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安排孫凝參與會議,也是有這樣的用意,既然不能回避,這在刑偵手法上是一種互相監督的作用,這樣的安排,都是艾倫提前應對了所有會發生的不利情況。


    見沈之敬的情緒平複下來,艾倫語重心長地說:“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兩麵,唯有實際的證據才能把人釘死。”


    “那你說怎麽辦吧!”


    “我建議你在死者身上找答案。”


    “我說了死者身上的證據很有限。”


    “那我必須要說,你還沒有發揮你原本的實力。”


    四目相對,有種信任無需言語,他的話在無形中鼓勵了沈之敬,一如當年他從醫生轉型成為法醫,艾倫眼底裏的信任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價值。


    一直保持沉默的孫凝在他們的互相傷害中得知了整個事件的厲害之處,也明白艾倫整這一出戲的原因,還有自己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她說:“你放心吧,法醫部的工作我會全程負責,之敬隻是專業顧問。”


    “還是孫姐你明白事理。”


    沈之敬不屑地嘖聲,“我本來叫你回來也是考慮到這點,先前是因為孫凝不願意把案子改成謀殺,我才自己上的。”


    “我做這麽多,不光要讓你退位,更是要在大庭廣眾下約束你,不要因為嫌疑人的身份而做出一絲偏私,哪怕嫌疑人是無罪的,你也要一視同仁,隻要自身足夠強大,就能免疫敵人的攻擊。”


    意識到自己的動搖,沈之敬沒有再反駁,生著悶氣。


    艾倫又暴露他的打算,“再說了,你不是已經通知甄姐回國了嗎?有這個保險在,你還怕什麽?是不相信她,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聞言,沈之敬驚訝的揚眉,對他的能力再次予於認可,在律師界還有誰比自己更加靠譜的,大概就隻有那個有著翻版沈之敬之稱的常勝刑辯律師甄真。


    “是之敬以前法學考研時的推薦人甄真?她不是出國深造呢嘛?你們還有聯係?”


    看見孫凝露出歇斯底裏的吃醋跡象,艾倫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戰場。


    沈之敬為難的看了孫凝一眼,對艾倫罵道:“你話真多,快滾吧!別耽誤我的工作。”


    “誒!好咧,這就滾。”艾倫心裏暗忖,你讓我留下,我也不敢多呆。


    沈之敬後知後覺的發現艾倫的逃難,咽了咽喉嚨,麵對孫凝的質問的眼神,脾氣也跟著上來:“你聽到我跟小麗是情侶,還不見你這麽大反應,甄真得罪你了?”


    “你跟那個吳麗根本不成事!我用不著擔心。”但是情敵換成那位刑辯大律師,情況就不同了,孫凝在心裏擔憂。


    “打住你的烏鴉嘴,我懶得和你說,快回去,別耽誤調查。”沈之敬果斷的避開繼續和她糾纏。


    早早在外頭等待的李宇見到艾倫出來,和他並肩著走,問:“一哥,接下來怎麽做?”


    “麥叔他們已經按我的要求去調查了吧?”


    李宇回答:“去了,唐銘老家那邊讓鄭哥去,麥叔是老油條,主動提議去和唐銘本人交涉。”


    “很好。”


    “那咱兩去哪?”


    “唐銘充其量是第二嫌疑人,第一嫌疑人你以為我會跳過她?”


    李宇明白他的暗示,小聲提醒:“可那是沈哥的人。”


    “剛才的會議你也沒醒過味來嗎?我就是要審問吳麗,擔心老沈做出不理智的決定才整這一出。”


    李宇這才恍悟,“我說你怎麽當眾質疑沈哥的專業呢!原來是劍走偏鋒。”


    “是該用這個詞嗎?”艾倫對他翻了翻白煙,徑自快步走向自己的座駕。


    一路上他都沒有透露目的地,看著熟悉的街道,李宇原還以為他們會去吳麗的就職的公司找人,沒想到卻是另一個地點。


    “哥,你到底去哪?吳麗就職的公司不在這頭。”


    “今天周日,天才。”


    “哦!那您這是去哪?這也不是吳麗家的住址”


    艾倫對著後視鏡裏的他翻了翻白眼,“吳麗借住的地方,你家沈哥在我還沒有回來之前就敲打過唐銘,為了他家小女友的安全著想,特意囑咐她住到朋友家。”


    “哥,什麽你家我家的,咱不都是一家嘛!”


    李宇今天的活潑和往日不同,艾倫沒有多想,“上一個叫我哥的非血緣弟弟的下場你是聽說了吧?沒事少套近乎。”


    李宇不以為然,嘴邊鉗著笑意,打趣:“難道您是傳說中的死神?誰要是靠近都沒有好下場?”


    聞言,艾倫皺起眉頭,“你今天撞邪了麽!能不能閉嘴?”


    李宇朝他眯眼一笑,看起來格外的興奮。


    到了吳麗的同事傀新良家的住址,老舊的街道是北市為數不多的區域,這裏多是平房,樓宇也隻有4層高,外觀多是磚牆。


    根據沈之敬提供的地址,以及短信中以詭異結尾的提醒,艾倫單挑一頭眉毛,疑惑的盯著眼前的門牌號音泉路4巷4號-4,他低頭看了看手機,還是404單元,有沒有這麽邪門?


    “小宇,你怕貓嗎?”


    “為什麽這麽問?”


    “聽說那人養了一隻很凶狠的黑貓。”


    李宇揚起瘮人的笑容,說:“黑貓什麽的最補了,龍虎鳳聽說過沒有,蛇代表龍,雞代表鳳,其中虎就是貓,可好吃了。”


    聽著,艾倫的思緒被驚嚇得回過神來,嫌棄的瞟了他一眼,無奈的搖頭走上了樓道。


    回字形的樓道裏靜悄悄的,外界的噪聲半分也沒有,仿佛與世隔絕般,窗口透進的光線底下,空氣中不見一絲塵埃。


    艾倫眉頭一蹙,伸出手指在樓道扶手上一擦,深灰的粉塵積了厚厚一層,這棟樓恐怕很久沒有人活動過了吧!


    到底住在這裏的會是什麽人?


    到了404單元門前,和樓道的積灰相比,眼前這扇門更加詭異,深棕色木紋上長著一層薄薄的黴菌,遠遠一看還以為上了一層白霜。


    左右看了看,也不見有門鈴之類的,想要敲門更是無處下手。


    正當艾倫為難之時,404門牌的房門咿呀一聲打開,一雙驚訝的大眼睛在門後露出,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後,明顯鬆了口氣,“還好是人。”


    說著,傀新良把門打開,轉身走回屋裏,喊道:“小麗,你朋友找你。”


    艾倫帶著疑問的望進屋裏,隻見傀新良蹲下來,安撫著匍匐在地上,齜牙咧嘴低吼威脅的黑貓,“別緊張,他們隻是人而已。”


    說得好像誰不是人似的!


    還不等艾倫想個明白,吳麗從房間裏走出來,她平靜的麵容不帶一絲驚訝,仿佛對他們的到來早已經了然於心。


    “艾警官這是來找我的?!”她的問句不帶有疑問,更像是在闡述事實。


    充斥在吳麗身上的疑問讓艾倫擰起眉頭,回憶起她的種種表現,看似合理,又透著不合理。


    艾倫清除了混亂的思緒,問:“還是你哥的案子,不知道吳小姐方不方便跟我們走一趟。”


    艾倫原以為她還要諷刺一番,沒想到她隻是禮貌的笑了笑,便合作的準備跟他們離開。


    傀新良在她身後說:“小麗,需要幫助記得找我,咱是戰友。”


    吳麗回頭,笑著說:“謝謝你。”


    說完,吳麗走在前頭,沒有疑問,沒有反抗,就仿佛是坐上一輛出租車,去往一個很尋常的地點。


    看著她的表現,艾倫想起沈之敬對他提起,四年前,被平白無故押到派出所的吳麗就像今天這樣,行駛一個公民應有的權力,保持沉默,但現在的她更多是從容,和以前的絕望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是什麽樣的自信能讓她表現出這麽平靜?


    以法律來衡量,在她牽涉的案子當中,她也並非無罪之身?怎麽就能這麽淡定呢?


    迷!這是迷一樣的女子。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艾倫將視線從後視鏡中收回,專注在駕駛上。


    到了派出所,艾倫堅信沈之敬能好好的呆在法醫中心,他的計算很少會出現誤判。


    原本期待在吳麗眼裏能找到她渴望沈之敬身影的目光也落空了,仿佛她一點也不希望在這裏見到唯一一個能維護她的熟人。


    她熟門熟路的走到審訊室門前等待,眼角餘光掃了他們的遲疑一眼。


    無需她開口,艾倫明白她的意思,快步走上前打開了審訊室的門,讓開位置讓她先進去。


    一進入審訊室,吳麗走到背對大門的位置坐下。


    對於她選擇的位置,艾倫眉頭一皺,他之所以沒有在前麵領路,是想要試探吳麗的態度,在心理學而言,麵對門口,能讓人心情放鬆,在那個位置上能將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底,更好的掌控局麵,而並非是選擇靠近門的位置,好隨時逃離,這是一個誤區。


    在進入派出所,大腦的認知,就算你距離門口近也是無濟於事,逃出了審訊室,外頭還有重重關卡,因此,在派出所這種地方,選擇將大局觀收攬在眼底的人,心理素質強大,並且希望通過對局勢的控製,隨時突圍。


    而選擇背對門口,更多是因為自信,她堅信自己無需逃亡,更加不需要掌控局勢,她確信局麵不會對自己不利。


    另外一種心理素質弱小,容易慌張的人則會等待別人的安排。


    不過這些都隻是艾倫自我判斷,或許吳麗並沒有想那麽多,隻是隨便找個位置坐下而已。


    “艾警官需要知道什麽?”吳麗平淡地開口。


    她搶先提問也不符合艾倫對她人設的分析。


    對於吳麗的表現,艾倫的眼底變得更加認真,反問:“不再保持沉默了?”


    “我為什麽要保持沉默?”


    在反問句中再次反問,看來她是有了準備,艾倫不客氣地又反問:“那你想告訴我什麽?”


    吳麗態度合作,“就看警官想要知道什麽了。”


    “真相。”


    吳麗幾秒的思考,說:“這些年過得太精彩,你得提醒一下。”


    艾倫問:“比如在醫院裏消失,你去哪了?”


    “我沒有消失,在那之後,我隔了1個月就回來了。”


    “為什麽跟唐銘離開?”


    “我沒有跟他離開,在醫院,唐銘趁我身體沒有恢複行動力,給我注射了麻藥。”


    艾倫聽沈之敬說過,也看過那段視頻,唐銘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吳麗,一路上從容的離開醫院,可無論怎麽想也想不到當時竟然是這個情況,沒想到她曝出這樣勁爆的信息,艾倫不免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之後呢?”


    “之後他把我帶上車,帶出了北市。”


    “這一路上都沒有人發現?”


    “出了北市不久,我便被藏在車尾箱的暗格裏,他帶著我不停歇的直奔西藏,我運氣不好,一路上都沒有被發現。”


    艾倫難以想象,順著她的話推理,幾秒後他否定,“這不可能,這麽長時間的隨機性,他是怎麽躲過的?”


    “他一直給我注射麻藥。”吳麗簡明扼要的說明。


    乍一聽,艾倫順著思維再次做出否定,“這說不通,長時間注射麻藥,難道他不怕你死了嗎?”


    話剛說出,大腦一記靈光閃過,四目相對,艾倫又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西藏,注射麻藥,光是這兩個聯想,就能知道結果。


    唐銘這是要把吳麗滅口!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其中承擔的風險,他沒有理由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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