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後秦與南楚兩大諸侯的牽製,巴蜀便出現了其它諸侯國包括大秦帝國都沒有出現的兵多將寡的局麵,兵多其實並不是說巴蜀常年服役兵丁遠超其它國家,而是巴蜀國人愛國之心遠勝他國,在大秦王朝統一虛華大陸之前,曾經有過兩次蜀王守國門。一千五百年前,蒙古回紇鐵騎壓境,中原之地幾乎全部淪喪,隻留下一些小政權頑強的抵抗著被後世譽為上帝之鞭的蒙古鐵騎,直到蒙古騎軍兵臨cd蜀王劉陽瓚天子守國門,城中七十萬百姓寧死不降,城破之日,偌大的cd城中隻餘五虎,可想而知當時片甲不留的蕭條景象。


    一千二百年前,曆經三百年才逐漸恢複生機的cd再一次遭受了血腥屠殺,整個巴蜀一千七百萬人,隻剩下不到兩百萬,壯年幼童更是近乎死絕,那次屠殺之後,中原大地為之陸沉,虛華大陸上的各大國更是不管敵友,皆是舉國痛哭。為了重整巴蜀,也為了祭奠巴蜀亡靈,各國年輕人率先趕赴巴蜀大地,其中尤以兩廣與湖陽聲勢最為浩大,那場延續了近五年的遷徙,被後世史學家稱為''湖廣填四川''。於是,後世也將巴蜀幅員遼闊的土地稱為四川。可以說,巴蜀人民人人皆是退可耕進可伐並非沒有傳統。因為巴蜀所處位置特殊而形成的和平年代,蜀王鑄劍為犁,以仁義治理蜀地,治下百姓莫不交口稱讚,而後秦與南楚兩大強國至始至終沒有起過瓜分巴蜀之心,想來是一分緬懷,三分敬重,還有六分畏懼所致。


    而這個能讓後秦南楚畏懼的小國,舉國兵甲不過三十萬,卻有半數掌握在一個邊關大將之手,以十五萬兵力與號稱擁有僧兵八十萬的吐蕃對峙二十餘年,從未丟失過一寸土地,這座城,這能夠抵禦吐蕃八十萬僧兵的甲士,在若幹年後,會盡數交給這個華貴服侍上有一隻鞋印的年輕人手中,而這個年輕人,竟然像是真的被區區一個殺手小頭目,被一介女流的戲鳳威脅而讓步了。


    戲鳳此時的心情並不如表現出的那麽輕鬆,如果沒有暴露,別說僅僅是鶴邊城少城主,哪怕是蜀王,甚至楚王秦王,隻要那人一聲令下,她也敢取了他們的頭顱,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敢不敢做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在這個她近乎喪失動彈能力而對方又知曉她身份的前提下,她可沒有殺人後全身而退不留後患的機會,如果曲繼光真的很在乎他的這個接班人,那流沙將麵臨帝國崩塌後最大的危機,她不能讓他身處險境。或許在龐大的流沙組織中,他根本就不能準確叫出她的名字,但這個女人的愛情觀,卻畸形到讓人難以接受。


    原本還笑嗬嗬站著的陳銅雀,突然間一腳踹在毫無防備的遊龍身上,將他直接踹翻在地,遊龍掌心在地麵一拍,身子在地上一彈便站立起身,眼神陰蟄,冷聲道:“公子這是為何?”


    曲功成扭過頭,看了看陳銅雀,見他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然後笑著朝遊龍說道:“看來在我兄弟眼中你比要置他於死地的流沙更加可惡。”


    遊龍麵色一變,在曲功成來了之後本來可以作為旁觀者看完這場流沙與巴蜀的戲後便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離開巴蜀前往大理,可世事無常,好在戲鳳隻是奉命追殺他,目的肯定沒有權利知曉,而且流沙殺人,從來隻問錢財不問緣由,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這個武力不俗的少城主會遷怒於他,自己明麵上隻是普通江湖人士,在史書上都會加上一些個人英雄主義的巴蜀,他相信誰都不會為難自己。但看上去一直都站在流沙對立麵也變相與自己身處同一陣營的陳銅雀卻突然發難,將鶴邊城少城主的視線轉移到自己身上,這可不是好兆頭。但他卻不敢拿眼前二人如何,若是單論武力,別說陳銅雀,就算是加上曲功成與戲鳳,恐怕都不是他一人的對手,但他依舊在張薪材對他發動突襲時候以另一個身份選擇裝死,不難看出他謹小慎微的性格,此時又被這麽多軍士圍在中間,更沒有機會逃離,隻得硬著頭皮道:“恕在下眼拙,實在不記得何時得罪了公子,還望公子示下,我也好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糊塗賬。”


    陳銅雀將原本屬於他卻讓那個死去老人攜帶的銀槍扔在地上,眯著眼睛看著他說道:“眼睜睜看著同伴身死卻不救援,其為罪一;我無端被你牽連身陷險境,其罪二。我不知你因為什麽惹上了流沙,也沒興趣知道,隻是老頭子教過我一個道理,在沒能耐的時候,任憑別人如何誣你陷你,都咬牙挺著,一旦形勢翻轉,就要讓對手永無翻身之地。”


    曲功成微笑的表情陡然一驚,隨即恢複自然,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陳銅雀,沉默不語。


    陳銅雀卻仿若沒有看見曲功成臉色變幻,自顧自接著說道:“如今得知我兄弟貴為鶴邊城少城主,我自然也樂得拉虎皮扯大旗,你讓我差點死在流沙的刀下,我也不為難你,自斷雙手滾出巴蜀我便既往不咎。我不相信你有能耐跟我,以及你身後的甲士拚命。”


    遊龍神色一怔,似乎在權衡利弊,一個江湖武夫,若是日後連刀槍都不能拿,與死有何區別?但他環顧了一圈,有些氣酹,重重甲士包圍之下,還有別的選擇?何況他還必須留著這條命。兩聲脆響,他的雙臂被自己砍斷下垂,再無力提起任何東西,錐心的疼痛刺的他幾近暈厥,卻依然神色淺淡,輕聲道:“在下是否可以離開了?”


    包括戲鳳在內的人都沒有想到這個人為了活命竟然什麽事都能幹出來,陳銅雀話已出口,而且身後的甲士並非屬於他,他隻是借著與曲功成一起流浪江湖積攢的情分借用而已,情分這種東西,用一次就少一分。他自然知曉,可卻不得不如此做,既然自己來鶴邊城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是時候與這個曾經的兄弟分道揚鑣了,既然最終會站在對立麵,那不如現在就給曲功成一個自己是趨炎附勢小人的印象,也好讓這段兄弟情在合適的時候結束。


    陳銅雀笑著點了點頭,放任他離去,之後扭頭對曲功成道:“兄弟,這娘們兒差點要了哥哥的命,你也別管她有什麽目的,可勁兒折磨便是了,對了,剛剛在城門口有個賣西瓜的老伯讓我幫你還了你欠他的錢,總共十文,你看這會兒還我?”


    曲功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陳銅雀,卻還是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他。


    陳銅雀將銀子接過來在手上掂了掂,還用牙咬了一口,看見銀子上的牙印這才笑著揣進錢袋,朝曲功成道:“要不去喝兩杯?反正都在你的地盤兒。”


    曲功成搖了搖頭,借口公務繁忙抽不開身。


    陳銅雀也沒理會,似乎這頓兄弟之間久別重逢後的歡慶酒喝不喝都無所謂,說道:“啥時候帶我去府上瞧瞧?這輩子沒投個好胎,大房子都沒住過,讓哥哥也進城主府長長世麵?”


    曲功成不明白行走江湖時天南地北理想抱負都差不多的陳銅雀如今為何與之前天差地別,隻是他的心思並算不上細膩,還是回去問問曲鳳來算了。隻是嘴上敷衍道:“沒問題,等兄弟閑下來再找你。”然後轉身離去,連陳銅雀暫時的落腳點也未曾過問。這些甲士押解著戲鳳與許萬言二人離開。


    陳銅雀微笑著轉過身,原本還一副勢利小人的嘴臉慢慢僵硬,呆立原地久久不語,扭過頭看向曲功成離開的方向,已經沒有的蹤影。


    茶攤老板將遊龍留下的一錠銀子揣在懷中,輕聲哼著一首不知名的小調,調子節奏輕快,破碎的桌凳收拾妥當後看見陳銅雀依舊呆立原地,呸了一聲,走進屋子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陳銅雀被關門聲嚇的身子一震,苦笑著搖了搖頭,抬頭望著天空,白雲朵朵,不惹塵埃。他緩步朝前走去,街道旁邊有一個卦攤兒,一個五十多歲的瞎子像是剛剛出攤,還在摸索著張羅東西,他走到卦攤前坐下,輕聲道:“老先生,你說我真的是孤家寡人的命嗎?”


    瞎子一聽見聲音,便知來了客人,想著今日運氣不錯,捏了捏胡須,笑著道:“公子可否伸手一觀?”


    陳銅雀暗笑一聲,搖了搖頭準備起身離去。


    剛剛走出五步,瞎子說的話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孤家、寡人。可都是皇帝的自稱啊。


    他身子沒動,扭過頭看著端坐攤前的瞎子老頭,說道:“想當皇帝,就非得孤獨一生嗎?”


    瞎子沒說話,隻是翻開一本小冊子,埋頭看書,也不知是真瞎還是假瞎。


    待他看清那本書的名字,哈哈笑了一聲,將錢袋裏曲功成給他的那錠銀子拿了出來,剩下的都拋給老頭,轉身便走。


    那本明顯被翻閱無數次卻空白很多頁的冊子封麵上的三個字是。


    戰國策。


    要知道,帝國七雄,又被稱為戰國七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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