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剛剛蹲下,立刻就有一柄銀劍從他的頭上飛了過去。正當他在暗自慶幸的時候,一柄刀卻已悄無聲息地插入了他的後心,緊接著又有一柄尖而寬的劍也無聲無息釘入了他的頭部,幾乎就在這同時,又有一把鏽而且鈍的長劍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從他的腰腹穿過。


    這一把刀和兩柄劍,幾乎同時釘入了楊玉環的身體。


    楊玉環連慘呼都來不及發出,立刻就倒了下去。


    從此以後,他那隨身攜帶著已被他浸過毒液的鋼針,再也休想打在任何人的身上。因為他的人生,到此已完全結束。果然是:從前作惡多端漢,今日死於三人手。幽冥界中無詭計,從此收卻害人心。


    杜麗英走過去,拔出了自己那一把已釘在石縫間的劍,靜靜地望著再也不會動彈的楊玉環,看著這個令她足足追殺了十五年的仇人。


    直到現在,這十五年來的仇恨突然就已經結束。


    但是這仇人並沒有死在她自己的劍下,而是同時死於這剛剛相見的三個陌生人手中。


    這三個陌生的年輕人都如此驕傲而自信,每個人都說楊玉環一定得死在他的手上。


    現在,她才發現,這三個陌生的年輕人,說到的,果然都已經做到,而且是頃刻間就已做到。


    唯一沒有做到的,就是她自己。她自己花費十五年如此漫長時間都沒有做到的事,在這三個陌生的年輕人麵前,卻隻需要一揚手。


    杜麗英也知道,隻因為自己這多年來,報仇心切,根本就不能靜下心來,好好修習武藝,這也正是“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所以有人說:“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這也正如司馬光所說:“夫欲速則不達,半歲之病豈一朝可愈。”


    杜麗英盯著楊玉環的屍身看了很久,熱淚忽然就滾落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誰而哭,又在為誰流淚。因為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人,這些人中,有該想的,也有不該想的。這些人中,有她自己的父母,有王慶,也有段雪琴,有王流,也有石蘿依,有曾祖殿,也有曾易多和楊雨絲。這些人中,有已故的,也有未亡的。她隻希望這些人中,亡者能夠安息,生者獲得快樂。


    杜沉非和楊雨絲也走了過來。


    杜沉非從楊玉環的背上拔出了自己的刀。楊雨絲扶著杜麗英的手臂,輕輕地說道:“娘,我們先走吧!”


    杜麗英終於點了點頭,道:“好!我們走!”


    楊雨絲挽著杜麗英的手,一麵向山洞外麵走,一麵還朝洞內大聲打了個招呼,道:“老汙鬼老汪粑,再見!我們要走啦!”


    麥阿婆連忙說道:“幾位,外麵風寒雪冷,這裏雖是陋室,卻足可避風,幾位何不在此歇馬,明早起行?”


    楊雨絲大聲道:“歇你個頭!我們很忙的。”


    杜沉非聽了暗笑。


    於是三人先走出了洞外,來到了這山穀中。


    杜沉非等三人都知道,如果留在後麵的話,狩野的三個人,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但是傾奇者的三個人就不一樣,他們能令麥阿婆覺得完全沒有取勝的把握。


    這時,雖然天色已完全變黑,但是卻還是能看到前方的路,還能聽得見兩旁山中各種各樣的鳥鳴聲。


    杜沉非和楊雨絲二人牽著馬匹,與杜麗英踏著雪花,走在這山穀間。


    過了很久,杜麗英才說道:“杜公子,謝謝你!替我報仇雪恨!”


    杜沉非想了想,道:“伯母姓杜,我也姓杜,我們同姓同宗。我與雨絲、易多姐弟,也都是好友。伯母的仇恨,便是我的仇恨。既然如此,敢不代皰,以效微勞?”


    杜麗英聽了,吃驚地問道:“杜公子,你也認識曾易多?”


    楊雨絲笑道:“娘!你還不知道啊!他們可是認識很久了呢,他們認識的時間,比我都還要早得多。”


    杜沉非道:“是的!我們很久以前,就相識了。他是我的好朋友。”


    杜麗英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雨絲和易多有你這樣的好朋友,也真是福分不淺。”


    杜沉非笑道:“能有他們這樣的朋友,也是我的榮幸。”


    杜麗英問道:“直到現在,我都還隻知道公子姓杜,與我同宗,卻並不知道公子大名如何稱呼?”


    楊雨絲搶著說道:“他叫杜沉非。沉浮的沉,是非的非。但是我叫他作‘魚哥哥’。”


    杜麗英微微一笑,道:“雨絲,你叫他‘魚哥哥’,這是什麽意思?”


    楊雨絲道:“因為我才認識他的時候,他說他是一條從河裏遊出來的魚。”


    杜麗英一聽到這話,立刻就勾起了她的往事,她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也是一條從河中出來的魚,但卻不是自己遊出來的,而是被曾祖殿撈出來的。


    杜麗英喃喃道:“沉非,杜沉非。”又問道:“卻不知道杜公子這名字,可有什麽特別的意思嗎?”


    杜沉非笑道:“我其實也不知道有什麽意思,是我老娘給我取的。也許並沒有什麽深意吧!”


    杜麗英又問道:“那公子又是哪裏人氏呢?父母可都健在?”


    杜沉非道:“我的老家,就在潭州,我正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家中隻有母親健在。”


    杜麗英在黑地了點了點頭,又問道:“公子,你既然和易多、雨絲都是好朋友。那你去過我家嗎?”


    杜沉非道:“嘿嘿!我去過的,而且還不止去過一回,可去過很多次了。我與曾員外也認識很久了,隻是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你老人家。”


    杜麗英歎了口氣,道:“曾員外本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這麽多年來,我雖然嫁給了他,但是我從來都沒有盡到過做妻子的責任。我為了複仇,常年奔波在外。如今仇人已死在公子刀下,我也死而無憾。”她略停了停,又道:“隻是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雨絲和易多。”


    杜沉非笑道:“伯母不必傷感,如今正是雨過天晴、苦盡甘來,幸福正在前方和你打招呼呢!曾員外和雨絲、易多都很好,他們都在等著伯母回去,構建一個幸福快樂的美滿家庭。”


    楊雨絲也說道:“對啊!我爹爹還在盼望著我們一家子能過個團圓年呢。”


    杜麗英聽了,臉上立刻就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也立刻就看到了未來的希望。她決定以後要用全部的身心,來經營自己的家庭,向自己的家人們,補全她這一份缺失了多年的愛。她最近聽說自己的兒子曾易多不學無術,隻在三街六巷鬥雞走狗。她決定,從此以後,自己一定要好好盡到做母親的責任,管教好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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