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從遠處拂來,村口地麵的灰塵和落葉飄起,朝著更遠處的地方卷去。


    第一句話過後,兩人便相顧無言。


    曾經同為劍閣弟子。


    劉紫陽剛入劍閣天賦便名揚天下。


    而萬一後來在四閣內打遍天下無敵手,卻極少出山,反而世人很少知道。


    可現在一人已經成為了劍閣掌教,修行界的頂端人物,另外一人卻隻能在一個荒涼山村度日等死,可謂世事難料。


    萬一打量了一眼這個從前就一直看不太順眼的家夥,眼神中卻出現了一絲極為複雜的哀傷神色,一閃而逝,最後他撇了撇嘴,“在劍閣忙活了那麽多年,結果還是沒能突破那一重境界,一輩子歲月練到狗肚子去了啊?要換成是我,嘖嘖嘖,早就在武帝城耀武揚威去了,讓李誇父在我劍下瑟瑟發抖。”


    劉紫陽坐在另一張凳子上,對此話毫不在意。微笑道:“這麽多年還沒放下?”


    中年漢子翻了個白眼,罵罵咧咧道:“放個屁,老子有仇報仇!”


    當年在四洲大陸遊曆時,萬一便因一名女子跟當時默默無聞的李誇父打過一場,最後兩敗俱傷。


    然而他當年正值意氣風發之時,大陸頂尖劍修天才,結果跟一個沒有絲毫名氣的武夫打成這樣,更何況還是在心愛女子的麵前,從那時起便認為是人生第一奇恥大辱。


    直到後麵,李誇父後來居上,竟然成了整座天下的抗鼎武夫,武帝封神,萬一反而就更心心念念了。


    劉紫陽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平靜道:“做師兄的沒什麽能幫你,這筆帳我幫你算。”


    “別,我可不是劍閣的人,少跟我扯關係,您貴姓啊?”


    萬一雙手枕在腦後,看似漫不經心道:“再說如今李誇父占據天下武運,拳術通神,武夫氣焰看起來就瘮人,你劍道雖然馬馬虎虎,但是氣運卻江河日下,此消彼長之下,就確定一定能勝他?”


    若是其它人說這句話,自然會換來無數人的鄙夷不屑。


    劍閣掌教劉紫陽早已是站在大陸劍道頂端的風流人物,世間還有誰有資格評價他的劍道高低?


    更重要的是雖然劉紫陽看起來極為好說話,但是事實卻並不是如此。


    在那些修行界真正心如明鏡的人來說,能以絕世凶劍開天作為本命劍的人物,豈會是真正的好說話之人。


    劉紫陽毫不在意,微笑道:“大道之約,勝負五五,生死五五,但是飛升路便在其中,李誇父想以我證道,我又何嚐不是,劍閣近千年來第一位飛升劍仙之路在你眼前,換你你能在這小山村裏麵躲著?”


    萬一搖頭道:“沒興趣,不管我事。”


    劉紫陽望著他,破天荒認真道:“別找死,就算要找死,總得等我勝了,或者先死了再說。”


    兩人同門師兄弟這麽多年,自然要屬他最為了解萬一的性情。


    連李誇父讓他在心愛女子麵前被打飛都惦記了那麽多年。


    那麽當年中神州酆都鬼城一事,便可謂是


    比大道還重,幾乎不死不休的死結。


    就連他也不知道萬一會做出如何瘋狂或者恐怖的事情出來。


    這種擔憂尤其在萬一畫地為牢二十餘年後更重。


    “放心,就算是死也會送他們一份大禮!”


    萬一冷笑一聲,問道:“你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些事情?”


    劉紫陽平靜道:“天下人算計我劍閣,劍閣亦可跟天下人算賬,我閉關多年想破開那重境界,然而無果,既然如此那就乘著那場跟李誇父的約定前出來,再做點事情。”


    萬一眉毛微挑,玩味道:“有趣,怎麽做?”


    劉紫陽眼神莫名有些憐憫,搖頭道:“當年師傅覺得你在劍道路上有望走出新的天地,但是實在是沒腦子,所以最後掌門之位還是傳給了我,如今看來還真是對的“


    萬一翻了個白眼,罵道:“翻舊賬沒意思了,覺得我現在不是你對手了?”


    兩人說話間,東聖洲的萬丈高空數道磅礴武運朝著遠處匯聚而去,那強悍的的氣息變幻讓無數修行界眾人都下意識抬起了頭。


    “嘖嘖嘖。”


    萬一摸了摸下巴,幸災樂禍說道:“破個武夫七重的跨神境就能讓天地有這般威勢,倒真不愧是李誇父的關門弟子,不說境界,光是在萬股蠻荒天地那幾頭畜生壓製下強行破境,這就比李誇父那個老王八年輕時候猛啊,百年過後豈不是第二個天下無敵?可惜了,到時候若是劍閣被活生生壓下一頭,某人又要愧對師輩期望咯~”


    “少在這裏跟我陰陽怪氣。”


    劉紫陽哭笑不得,轉頭看著那道武運飄去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呢喃道:“很多老熟人,剛好去看看。”


    ......


    ......


    一拳出。


    台滅。


    甚至整個戰場都已經銷毀殆盡,隻留下一個黑暗無比的巨大深坑。


    魏禪站在高空之上,長發飄散,整個人的氣勢都攀升到巔峰。


    一拳之下,台上四人全部打飛千裏,生死不知。


    他掃視蠻荒眾魔,神采奕奕笑道:“還有一個,不如上來打最後一場。”


    山羊胡老人微微閉眼,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負劍少年眼神陰沉,眯眼道:“讓我上?“


    “先前魏禪出拳時你便已經劍心不穩,猶豫再三,如今他甚至不再受蠻荒天地壓製,你再上去讓他攀升拳意,為日後踏入更高境做貢獻?”


    少年頓時啞口無言。


    老人唏噓道:“本來若是先前你敢上去,以一劍之力未必沒法攔住魏禪,更甚還能皆有蠻荒天地徹底領悟那份劍意,結果一念之差,到最後這份機緣,還是讓他們拿到了手。”


    對於這場五對五的兩族之戰,輸贏對他們而言其實並不重要,但若是能在對決之中讓其中一位神祇通過勝負破境,那麽對於整個蠻荒的戰力提升都是極大。


    然而隻可惜......


    聽見這話,少年劍極五味雜陳。


    山羊胡老人漠然道:“對你寄予厚望,不是因為天賦或者機緣,在蠻荒之地有天賦的大魔多了去,有機緣的也不在少數,但是最後真正成事的也寥寥無幾,不要辜負了魔祖大人的期待,十年之內最好將劍意全部吸收,另外希望你好自為之。”


    劍極臉色微白,隻是點了點頭。


    這番帶著殺機的話,顯然是他今日的表現已經讓身旁這位老人徹底失去了耐心,


    “走吧,人族魏禪,倒是有點意思,第二個李誇父麽。”


    山羊胡冷笑道:“可惜沒有看到那個叫做陸沉的小家夥,劍修和武夫最為棘手,你以後劍道大長成選一個殺了。”


    “是!”劍極應道。


    ......


    ......


    陸沉看著天邊魔氣席卷而散,也同時收回了目光。


    “走了。”


    他說道。


    白澤微笑道:“不是要與我練劍?”


    陸沉搖頭道:“看你的樣子不會真心跟我練劍,另外這次比試的速度也完全超乎了我的預料。”


    白澤又問道:“就不想知道我先前所說的天書預言究竟是什麽?”


    陸沉轉頭就走,“沒興趣。”


    在蠻荒之地一旦那四大魔神發現此方異樣,破開空間趕來,自己便將毫無反抗之力,所以必須要盡早離開。


    更何況他無法保證白澤究竟有無可以聯係他們的詭異手段,若是有,那麽自己便從頭到尾都處在一個極為危險的地步。


    更重要,既然他已經確定這裏的封印極為牢固,就連蠻荒四大魔神都束手無策,那麽其他的事情便都是小事。


    安心等他破境便是。


    看著陸沉離去的背影,白澤的臉色不再是那般隨意,說不出的漠然,他輕聲道:“青衫。”


    陸沉停步,轉頭。


    白澤沒有說話,輕輕揮手。


    明月之上,一道虛幻人影仿佛從遠處走來,持劍而立。


    隨後他開始舞劍。


    一道道熟悉的劍招在半空中演化。


    平平無奇。


    但是陸沉的眼神卻亮了起來,格外認真。


    因為這便是青衫九劍的真諦,劍一到劍九的真正奧義。


    曾經屬於他,但是卻被他忘記。


    也是陸沉來此希望白澤真正重新教給他的東西。


    劍招演化很快,短短數百息便已經結束,但其中的意義卻無比的重大


    陸沉閉眼,隨後睜眼,眼神便又多了一絲說不清楚的氣息,仿佛是殘缺的一頁終於被補齊。


    “多謝。”他說道。


    白澤仰望天空,呢喃道:“隻不過是將當年你教給我的東西再還給你,另外也是結束你我間的因果,並且要告訴你,當年敗的仗隻會有一次,等他日本神破開封印之日,我當年要做的事情,這一次你注定也攔不住我。”


    陸沉沉默,隨後搖頭,“既然有我在,便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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