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花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小動物嘛,她見得多了。山裏的兔子,野雞,鬆鼠,傻麅子,村裏的野貓和看門狗,大一點的,野豬和熊瞎子她也是見過的。


    隻不過,一般來說,張三花主動靠近這些動物的話,多半是為了它們身上的肉。


    死在張三花手裏的野雞野兔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村裏的那些看門狗看見她也是夾著尾巴瑟瑟發抖,張三花自認為,就算她沒有表現出殺意,應該不會有小動物湊過來求愛撫吧。


    所以這團在自己腳邊打滾的毛球是怎麽回事?


    約有張三花手肘到指尖那麽長,全身白毛無一雜色,胖嘟嘟的,有些像小狗,但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狗崽子。


    為什麽?你告訴我一隻丁點大的白色普通狗崽子怎麽能在南越密林裏活下去?!


    張三花不敢動,這裏是密林深處,誰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東西是什麽來頭。可是她不敢動,她腳下的東西可是敢得很。


    見張三花沒理它,白色的毛球伸出爪子抱住了張三花的右腿,並且一蹦一蹦的想爬上去。


    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仔細聽得周圍除了風聲樹葉聲並無其他動靜,連蟲鳴都沒有,張三花慢慢抬手,想去抽自己的匕首。


    樹林裏沒有其他的動靜還說得過去,連蟲聲都沒有,肯定是不正常。


    當手握上匕首的把柄時,張三花鬆了口氣,垂下眼仔細傾聽,除了腳下的東西還在蹦躂,仍然沒有其他動靜。


    僵持了一會,毛團好像累了,一下撲倒在張三花腳邊,四腳伸開地趴在地上休息。


    張三花垂眼瞥了它一眼,感受了一下自己因為緊張而有些酸痛的肌肉,思考再三終於伸出一隻腳,向腳旁的白團子狠狠踢去。


    “嗷~”小團子發出一聲細細的尖叫,消失在叢林裏。下一刻,張三花身邊的樹林終於恢複了蟲鳴。


    不敢耽擱,張三花拔腿就跑,有些後悔自己不夠心狠,剛剛那一腳用的巧勁,隻會把那小東西踢的遠些,可並不會傷到它。


    可看那後麵的反應,百蟲靜寂就是因為它,它一定不如表麵上那般無害。自己到底是踢了它一腳,要時它記仇尋了過來怎麽辦。還不如當時那一腳重些,至少能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時間。


    身邊的樹林再次安靜下來,張三花趕緊停下腳步,抽出自己的匕首。


    這麽久第一次,張三花認認真真的觀察周圍的世界,一草一木皆入眼中。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有些像她在小牛山上的石板上打盹,一切那麽清晰,又有些混沌。


    在船上時,因為無聊,張三花也曾試過早上趕在太陽出來之前在甲板上打坐,可是除了會精神一些,曾經每天都出現的紫氣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此時周圍仍然沒有紫氣,卻能看見模模糊糊的綠光。


    “嗷~”一個白影衝張三花撲了過去,張三花腳步一變就錯了開來。


    白團子一擊不中,整個身體的毛都炸開了,圓滾滾的像一隻球。


    張三花恍惚間看見,周圍的綠光在緩緩移動。


    白團子再次撲來,張三花這次沒躲而是揮動了手中的匕首。不知在想什麽,在要集中白團子之前她轉了轉手腕,使得和白團子腦袋接觸的變成了匕首的手柄。


    “砰。”


    手被反震的彈起,張三花一驚,就從之前的狀態裏脫離了出來。


    警戒地看向毛團子的落地處,意外地發現它並沒有再次發起攻擊,而是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


    真的是眼淚汪汪,棕色的大眼睛剔透晶瑩,就像是絕品的琉璃珠,在眼淚的潤澤下熠熠生輝。


    張三花突然下不去手了,這真是一雙好眼睛。


    看出張三花的不忍,毛團子試探著走到張三花身邊,乖乖地坐在那裏,就睜著大眼睛看著張三花。


    被這雙眼睛看著,張三花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喜好可能是個弱點。


    見張三花沒有趕它,毛球試探著在張三花腳上蹭了蹭。


    張三花的身體瞬間就僵硬了,看了腳邊的毛球一眼,拔腿就跑。毛團子一愣,撒腳丫子就追。


    托這雙眼睛的福,張三花並不像圭玉擔心的會迷路,在全力衝刺下,幾乎隻用了之前出來一半的時間張三花就回到了他們之前停留的地點。


    “三花?你回來了!”圭玉之前聽著動靜先是警覺,後來發現是張三花,立即露出來開心的笑臉。


    然後,一個白色的炮彈衝進了她的懷裏。


    被這麽一撞,圭玉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低頭一眼,不禁驚叫出聲:“小白?!你怎麽在這裏。”


    “這什麽啊?”石頭有些好奇,上來看了一眼,“喲,是隻小白狗啊。”


    “你才狗,我們小白才不是狗。”圭玉白了石頭一眼,伸手摸了摸小白的頭,忽然驚訝的出聲:“小白,你頭上怎麽有個包。”


    小白立馬把頭轉向張三花,張三花略有些心虛,臉色卻麵無表情。


    “圭玉,這是你家的?”


    “對啊。”圭玉抱著小白走到張三花麵前,“它叫小白。你摸摸,它的毛可舒服了。”


    張三花默默和小白對視了一會,小白在圭玉懷裏調了個頭,用屁股對著張三花。


    “小白你怎麽這麽沒禮貌。”圭玉說了小白一句,又歉意地向張三花解釋,“對不起啊三花,小白平時不這樣。不知道它怎麽跑出來的,肯定沒吃好沒睡好,又不知道哪裏頭上撞了個包,心情不好才這樣的。”


    想著之前匕首上傳來的反震,張三花心想這小東西要是想吃好應該還是可以辦到的。


    和張三花道了歉,圭玉開始哄懷裏的小白。考慮到小白頭上的包應該是自己打的,張三花沒有再湊過去討嫌,而是去查看林育他們的情況。


    吼風的腿已經被包紮的好好的,人看起來也要精神些了,不知道是因為去了腐肉還是因為心裏有了盼頭。臉色好了些,神色卻不太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張三花啊發現了暈過去的林育。


    “圭玉姑娘,張姑娘已經回來了,我們可以啟程了吧。”心裏擔憂林育,吼風的語氣並不怎麽好。張三花沒回來,圭玉不肯給林育治療也不肯帶路,要不是不認識回去的路,他早就帶著兄弟們回去讓圭玉自己在這裏等。至於張三花,因為之前的印象,他總覺得就算把這姑娘一個人丟在密林裏她也能活得很好。


    聽了吼風的話,張三花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看向圭玉的眼神柔和了一些。除此之外,倒沒對吼風增加什麽惡感,本來就不在意的人,又沒真的做什麽對自己不好的事,管他做什麽。


    “好吧。”圭玉摸著小白柔軟的毛,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一行人再次啟程,和來時不同,這時一行人人數少了許多,氣氛卻輕鬆了不少。


    那個被蛇咬中的弟兄仍然被被背了回去,背他的是石頭。石頭說,想要把這兄弟的屍骨運回西荒大概是不可能了,但也不能隨便就扔在密林裏讓蛇鳥蟲獸分食,至少也要給他找個好地方埋了。


    這具屍身最後怎麽處理的張三花不清楚,那些在蛇窟跑掉的人有沒有回來張三花也不知道,她回去後就在自己房間呆著沒怎麽出門,直到胡維決定啟程回東華的前一天。


    那一天,胡維讓楊小六給她送來了很多當地的土特產,等送走了楊小六,張三花一把掀開自己床上的被子。


    床鋪上,一團毛茸茸的白球張著圓圓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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