鶯麵頰微紅,沒好意思說話。


    擂台上,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雙手輕輕朝下虛空一壓,熱鬧的擂台下方瞬間安靜下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是我們大理彝族最盛大的節日彝曆年,恰好,也是小女十六歲的生辰,大家也都知道,彝人女孩都喜歡太陽一般偉岸的男子,小女雖然年紀尚小,但我這個當爹的卻想早點看到她覓得佳偶,所以今天借著節日氣氛,在這擂台上來一場比武招親,誰能拔的頭魁,便能與我們一家共享晚宴,當然,一些俠士如果不小心落敗,隻要小女看對了眼,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會阻攔,這場比武也隻是給大家一個展示的平台,最終選擇誰做如意郎君,全憑小女自己意願,我絕不強加幹涉。”


    “那這比武招親有什麽意思,贏了還是不一定能娶到香香姑娘。”一個渾身肥肉的男子起哄道,看他臉上的橫肉,想來是個練家子,本指著拚一把將這豔名遠播的富家女娶回家,沒成想根本不是這麽回事,所以有些埋怨。


    “對啊。”另一人也跟著起哄,他衣著還算不錯,人也生的瀟灑,隻是眼眸中始終透著一股邪氣,隻聽得他說道:“贏了比賽吃一頓飯結果沒被香香姑娘看中,這不臊的慌嗎?”


    他旁邊一個壯碩的男子冷笑一聲,說道:“這蒼鷹堡中誰不認識你呂大少?吃喝嫖賭那是門兒清啊,別說香香姑娘,誰家小姐敢嫁給你?別新婚之夜就染上什麽怪病日後天天以淚洗麵。”他滿臉正直,眼睛卻一直盯著坐在帷幔後的女孩,眼神炙熱。


    陳銅雀拍了拍旁邊一人的臂膀,笑道:“敢問小哥,這位香香姑娘是何人啊?怎麽這麽多人想要娶她?”


    那人一臉驚訝的盯著他,滿臉不可思議,說道:“你連香香姑娘都不認識?”


    陳銅雀嗬嗬笑道:“外地人,剛到蒼鷹堡。”


    那人這才一臉釋然,說道:“這姑娘可不一般,家裏做大生意,而且生的漂亮,好像族長還親自出麵給自己的兒子說媒,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少族長雖然不是傻子,但有時候腦袋不太靈光,容易鑽牛角尖,拽都拽不出來,族長說這是靈竅沒開,但誰知道什麽時候開竅?我看啊,八成是真傻。”


    陳銅雀又推了推他,說道:“唉,說香香姑娘呢。”不過他的眼神卻驀然一亮,大理彝族一直都遊離在巴蜀彝民之外,除了認祖宗,其它什麽都不認,這也是陳銅雀前往蒼鷹堡的重要原因。巴蜀皇室沒能掌控的大涼山已經被曲家掌控了一半,這可不是好兆頭,不論曲家有沒有反心,他作為未來王位血統最純正的接班人,都要將這些不定因素考慮進去,現在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說不定可以從族長兒子手上做文章。


    那人拍了拍腦子,哦了一聲接著道:“據說香香姑娘生來帶有奇香,而且模樣在整個蒼鷹堡她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我看你背後這位姑娘就差了......”那人斜眼瞥了一眼黃鶯,眼睛陡然瞪的老大,怒喝道:“帶著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不回家睡覺去看什麽香香姑娘,一邊去一邊去。”一想起自己家裏那位,又唉聲歎氣了好一陣兒。


    黃鶯掩嘴偷樂,陳銅雀一臉無奈。旁邊幾人都盯著笑靨如花的黃鶯看的癡迷,連擂台上說什麽都沒心思去聽了。畢竟所謂的蒼鷹堡第一美人躲在簾子後麵看不到,況且這個趴在別人背上的女孩也不一定就比香香姑娘差了。


    此時,陳銅雀的身子被人推了一下。他扭頭看向來人,是一個麵頰精瘦的男子,他拱了拱手,指著他拴在客棧門口的兩匹駿馬,恭敬道:“請問這位公子,那兩匹馬是不是你們二人的坐騎?”


    陳銅雀點了點頭,有些疑惑,馬兒擋著誰的路了?


    這男子麵上恭敬神色更重,低聲道:“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黃鶯看著來人,似乎有些熟悉,咦了一聲。


    這男子循聲看去,有些訝異,疑惑道:“鶯兒小姐?”


    黃鶯眉頭緊皺,似乎在努力想著來人是誰,半晌後還是放棄了,隻是說了聲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陳銅雀放下黃鶯,讓她站在地上,女孩落地後輕輕扭了扭腳踝,雙手抱著陳銅雀的手臂。


    男子身子弓的更深,恭敬道:“我家主人看見客棧前兩匹馬烙了蟬鳴院的印記,還想著是哪位貴人來到了我們蒼鷹堡,沒成想竟是鶯兒小姐,主人在對麵酒樓擺了一桌上好宴席,讓卑職來邀請貴客前去赴宴。”


    “不要。”黃鶯直接拒絕道:“我和陳哥哥還要看比武招親呢。”


    陳銅雀一臉無奈,刮了刮黃鶯的瓊鼻,笑道:“族長大人都親自來邀請了,你還拒絕,是想讓我們這幾日在蒼鷹堡中寸步難行嗎?”


    黃鶯皺了皺鼻子,撒嬌道:“可是我想看嘛。”


    來人笑道:“對麵二樓雖然與這裏隔了一條街,可位置高些,看的更清楚哦,我家主人也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也不想錯過香香姑娘比武招親的場麵呢。”這人頭埋的很低,心中卻對陳銅雀有些佩服,卻也有些疑惑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族長侍衛的。


    陳銅雀伸了伸手,身子埋低些許,說道:“請前方引路。”


    二人在男子的引領下來到了對麵一個叫做雅居的酒樓,直上二樓,整個房間清新雅致,在房間角落放了一束蒼鷹堡並不常見的蘭陵菊,一個瘦弱的老人背對這樓梯坐在桌前,聽得樓梯上腳步聲響,連忙起身,看到陳銅雀的時候眼神一晃,待得看到黃鶯時這才綻開笑容,嗬嗬笑道:“我還以為是黃大家親臨蒼鷹堡呢,沒成想是世侄女來了啊。”


    黃鶯看到老人也是笑容燦爛,甜甜的叫了一聲阿措叔叔。


    老人指了指陳銅雀,問道:“這位是?”


    黃鶯眼睛俏皮的眨了眨,意思非常明顯。


    老人滿臉憂傷的撫著額頭,說道:“我還說年末去一趟蟬鳴院給你和我那個不爭氣的孩子保個媒呢,沒想到被別人捷足先登咯。”


    黃鶯朝陳銅雀吐了吐舌頭,笑道:“剛才我在下麵還聽人說你要給香香姑娘與你那不爭氣的孩子保媒呢,怎麽這會兒就成了我了,他想娶幾個啊?”


    老人哈哈一笑,對黃鶯模仿他說話的語氣毫不置氣,說道:“誰說的,看我不把他抓起來關個十天半個月。”


    窗外的擂台上已經開始比武,坐在第二層的香香姑娘將帷幔掀開了一角,正好看到她正對麵的族長舉起酒杯跟一男一女對飲,她眉頭微皺,緩緩放下帷幔。對身後侍女悄悄說了兩句話,那侍女踩著碎步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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