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敬的銳目暗了暗,轉換了說法:“艾刑警如果要谘詢我的意見,我會說嫌疑人是唐銘。”


    懷疑的人選一說出來,大夥都不禁驚訝。


    顧不上他們兄弟兩葫蘆裏賣什麽藥,麥洋質疑:“這人是誰?在調查死者的交際圈裏,並沒有這位人物的出現,小沈,你的判斷理據是什麽?”


    聽見有人質疑,艾倫心裏暗喜,一雙銳目精明的盯著沈之敬的反應。


    不同麵對艾倫質疑時的鬱悶,他緩和了態度,解釋:“四年前,有一個失蹤案,當時報案人稱失蹤者正是和本案死者的妹妹有關,當時警方請了當事人回來審問,唐銘承認曾經和失蹤者有過肢體衝突,因此,假設死者設置了針孔攝像機,很有可能記錄了當時的案發過程,四年後,死者非法進入私人住宅,獲得了錄像的內容,因此惹來殺身之禍。”


    艾倫盯著他費盡心思,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沈之敬有些不安,他搖頭是什麽意思?


    盡管在說法上存在些為撇清吳麗嫌疑的意味,但是在嫌疑人的目標上,吳麗早已經在艾倫心中洗清了罪名,因此他們倆的思維應該是一致的,線索無疑是指向唐銘,哪裏錯了?


    另一名刑警鄭凱翻了翻相關資料,立即發現了錯漏,“如果唐銘是嫌疑人,我倒覺得死者妹妹吳麗的嫌疑更大。”


    聞言,沈之敬的精神繃緊,咽了咽喉嚨,不敢搭話。


    麥洋說:“在同一個案件中,嫌疑人和嫌疑人辯護者之間存在不可分割的關係,如果唐銘是嫌疑人,作為死者親屬的妹妹,其嫌疑應該更大。”


    又一名刑警說:“沒錯,沈法醫,我看還是先把死者的妹妹帶回來審問一下先,假設實施者是唐銘,死者的妹妹吳麗則是實施者的保護對象,先審問她,唐銘或許也會露出更多破綻。”


    “我已經審問過了,吳麗沒有可疑的地方,反而是唐銘表現出的自信,很可能這不是他第一次犯罪。”


    鄭凱質疑:“那嫌疑人的動機呢?他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去犯罪。”


    其他刑警紛紛交流自己的看法:“如果凶手是唐銘,很可能死者的妹妹吳麗就是死者和凶手的媒介,或許是吳麗利用自己的優勢,裝作弱勢去利用唐銘實施犯罪,這也是很常見的。”


    “我還是覺得在沒有實際證據之前,先不動聲色,派人暗中監視他們就好了,關鍵還是要有實際證據。”


    原本還保持沉默的刑警,對案件的思路一下被打開,紛紛發表意見,但無論哪個意見,風向都對吳麗極其不利,這不禁讓沈之敬有些慌神,這些和他原本預想的不太一樣。


    是他太天真了,眼前這是一群辦案經驗豐富的刑警,盡管自己的一套說辭聽著很合邏輯,但是缺少證據,黑的說成白的,也是輕而易舉。


    沈之敬心裏有種預感,或許這就是艾倫的目的,想要借助別人的嘴巴指出自己辯解的瑕疵,因為他們能想到的,唐銘也能想到。


    心裏惴惴不安,咽了咽喉結,沈之敬戒備的看向艾倫,等待著他的行動。


    熟悉艾倫的處事風格,這場會議的高潮,這才開始!


    四目相對,艾倫看準看了時機,不再躲在眾人身後看熱鬧,他站起來,銳利的目光緊盯著沈之敬的戒備,說:“敢問沈法醫和死者的妹妹吳麗是什麽關係?”


    這一句質疑直接將沈之敬釘死在板上,麵對著兩難的局麵,在如實交代和避重就輕中猶豫不決,沒有考慮太久,麵對艾倫這樣的人物,如果自己選擇撒謊,他不可能沒有準備後招,倒不如直接正麵麵對,省得被別人提出來。


    “前幾天我們正式成為情侶關係。”


    一聽,麥洋首先發難,“小沈,你這是幹的什麽事兒?”


    沈之敬解釋:“麥叔,您還記得四年前陳州的死嗎?吳麗就是當年的受害者,一個被打得險些喪命的受害者,又怎麽會是一連寸案件的凶手?張威失蹤,張強綁架,陳州的死,葉喜到死都否認殺人罪名,再到這個案件,如果吳麗是殺人犯,陳州的死又要怎麽解釋?如果吳麗和唐銘密謀,為什麽當年吳麗會險些喪命?當時的綁架案您是參與的,你應該明白,吳麗的傷不可能是自虐博取同情。”


    聞言,麥洋想起來,嘴裏呢喃著:“原來是她,我說怎麽那麽熟悉。”


    觀察著所有人的反應,艾倫又挑明說:“原來是情侶,那麽這個案子我就隻能請沈法醫避嫌了。”


    在沈之敬找艾倫回國參與這件案子,原就預想著會需要走到避嫌的局麵,但是麵對他連番的當眾質疑,沈之敬的冷靜早已經被憤怒覆蓋,想都沒多想就反駁他的規勸:“局長已經同意我參與這個案子,我的判斷不會存在一絲偏私,如果我和吳麗的關係影響了我的判斷,鑒於對吳麗的利益,我不可能會把案件轉成刑事案件。”


    “那沈法醫的目的是什麽?”


    “我當然是希望將凶手繩之以法,如果唐銘是凶手,這不是他第一次犯案,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仿佛對他的反應了如指掌,艾倫勾起嘴角,“那麽就請沈法醫按照刑偵流程,把吳麗請回來協助調查,我也不說她是嫌疑人,就是知情人的身份協助調查,沈法醫覺得呢?”


    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沈之敬一口否決:“沒這個必要。”


    “為什麽?”


    “她已經把事情經過都告訴我了,另一件案子的案發現場我也已經鑒定過,和她說的過程分毫不差。”


    無需艾倫再拋磚引玉,麥洋順勢問:“什麽另一件案子?”


    見到沈之敬後知後覺的失語,艾倫得意的替他解釋:“就是沈法醫剛才提到的失蹤案,據吳麗的供詞,張威是死於疾病引起的意外,唐銘在張威死後,違反了非法處理屍體罪,但唐銘應該不知道張威的死因,因此和吳麗形成了互利關係,直到吳麗的哥哥吳棟拿到那枚巧妙的證據後,才知道吳麗實際上沒有殺人,但唐銘自己確實犯法,因此才會做出極端的行為。”


    鄭凱疑問:“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就算是記錄了他非法處理屍體罪,這種情況,在道德上他還是占著優勢,沒必要再殺人。”


    艾倫說:“你剛才沒聽清楚沈法醫說嗎?唐銘很可能還是殺死張強和陳州,重傷吳麗的凶手,假設他知道自己隻是參與非法處理屍體罪,後續張強和陳州的死自然不會發生,但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等你犯下了大錯,回頭一看,才來悔不當初。”


    有了艾倫恰當的解釋,剛才讓自己驚恐的局麵終於緩和了,沈之敬瞟了一眼他,眼底帶著些怨氣,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看出他的目的,同時也心存僥幸,要是繼續對吳麗的質疑,恐怕事情不好辦了。


    “而且……在張威事件之前,很可能唐銘就已經是一名殺人凶手了。”艾倫丟出了一個爆炸性的信息,會議室裏頓時炸開了花。


    沈之敬急切地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很簡單,如果你是唐銘,在得知朋友殺了人,第一個做法是什麽?”


    “報警。”麥洋搶先一步回答。


    艾倫搖頭,“這是一個局外人的想法,正常人在麵對這種情況,很少可以保持冷靜,加上對方是很親密的朋友,他會先把情況了解一下,再做出判斷,假設當時吳麗告訴唐銘,張威是死於意外,唐銘絕對不會采取非法處理屍體的決定,所以唐銘最終把死者分屍,原因隻有一個,吳麗沒有告訴他實情,根據當時的供詞記錄,吳麗一直保持沉默,這個可能性很大,因此唐銘自我判斷後,誤以為吳麗殺了人,並進行了非法處理屍體。”


    鄭凱說:“照你這麽說,也沒聽出來唐銘有前科的指向可能性,你也說了很少人能保持冷靜,在那種情況下,唐銘做出一些過激行為也是很正常咯。”


    艾倫糾正他的說法:“你以為做出非法處理屍體的決定是不冷靜的表現嗎?恰恰相反,正常人會慌張,麵對朋友的沉默,他會選擇勸說,如果勸說不了,到最後他會選擇他信任的人尋求解決辦法,正如剛才麥叔的想法一樣,因為他信任警察,所以第一時間選擇報警,如果假設成立,自我判斷做出非法處理屍體的決定,這可不是一般人,沒有點故事的人,能做得出分屍這種行為嗎?”


    “就是啊!我幹這麽多年刑警,你讓我去殺頭豬,我都未必敢殺。”


    “雖然我們刑警也是要麵對血腥,但在殺人和救人上,心理上劃分的標準不同,因為要救人,我們才會扣動扳機,唐銘的身份根本不符合劃分的標準,在他實施犯罪時,他大腦隻有一個目的。”艾倫指了指太陽穴,“欲望,因為想做,而做!”


    聞言,眾人倒抽一口氣。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祁峰鼓掌,眼裏閃著讚美的神色,“艾倫啊!出國一趟,學到了不少呢!”


    “叔,我這本事是在國內就學到了,出去隻是為了增進一下見識,和領域的佼佼者交流一下而已。”


    “也對!我國人才濟濟,不需要向別人學習,你回來了我才叫真正放心,方局長也安心了。”


    “您抬舉了。”


    祁峰揚了揚手上的文件,說:“這個案子正式開始調查,艾倫是主要負責人,其他人都聽他的安排,希望大家一起合力盡快破案。”


    眾人衝勁十足的整齊應聲。


    刑警們邊走邊感歎:“我都還沒醒過味來,這會議是咋回事?”


    “很大可能,這個案件的凶手是唐銘,否則沒把握,咱的警隊之星也不會開這個會議。”


    “不會吧?那可是大明星,我小女兒很喜歡他。”


    “你什麽時候見警隊之星打沒把握的仗?這件案件我們才剛接手,自然沒有他們看得清楚,回去再分析分析,搞不好還有更勁爆的,明星又怎麽樣?很多明星都玩得很開,要多變態有多變態,你以前掃黃還見得少嗎?”


    “您這麽一說,還真是,這個社會還真是無時無刻都在刷新人的三觀,這回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經過祁峰的一錘定音,會議也結束了,拿著案件的相關報告,刑警們陸陸續續離開會議室,隻留下被點名的孫凝。


    會議室裏隻剩下艾倫和沈之敬兩人在眼神廝殺。


    “好玩兒呢?”


    “我一番苦心,別說你不領情。”


    “我都不知道你在幹嘛,領的哪門子情?”


    “你這是忽然弱智了?這麽簡單的目的都看不出來?”


    兄弟倆在言語上互不相讓,沈之敬依然不願意承認,負氣的別開臉。


    看著他的怒火,艾倫確認了鞭撻的時機,教訓的語氣說:“是你說的,如果吳麗有罪,你會親手送她進監獄,我不過是驗證一下你的決心,這就是為什麽警察在辦案時,與涉案人存在其他關係,需要回避辦案的原因,即便你知道嫌疑人是無辜的,在對待其他嫌疑人時,你的潛意識會自動放大他人的違法行為,來洗脫你關心的那名嫌疑人的罪名。”


    沈之敬不服氣地說:“你我都心知肚明,唐銘就是凶手,按照你往常的作風,設定好目標,將目標的行為用放大鏡去分析,破綻也就很容易找到。”


    “我現在不是在找茬,而是讓你提前麵對凶手辯護的招數,其他人能看出的漏洞,唐銘同樣可以看到,在你打草驚蛇之後,唐銘原本準備的棋子不管用了,在這37個小時裏,他很可能已經想出了一百種應對你的方法,而我激怒你,僅僅是他將會使用的其中一個小手段,就這樣你就受不住要發飆,失去理智的你,要如何為吳麗洗脫罪名?”


    “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打草驚蛇,這不是你建議我這麽做的嗎?而且我也不是一無所獲,我知道他處理張威屍體的方法,也對他拋屍的位置有了大致的方向,這些都是因為我及時利用時機得到的,如果我當時不這麽做,等案件正式調查,他必然會想到應對的辦法,在張威的案件當中,我們都清楚小麗是無辜的,這不就足夠了嗎?”


    艾倫鍥而不舍的糾正他的思維,“說服你當然足夠,因為吳麗是你親近的人,但是在法庭上,這遠遠還不夠,甚至很可能會被唐銘以此來質疑你的判斷,如果他在法庭上提出你偽造證據,請問你要怎麽辯解?”


    被他一語中的,沈之敬這才發現自己的大意。


    這個把柄,很可能一早就被唐銘緊緊捉住,無論吳麗是否在北市,當他找到不利於唐銘的證據,這個把柄都可以當成利器來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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