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行是便秘了嗎?你們這麽久才回來.”


    我一坐下,江陽就問我.


    “嗯?沒有啊.”,我好笑他既然會這樣想.


    “遇到了一個人,長得賊帥,比你還扳手,要是女人的話我都倒貼給他.”,我說著,是真心覺得那不知名哥們兒長得驚豔.


    “這麽神奇的嗎,長成啥樣,我想瞅瞅.”,江陽問.


    “好像在林子裏方便,一會兒看見他我指給你看.”


    說著,我往樹林子的方向看了看,那裏漆黑一片,心裏也不禁開始納悶那人都不需要支個手電的嗎.


    江陽輕哼一聲,我就當做是默認了.


    我盤腿坐著,遊戲環節還在繼續,不過換了個遊戲繼續——蘿卜蹲,每輪淘汰的人要站在人圍坐的圈圈裏表演節目.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不是遊戲黑洞,直到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


    一整場遊戲下來,勝利者竟然是今天和曹行掏螞蟻洞的那個小孩,而前五個被淘汰的人要站到圈圈裏表演才藝.


    “來~下麵我們有請吳真給大家帶來才藝表演.”,柳悅不知道什麽時候拿起了護士長的喇叭,滿臉笑意的看著我.


    我操我移不開眼,果然對她的喜歡不是三分鍾熱度,這至少有十分鍾了吧.


    江陽突然吹了聲口哨,熱著場子,顧格也鼓著掌捧場.


    我看見曹行巴不得竄上來唱唱跳跳.


    但我不一樣,帥哥臉皮都比較薄,特別是像我這樣的帥哥,好麵子.


    突然讓我整個才藝表演,我還真不知道改表演個什麽.


    會的太多,好糾結.


    要不就來個脖子三百六十度旋轉加原地升天?


    開玩笑,我不會.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唱首歌.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第一首歌便是《體麵》,轉念一想,這病院裏也沒人需要被分手,於是我唱了一首《被馴服的象》.


    掌聲和鳴,風聲作奏,梨渦飾景,篝火燒的‘劈裏啪啦’作響,一切都顯的那麽美好,我突然就想一直唱下去,就這樣,就這個奪人眼目的景,唱一輩子,至死方休.


    “……想不起我在做什麽,


    想不起我在想什麽,


    想不起靈魂深處到底發生什麽了……”


    我大學的時候很喜歡這一首歌,無論是歌詞還是編曲,以至於它連續一個月成了我的單曲循環.


    ……


    一旦開口也就沒了當時怯場的感覺,唱完歌我又有些慌不擇路的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臥槽,我沒想到你唱歌這麽好聽.”


    江陽突如其來的誇讚讓我怪不好意思的,雖說我知道我是天籟之音,但我不禁誇.


    “捧殺我驕陽似火.”,我燥著臉回了句.


    柳悅拿著喇叭,誇讚著我的歌喉,這讓我老臉更紅了.


    看了看對麵的顧格,他肯定的點了點頭.


    難不成我唱歌真的好聽??我就吹一下牛逼拉下逼格而已.


    “今天晚上時候不早了,我們再玩最後一輪就睡覺了好不好?”,柳悅用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說著.


    我感覺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是在撩撥我的心弦.


    我可能是真的種了她的情蠱,雖說前幾天對她有好感,但剛才那個意外,讓我變得今晚格外喜歡她.


    “真的,柳悅長的好漂亮!”,我壓低聲音對江陽說著,身子配合著柳悅的口號做著蘿卜蹲.


    “如果你把顏狗眼中的喜歡稱作男歡女愛的話,那麽你就去把她追到手吧.”,江陽說的波若不驚,一副和他無關的樣子.


    我甚至揣測江陽會不會就是那個不知名打飯醋壇子的情敵?


    “我也就想想,畢竟身份懸殊.”


    我笑了笑,現在的我是以精神病患者的身份和柳悅相識,而她作為照顧病人的懷著大愛的護士…我們就算是用鋼筋當姻緣線捆著,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害,想想還有些失望呢,難不成我的喜歡就這樣被扼殺在了世間數不清也讓我輸不起的‘不可能’當中?


    ……


    一輪遊戲作罷,加上篝火的赤烤,每個人都是渾身暖烘烘,護士長和護士以及保安大叔監督著各個病患回到宿舍.


    今天晚上大家都玩的很歡,自從下雨以來,病院裏的人好久沒都沒這麽鬧騰玩的這麽歡了,不知道其他組的人有沒有我們恣意瀟灑.


    站起身我四處看了看,並沒留意到那個好看的人的身影,貌似並沒看到他從林子裏出來——或許是我眼睛看晃了所以沒注意到,說不定他已經回帳篷歇著了呢.


    坐在帳篷裏,沒拉上拉鏈,就著這個角度,我披起被子看起了天.


    顧格也鑽進帳篷,窩進被子裏,和我一樣看起了天.


    今夜繁星璀璨,銀河綾羅,萬千星河眉目傳情,美的不可方物.


    看著那些個帳篷都亮起了燈,估摸著也有人像我們閑著無聊,待著看天吧.


    或許就在我閉眼睜眼的一刹那,彼方有道目光會與我相撞吧.


    我這樣想著,眼光卻忽然一閃,天邊星軌隕落,我拱手許起了願.


    “老顧你看見流星都不許願的嗎?”,我問他.


    “我沒什麽願望.”,他回答.


    “你就沒點什麽追求,沒點什麽想法,沒什麽想要的嗎?”,我納悶這人不會年紀輕輕,真的就活的這麽無聊了吧.


    “願望是拿來遺忘的,是我最不舍的紙短情長.”,顧格目光輕掃過我身上.


    苦情詩的創作者??噠咩,顧格他要搞深夜emo走網抑雲路線了.


    “開個玩笑.”,許是注意到我的神情麵幻莫測,顧格解釋著:


    “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然後能看見一次奧特曼,因為我相信光的存在.”


    我欲言又止,他給我整不會了……


    我不知道此時我臉上的表情有多好笑,隻看到原本裝深沉的顧格在看到我表情的那一刻破涕為笑.


    “不好意思失態了.”,顧格眼底的笑意未散,嘴上卻是第一時間就道著歉.


    “你丫也是偽造病例吧!什麽自閉症嘍,騙人的嗦?”,我問他.


    “或許,我早就好了呢,”,顧格輕歎一聲:“或許我隻是離不開這裏.”


    我想問顧格對病院的感情有這麽深嗎,好到都已經離不開這裏、依賴這裏、把這裏作為餘生歸宿的地方?


    “有時候就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走.”,我說.


    顧格沉默著,目光不落.


    “想離開這裏開始我所向披靡的人生,到時候掙一點小錢,娶一個好看的媳婦兒,生一對白白胖胖的孩子,養家,工作…”


    我憧憬著近在眼前卻又仿若離我萬千星河、我永遠也抵達不了的未來.


    “我之前也這樣想過.”,顧格應著.


    後來呢?後來他就成了精神病院的常駐嘉賓.


    我懷疑他在內涵影射我,他那句話雖然傷感,但擱我的話後麵說出來,加上我個人的腦補,就顯得相當不吉利.


    “要不睡覺吧.”,我吸了吸鼻子,看著護士長幾個人支著手電在清點人數了.


    “嗯.”顧格應了聲.


    我拉上了帳篷拉鏈,將護士姐姐分發的手電筒掛在了帳篷頂部.


    野外露營本是小情侶增進感情的情趣遊戲,奈何我單身好幾年,桃花斬女開.


    不過和兄弟露營也是不錯的人生體驗.


    我脫下衣服當作枕頭,隨即縮進了被子裏.


    顧格把被子多半都留在我了我身上,叮囑我蓋實了,別透風又讓感冒加重了.


    沃日好感動,心裏暖暖的,顧格是一直記得我感冒還處處照顧我的人.


    “老顧你也蓋好.”,我把被子往他那邊踢了踢.


    話音剛落,一束強光就透過布料照射了進來,外麵傳來護士長的聲音:


    “205號宿舍,吳真和顧格都在嗎?”


    “在.”


    “在的.”


    我和顧格相繼回答著,隻聽聞護士長和保安低聲討論了幾句什麽,隨即支著手電離開了.


    我側身躺著,突然就想到我腦袋上還有個口子來著——因為感覺不到痛,所以我完全把這事兒給遺忘了.


    虧我今兒還跟江陽他們打鬧呢,怎麽就沒碰著後腦勺的口子疼死我丫的?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我禍不置身,祖師爺庇佑我沒遭這個罪.


    說笑的,我並不知道祖師爺是個哪門子的祖師爺,我不認識.


    我看了眼顧格,他閉眼平躺著,雙手自然的搭在胸口位置.


    這睡姿,有些不吉利,但他睡著舒服就行.


    我翻了個身,閉上眼放空了自己.


    腦海中什麽也沒想,恍恍惚惚間,我感覺思緒遊離靈魂擺蕩.


    視覺天旋地轉,最終落目在寬敞但十分陰暗的複古風裝橫的某個大廳裏.


    我衣著單薄,赤著腳站立著,腳邊斜斜倒倒歪著很多酒瓶,花香合著酒香,讓“我”滴酒不沾卻醉人心脾,醉我個無妄沉淪.


    這裏空無一人,酒紅色的窗簾緊閉,隻從吊頂處的玻璃天窗灑進點點月光,折射著水晶吊燈的黯淡無光.


    我吐槽著設計師竟把房子修砌成了這個樣子,與其說是一個雍奢華貴的舞廳,不如說是飼養金絲雀的鳥籠.


    抬眼望去,牆壁上巨大的壁畫入我目七分,畫上的人物,色彩搭配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


    我能確定畫上有幾個人,但當我想仔細看清那畫上的人物麵相以及穿著打扮性別時,眼前卻突然模糊一片,像是被人糊了馬賽克似的.


    這讓我不禁想起那天晚上夢見的那座小木屋,小木屋牆壁上粘貼的報紙以及用紅筆標注的照片.


    當夢中的我想看清牆上報紙的內容以及照片上的人物時,眼睛也像現在這樣,跟糊了馬賽克似的.


    愣神間,我突然聽到一陣悠揚哀傷淡淡的鋼琴聲.


    旋律我既熟悉又陌生——是高三畢業的時候,用同學的小提琴拉的一首歌曲譜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那陣突然響起的琴聲在這空曠的地方顯得格外突兀,但也引誘著我去探尋.


    我尋著聲音來到了這個地方的花園裏,待視野開闊,我才注意到這裏並不是別墅酒店什麽的,這是一座,東西風格結合修築的莊園.


    看著台階上陳舊的台痕,我猜測這裏有些年頭了,莊園什麽的,說不定比我爺爺輩還大.


    待我走到花園深處,鋼琴聲戛然而止.


    四周驚有蟬鳴,血紅的玫瑰花開的豔麗,天空一輪圓月當空,我意識到這是盛夏.


    像是特意引誘我似的,鋼琴聲在我停下腳步欣賞風景的時候,又突然奏響了起來.


    我確定聲源處離我不遠,於是四下尋找了起來.


    終於,在生意盎然的藤瀑布中,我發現了一閃不高的小門,鋼琴聲貌似就是從這裏穿出來的.


    四下空無一人,我撥開藤蘿,輕輕推了推小門.


    門沒有上鎖,在掀開門縫的一刹那,竟飛揚出了點點亮藍色熒光.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頗有一種愛麗絲步入仙境的感覺.


    不過愛麗絲跟著兔子到達的是仙境,而我身處的卻好似是個陷阱;愛麗絲在仙境裏遇到了瘋帽子,而迎接我的,是個屁也沒有的二場子.


    “有人嗎?”,我不受控製的叫喊了一聲,從那一刹那開始,身體就好像不再是我的了.


    主視角也轉換為次視角,我像靈魂出竅般看到了臉色蒼白眼珠四轉充滿警惕的自己…


    屋子不大,但也顯得寬闊的有些淒涼.


    這裏除了百葉窗旁放著一架鋼琴以外,其餘的什麽也沒有,真正的連個屁都聞不到.


    我意識到這裏沒人,剛想轉身就走,餘光瞥見輕紗白流蘇窗簾一飄,熟悉感傷的旋律迸發出來.


    回過頭,隻見原本空無一人的鋼琴凳子上,竟然不知道到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


    我愣在原地,思緒卻再次失去了對於身體的控製權.


    我甚至連移開目光都做不到,隻能靜靜地看著那個透明散發著藍色光芒、猶如靈魂的男人在窗外玻璃透下的月光照耀下,身體漸漸突現了出來.


    待他完全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時,那個猶如靈魂的男人已經和真人無異,我也借此看清了他的麵容——陪曹行拉屎時,我在烏漆嘛黑的林子中,偶然遇上的那個男人.


    隻見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眼底暈染的森然之光卻像是要折射著我一樣,讓我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在我的審美觀裏,真的稱得上是神仙顏值.


    此刻鋼琴旁的他發絲淩亂,雙眼布滿血絲,眼底的烏青和臉上大大小小的紫色痕跡,卻讓我又覺得這帥哥們兒是個可憐的人.


    他忘我的彈奏著,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發絲隨著用力彈奏的動作一顫一顫的,身體不能動彈,但我還留有很強烈的個人意識.


    ……


    一曲完畢,我保持著站立的姿勢有些汗流浹背,不知道是因為累而熱出來的汗水還是因為心悸而流下的汗水.


    窗邊的男人突然站起身,小眾複古風西裝襯托著這個男人十分高大.


    我目光不由的與他相交,呼吸猛然一窒——那個男人的眼睛如深潭般寒冽,落葉一蕩漾,就潛出許多波紋,隨目光氤氳.


    我看見他的眸底醞釀著哀傷,充滿煙草氣息的眉間透著隱隱的掙紮和苦楚.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樣一個人.


    ……


    晨陽蒞林,寒鴉和鳴.


    我在晨昏線交替的儀式中睜開眼,隨著凜風抉擇著這場偉大聖潔的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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