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金殿,隻見殿內供奉的真武大帝莊嚴肅穆,不怒自威;金童玉女侍立左右,拘謹恭順;水火二將列立兩廂,勇猛威嚴;龜蛇二將神案下置,翹首相望。


    神案前席地坐著二人,正是挫銳道長、和光道長。挫銳道長須發皆白,麵目慈祥,正自閉目養神。和光道長紅光滿麵,身體微胖,不拘小節,歪坐於地。解紛道長隨手帶上殿門,挫銳道長卻已睜開雙目,道:“師弟來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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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林道人等三人見師父走遠,登時輕鬆自在了不少,師兄弟相攜坐到崖邊閑看山間秀色。


    澤林道人半開玩笑道:“師弟劍法近日確有精進,卻還難言登堂入室,日後確應更加用心,勤勉練劍才好。師父他老人家目光如炬,也不是每回都這般僥幸,若有下回你自己受罰不說,難免還會連累了咱們大夥。”


    秦玄羽笑道:“師兄明見,我因練功不勤受罰,也不是一遭兩遭了,有道是‘債多不愁,蚊子多不咬’,倒是因而連累了師兄弟們,還望各位要擔待一二啦。”說罷,裝模作樣的向二人拱了拱手。


    澤林道人搖了搖頭,自知又是白費了口舌,隻得苦笑。秦玄羽又笑道:“我在家時,家父常言咱們學武一則為強身健體,二則為修身正性,切不可自恃武功與人爭強鬥狠,更不得倚強淩弱。家父雖為地道的莊稼老漢,可對武學的見地卻頗為樸實專刻。”


    “伯父的見地自是深刻,多半是他從種地中領悟的灼見,那確是親身的體會啊!就隻怕他自己連錘頭與鋤頭,樸刀與柴刀都分不大清吧。嘿嘿。”一旁的陸天豪打趣道。


    秦玄羽回手輕輕給了他一拳,道:“不許取笑家父。”但他隨即琢磨了下,搔搔自己的後腦,喃喃道:“或許真的分不清楚吧。”


    三人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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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上,解紛道長正接過挫銳道長遞來的一封手劄,展開信紙,端看文字,指間竟不自主得顫抖起來,信中文字不多,卻極是震撼。


    解紛道長慢慢合攏信紙,小心翼翼的折好遞回,言道:“謝天謝地,他老人家尚在人世,可解了咱們多年來縈繞心頭的這宗懸案。眼下如何安處,還望師兄示下。”


    挫銳道長小心翼翼的將手劄放入懷中,才說道:“我與三師弟已反複確認,此信確是他老人家親筆所書,信中這番安排想必自有深意。既是如此,事不宜遲,你我師兄弟三人今晚就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下山。我這就修書一封,掌門之位暫由澤林師侄代任。”


    解紛道長眉頭微皺道:“下山倒是無妨,隻是澤林這孩子擔此大任,曆練太少,火候不足,不如由小一輩中幾位年長者共同主持,遇事商議,似乎更為穩妥。”


    挫銳道長微笑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能耐是在事上練就的,誰又是生下來就會當掌門人的呢。況且此刻武當山上,代掌門之位舍他其誰?遇事時,群策群力可;當斷時,一人一言決,善之善者也。”


    解紛道長還待再講,一旁的和光道長搭腔道:“我看林澤這孩子也是合適人選,有擔當有魄力,武功見識又均勝人一籌,小一輩的弟子中無有出其右者,二師兄就不必推辭謙讓了,咱們還當以大局為重啊。”


    解紛道長見是這般,也就不再多言。當下三人匆匆收拾行囊,準備下山不提。


    澤林道人等三人仍在崖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不覺日已西垂,陽光灑在山上的各處,渲染了天際,也渲染了層層密林,武當山綠色的外衣上,好似又披上了一件紅色的輕紗,好美。三人癡癡地望著眼前的美景,吹著清爽的山風,心裏體味著武當山上安然恬靜的日子,別提有多愜意了,真個是“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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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伴隨著清亮的鍾聲,武當山與武當派都在這鳥語花香的勝境裏漸漸地蘇醒了。


    但很快武當派上下便亂成一團:先是奉茶道人遲遲尋不到三位師尊;而後,更多的門人知曉師尊們不見了,開始沒頭沒腦、議論紛紛起來;臨近晌午,才有人在內室找到了掌門挫銳道長留下的一封手劄,信封上寫著“澤林師侄親啟”六個楷書大字。


    澤林道人一聲不響地閱過了手劄,急急忙忙召集所有武當弟子到校場。


    站在高台上,麵對下麵黑壓壓近四百名的武當弟子,澤林道人此刻真切的體會到作為掌門人,身上的千鈞重擔。他清了清嗓,昂聲道:“各位同門,不久前在掌門師伯的內室,尋得他留下的書信一封,信中告知師尊三人因有要事,此刻已然下山他往,不知何日方歸。”


    盡管大多數人已得知師尊們失蹤的消息,但一聞此言,高台之下仍是一片嘩然。


    澤林道人待喧聲漸小,續道:“掌門師伯對派中事務已有交代,個中詳情均在此信中。”說罷,他左手高高舉起了那封手劄。


    澤林道人扭頭向身邊一人言道:“澤湖師兄,您年長持重,向來最為公正,請您來向大夥宣讀此信最好不過了。”


    一旁的澤湖道人雙鬢花白,已年近五十,身著略顯肥大的道袍,雙目卻是炯炯有神,顯得內力渾厚質樸。他是掌門挫銳道長座下二十八名弟子中的二弟子,從師日久,資曆最厚,自大弟子澤海道人下落不明後,武當眾弟子一直尊他為長。


    澤林道人選他讀信,一則確是因他為人公正嚴明,秉公無私,眾人皆知;二則卻也有意不露聲色的平歇派中各類異心。


    澤湖道人接過手劄,打開信紙,逐字逐句地讀了起來:“澤林師侄:見字如麵。我師兄弟三人因有要事他往,此去曠日時久,歸期不定,倉促間不及麵言,特作書一封,以將派中事務妥善安排。須知‘家不可一日無主’,我三人商議,念你少年老成,德才兼備,特任你為代掌門,行掌門事,半年之內自會另有安排。你當殫精竭力,光大我武當聲望。須知遇事當以大義為先,自信不自負,忍讓不畏縮,果斷不武斷,方不枉我等往日教誨。此信可公之於眾,以去派中弟子心中疑慮。武當門下弟子當奉澤林道人為代掌門,謹遵號令,凡代掌門之命,如我親臨。掌門人挫銳道人。”


    校場中又是一片喧嘩,澤湖道人雙手恭恭敬敬的將手劄遞回,朗聲道:“一切謹從代掌門號令!”


    派中大多數人均服澤林道人的人品見識,聽聞澤湖道人這般表態,當下更無異議,漸漸平息下來,靜待代掌門號令。


    澤林道人握住手劄,朗聲向眾人道:“承蒙師尊們錯愛,委以如此大任,我自當如履薄冰,謹言慎行。我派向來以開誠布公,仗義直言為頌,以背後非議,鼠首兩端為恥。各位同門如有獨到見解,不妨此刻當眾提出。”


    澤湖道人挺身而出,拱了拱手向眾人道:“各位同門,我派自張三豐祖師開山立派以來,無數前輩均已清靜無為,修身養性為根本,名利二字對咱們這些方外之人本就是虛空。而今澤林師弟年輕有為,武功才智均有過人之處,又得掌門之命,成為代掌門實屬名正而言順。還請各位同心同德,共同將我武當發揚光大。”言罷,澤湖道人向澤林道人點了點頭。


    眾人見澤湖道人語意誠懇,深明大義,絲毫不以自己資曆深厚為許,均暗暗稱讚他高風亮節。


    澤林道人正待搭話,不想台下一人尖聲叫道:“澤林師伯的才智怎樣,不經大事卻也難有定論,然而他武功並非我派最強卻是一定的。澤湖師伯您言中恐怕有些不實之處,有失公正啊。”


    秦玄羽立在眾人間,向來聲處望去,他識得此人是和光道長的徒孫、澤垣道人的俗家徒弟——劉連譽。


    秦玄羽深知劉連譽如此叫囂,是因為和光道長的大弟子澤垣道人功力深厚,劍法精湛,上回比武較技更是名列第一,單就武功而言,的確比自己的大師兄厲害許多。


    武當派雖是名門正派,但門內卻也難免派係林立。其中,解紛道長的徒子徒孫,自是非常樂於澤林道人能成為代掌門;挫銳道長的徒弟們,望澤湖道人馬首是瞻,也不做任何異議;唯獨和光道長這一支雖也承認掌門的手劄任命,但卻不情不願,故而此時發難。


    秦玄羽上回比武較技正是敗於劉連譽手下,本就對其頗為厭惡,聽他這麽說更是增添了心中的惱怒之情,當即隔空對其大聲嚷嚷道:“劉師侄,聽你言外之意,想是自比我大師兄功力高強許多,不妨上台去找他討教幾招,也好讓大夥眼見為實,有個公論啊。”


    台下眾人自然知道劉連譽再蠢,也不會這會兒上去自討沒趣。當下好事者哈哈大笑,持重者卻是微微皺眉。台上的澤林道人心裏焦急,暗暗責怪自己這個師弟,偏偏在這等場合不分輕重,徒增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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