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我就匆匆回了房間,將洗漱用品一股腦的塞進了床底,隨後就安然的躺到了床上。


    心裏有了一個小計劃,但我不打算跟任何人講,說實話,其實我自己心裏都沒底。


    “關燈了。”,顧格端著東西走進屋,關上了電燈,然後摸黑到了床邊。


    可能是過於熟悉周遭陳設吧,老顧他摸黑收拾好了一些私人用品,然後脫掉外衣躺在了床上。


    被窩裏有些清冷,很久都暖和不起來。


    我本以為睡了好幾天會很難再睡著的,意外的是沒多久上下眼皮就開始自相殘殺。


    我整個人蒙在被子裏,思緒逐漸變得有些渾濁模糊起來。


    恍恍惚惚間我聽到了窗外浸人的風聲,以及走廊盡頭‘滴答滴答’的滴水聲。


    就在我合眼之際,突然像是被什麽驚醒一樣,具體是個什麽東西我說不上來,隻覺得當時腦袋一瞬間就清醒了起來。


    我調整了一下睡姿,準備掩好被子繼續入睡,耳邊卻不適宜的傳來‘滴答滴答’的擺鍾聲。


    一聲接著一聲。


    一響扣著一響。


    仿若就在我耳邊響個透徹,那聲音又隻像來自我的腦海中,在那不大的空間中幽幽回蕩。


    我提高了警惕,背部有些發涼。


    病院裏壓根沒有擺鍾這玩意兒,更別提病患的房間中,這裏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癡子,院方覺著沒有掛鍾的必要。


    懷著這顆疑惑的心,我從被子裏探出了眼,靜靜地聽著那聲音的來源。


    最終我確定,那奇怪的響聲是來自外邊的走廊,在走廊裏回蕩不定。


    “老顧?”,我硬著脖子喊了聲旁邊的顧格,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房間裏靜的可怕,使得走廊裏突然響起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突兀。


    那突兀的腳步聲就像是一個人一隻腿穿著高跟鞋,一隻腳穿著男士皮鞋,步履不定的挪移著步子。


    我腦海中頓時就有了畫麵,宛若影視劇中常見的喪屍。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大半夜怪異的腳步聲真有夠嗆人的,又加上之前我在走廊樓道處撞鬼的事件,使得我心理防線怏怏可危。


    我怕鬼,也怕死人,更怕我被鬼嚇成死人。


    我膽子本身就不大,特別又是來了這裏。


    這一瞬間,我覺著時間過的特別慢,連我自己的呼吸聲好像都被一陣神秘的力量拉的綿長起來。


    那怪異的腳步聲好像離我們的房間越來越近。


    我保持了半探頭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一隻手狠狠的捂著心髒位置。


    我很害怕要衝破胸腔的心跳聲引的外麵那不知名的響聲發出者駐足。


    一切都透露著怪異,205號房離四五個房間,竟然能清楚的聽到走廊鏡頭洗漱台上不間歇的水滴聲。


    病院裏沒有擺鍾這種老古董,可我卻在這黑不拉漆的時刻聽到了擺鍾的響聲。


    那腳步聲倒是響的不緊不慢,但在我聽來還是一種煎熬。


    我掩實了被子,連頭發絲都不敢露出來。


    猝不及防的,一切頓時歸於死寂,安靜的仿佛這無望黑夜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心跳聲依舊強烈,縮在被子裏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張極度怪異的臉頓時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傳來幾聲寒鴉的叫聲,在這寂寥的暗夜中顯的格外的悲寂和淒涼。


    待那寒鴉聲散去,走廊裏又突然傳來了擺鍾空靈清脆的聲音,就像是……到了某個整點時刻,它的報時。


    又像是一種號召的聲音,那聲音響的悲鳴,如同在哀嚎著一些奇奇怪怪東西的到來。


    周遭的怪異讓我整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兒。


    走廊裏響起零零碎碎的腳步聲,還傳來嘻嘻嗦嗦的說話聲,那聲音像是有很多人附在我的耳邊嘈雜的說著悄悄話。


    顯得格外突兀的依舊是拿格外怪異的腳步聲,好像它的最終目的就是來到我所在的這個房間。


    ……


    擺鍾的悲鳴聲戛然而止,走廊上那些嘈雜的聲音頓時消散,唯留那一道怪異的腳步聲。


    我清楚的知道那個‘東西’就停在了205號我和老顧所居住的房間門口。


    這一認知使得我整個人頓時緊張了起來,靜靜地聽著風吹草動。


    不晌,我清楚的聽到了房門打開的聲音,響起的‘吱咯’聲也像是我心理防線破碎的聲音


    門口那東西似是試探性的推開了房門,稍加猶豫的挪移著步子走了進來。


    我一動也不敢動,縮在被子裏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個死人。


    那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聲聲入耳,一步一步都像是踩踏在了我的心尖上。


    ‘小燕子…穿花衣……’


    耳邊突然傳來空靈的歌聲,我心裏頓時一驚。


    這首兒歌可謂是家喻戶曉,在這寂靜的暗夜中響起就顯得越發的突兀。


    腳步聲在離我不遠處消散,歌聲卻漸漸變實,轉變為了我所熟悉,現在聽來又覺得十分陌生的聲音。


    ‘年、年春天…來這裏…’


    歌聲從四麵八方溢來,我的思緒被扯出老遠,頓時覺得有些飄飄渺渺起來。


    ‘我問燕子、你為啥來…哈哈…’


    ——燕子說,這裏的春天最美麗。


    我心裏不由的想著,這歌我熟,小時候我媽哄我睡覺就唱這歌,這也是我媽會的唯一一首兒歌,伴隨了我童年的一首歌。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響起這首歌,但我確定,那由空靈變實的聲音,無論怎麽聽,都像是我早已逝世的母親的歌聲。


    ‘小燕子…脫舊衣…聲聲戚悲染血衣…染血衣,祭卒伊……”


    另類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附和著可怖的童謠聲,我隻覺得冷汗浸濕了背後的衣服。


    ‘兒啊…看看啊……’


    從那腳步聲消失的地方傳來一道婦女滿是悲涼的哭音。


    我捂住了耳朵,迫使自己思緒放空。


    ‘兒啊……為什麽不看看我啊……看看媽媽啊……’


    我死命的閉著眼,手指尖緊緊的拽著被子。


    ‘你為什麽不看我!’


    那聲音突然變得刺耳起來,我隻覺得渾身一涼,被子竟是不翼而飛。


    慌亂間,一個重物壓在了我的身上,死命的掐著我的脖子。


    我頓時就覺得呼吸困難,隨之入眼的卻是一張男人猙獰的麵孔。


    我隻覺得思緒被一瞬間的抽空,竟是就這樣忘記了掙紮。


    那男人的麵孔是我熟知的,也是我打心眼裏懼怕的。


    隻瞪大眼睛靜靜地看著他,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看著我!看著我!你跟那個賤/婊/子一樣!該死!該死!’


    耳邊傳來他暴怒的聲音,我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的平靜。


    未知的恐懼比已知的恐懼嚇人得多,對於恐懼,我多數都是自己嚇自己。


    眼前逐漸發黑,胸腔中悶的慌。


    我不容忍這樣一副惡心的麵孔妄圖用我母親的聲音哄騙我。


    他那樣肮髒的一個人,不能沾染我母親,我不接受。


    “你怎麽不去死。”


    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從胸腔中擠出了一句話,異常平靜的看著掐著我脖子的人的布滿血絲的眼睛。


    他的呼吸是冷的,心跳也是冷的,他的骨骼撒發著腐朽的冰冷。


    掐著我脖子的力道漸漸鬆弛開來。


    我覺著眼睛有些濕潤,鼻尖也有寫發酸。


    “你怎麽不去死。”


    …“你怎麽不去死啊。”


    ……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聲音,“它”一遍一遍的複述出我的心聲。


    掐著我脖子的人徹底鬆開了我,隻壓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我。


    他那雙包含血色的眼睛中死寂一片。


    或許我知道,他本身就是個死人。


    “你怎麽不去死。”…


    腦海中種種過往不受控製的浮現出來,我一遍一遍的詢問著他。


    “算我求你…你去死吧…永遠,永遠消失在我麵前…看到你,我就打心眼裏覺得惡心…求求你,去死吧…”


    眼角劃過濕潤,我用胳膊抵住了雙眼。


    不是不敢看他,是不想看。


    我恨他,從很久之前。


    我跟別人講我隻是單單跟他沒有什麽感情,隻有我自己心裏清楚,我怨恨他,心裏巴不得他去死。


    久久都隻剩下啜泣聲。


    我抵在胳膊下眼緊緊的閉著——我知道他還在,那雙嗜血般的眼睛此時此刻正死死的盯著我。


    耳邊傳來一聲落魄的歎息聲。


    ‘對不起…’


    我睜開眼,放下胳膊時,床邊已然隻縹緲著冷風。


    我使勁揉了把眼睛,待到眼周已然變得火辣辣疼痛時才停手。


    我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恨揉碎在了手中。


    有生之年等來了他的一句對不起,可我卻高興不起來。


    那句對不起好像在內涵著,所有的過錯都在於我,他單單一句對不起,就讓我迷茫無措起來。


    我不欠他,他也不虧欠我,自此再兩不相幹。


    我這樣想著。


    ………


    晨陽破曉,冷風順著窗縫灌了進來,落在我的身上。


    我下意識的攏了攏被子,睜開了酸痛的雙眼。


    “哎呀我操。”


    我做起身,雙手掩著眼睛。


    火辣辣的疼。


    “你昨晚做夢了。”


    顧格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我下意識的眯縫著眼看了過去,顧格已然穿戴整齊,正站在窗邊喝茶。


    “我隻覺得被人揍了好幾拳。”,說著,我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掀開被子就彎腰從床底掏出了洗漱用品。


    “洗臉去了。”,我說了聲,隨即端著洗漱用品往走廊盡頭走。


    昨晚的夢境曆曆在目,我又何嚐不記得。


    不想去回想,既然決定釋然,那就放過自己。


    “早上好。”


    路過207號房,之前打過幾次交道的超級強迫症患者在門口跟我打著招呼。


    “早上好。”,我有些詫異,他竟然會主動跟我打招呼,可能剛好撞上他心情好的這一天了吧。


    “是去洗漱嗎?”,他問。


    “嗯,是的。”,我點了點頭,站住了腳。


    他靜靜地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我率先開口問。


    他輕輕歎了口氣,一臉認真的看著我,用極其嚴肅的口吻說道:“神說,你將有血光之災。”


    ……嘶…大早上說這真的好嗎。


    神說,你將會挨打。


    “我不信神。”我無奈的笑了笑,端起東西就往洗漱台去了。


    血光之災,乍耳一聽還挺恐怖的,但懂的都懂,可能就是磕破點兒皮,撞到鼻子流一些鼻血罷了。


    …放下東西,我又遇到了那個倒把刷牙的哥們兒。


    這次我學好了,沒有理會他。


    可怎樣都想不到,他竟然直直的看著我。


    我餘光看了看他,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哈哈!傻/逼!連牙刷都不會用!”


    如出一轍的,他嘴上的牙膏沫子都沒清理幹淨,就鼓著掌瘋瘋癲癲起來。


    哎呀臥槽哦,直接一整個人無語了。


    他搞我心態,我尼瑪再弱一點就要去跳樓了。


    我裝的。


    …


    洗漱好之後,我隨意用浸骨的冷水抹了把臉,頓時覺著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


    收拾好東西回到房間後,就和顧格一起下樓幹飯,臨走前敲了敲江陽和曹行的房門。


    裏麵傳來睡意十足的搭腔後,我才安然下樓,卻不想在一樓拐角處遇到了護士長,正準備往值班室走。


    一瞬間的尷尬,我不語她不言,徑直掠過我,往值班室進去了。


    我跟顧格相視一看,隨即我坦然一笑。


    啥也不說,幹飯第一。


    直奔著食堂去了,尷尬的是食堂那扇不大的卷簾門還tm緊閉著,零零散散的蹲著幾個人。


    食堂阿姨提著幾棵白菜從院子裏走了進來,看著我們,掩不住嘴上的笑意:“吃飯這麽積極啊?”


    我意識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幹飯不積極,腦殼有問題。


    學著他們蹲在了牆頭,冷風‘嗖嗖’的吹,拂過了我淩亂的發梢。


    真正的帥哥都是無死角帥的。


    “真tmd冷。”,我慨歎一聲,將脖子縮在了特意豎起的衣領子裏麵。


    ”中午那段時間會回溫。”,顧格搭腔道。


    “對了,你不是說要去那什麽陽光…社區嗎?是今天嗎?”,我問他。


    “一般都是吃了早飯才出發。”,顧格回答著。


    我點了點頭,依舊蹲在牆頭喝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精神病院當017號病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佐野仙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佐野仙人並收藏我在精神病院當017號病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