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到澡堂子,門口的護士長見我們這樣跌跌撞撞,瞬間叉著腰罵罵咧咧了起來.


    冷空氣吸入肺部,有一種刺痛感,鼻子也怪不舒服的.


    我尋思這裏不是男澡堂嗎,護士長這個潑婦還得監督我們這些大男人洗澡澡?


    我也沒搭理她,端著澡盆子就到了裏屋.


    此時那裏已經站了不少人,都是在排隊打水的,看著他們拿桶的拿桶,提茶瓶的提茶瓶,我突然就覺得哥兒幾個端這小瓷盆都是拖了洗澡大軍的後腿.


    我揉了揉酸痛的鼻子,探出頭看著前麵長長的隊伍.


    玻璃隔間後麵的阿姨一瓢一瓢的舀著水,每人的打水量不多,管你拿著多大的器具,最多兩大瓢.


    “這水量我都不稀得擠沐浴露.”,我慨歎一聲.


    “就當澆澆花兒了吧.”,江陽回頭應了聲.


    “澆花倒也用不著這麽多的水.”,我笑笑.


    ……


    很快就輪到了我們,隊伍還有熙熙攘攘十幾號人,先打到水的以及洗好,頂著寒風回了宿舍.


    我端著熱水跟著他仨到了澡堂子裏一個沒人了浴室隔間,將盛滿熱水的盆子放在了地上,繼而開始脫衣服.


    很快旁邊的幾個隔間就傳來嘩啦啦水聲,我尋思著哥兒幾個動作倒挺麻溜.


    將脫下的衣服隨手扔在了幹淨的浴台上,我記好牙膏用牙杯舀了一杯水放在了一邊.


    澆了些水在身上,我才發現自己沒帶沐浴露,從隔間探出頭,在我左邊的是顧格.


    此時他正揉搓著濕漉漉頭發上的泡沫,別看這人平時看著挺瘦的,其實是個脫衣有肉的類型,那胸肌……沒辦過健身卡都練不出來.


    顧格眯縫著眼看了看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我感覺他像是在看變態,但我想象不出顧格環著手驚聲尖叫的樣子.


    “老顧,我忘帶沐浴露了.”,我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看著他.


    顧格沒多說,蹲身將他的沐浴露遞給了我.


    “謝了哈老顧.”,我接過,擠了一些在手心裏,然後還給了他.


    在手中搓起泡沫,我往身上抹去.


    房間裏沒空調也沒暖氣,不大一會兒我就覺得凍的渾身哆嗦,身上原本烏紫的傷痕更是凍的愈加發青.


    “哎呀臥槽,好想蒸桑拿.”,我嚷嚷著.


    “美滋滋的想象一下,你就當自己在蒸桑拿吧,給你心裏以及身體一個暗示.”


    江陽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緊接著我聽到他吹起了口哨.


    我倒是也想,但貌似還沒抵達那種自我催眠的高超境界.


    三下五除二速戰速決,我可不想慢慢耗,指不定凍的讓感冒變得嚴重.


    扯過浴巾正準備擦身體,浴室的門突然被踹開了來,我應聲開去,竟然是下半身裹著浴巾的黑老大和他的幾個馬子.


    “你想幹嘛?黑大哥也有偷看美男沐浴的癖好?”,我瞥過黑老大滿身的紋身,尋思這人在外麵估摸著也是混道上的.


    “我偷看你媽!”,話音剛落,黑老大的馬子就端著滾燙的熱水朝著我們潑了過來.


    “臥槽?”,我一個蹲身躲了開來,還沒等站起身,胸口就猛的被人踹了一腳,身子一個重心不穩,直直的向後跌去,後腦勺磕在浴壁的瓷磚上,硌到了起先的傷口,頓時疼的我倒吸一口涼氣.


    還沒等我再齜牙咧嘴的疼痛中回過神,耳邊就傳來“嘭”的一聲.


    我定睛一看,曹行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我身前馬子的身後,一盆子敲在了他腦袋上.


    馬子頓時捂著腦袋哀嚎了起來,我看見他手捂的地方滲出了紅色的液體——這傻大個下手真狠,光聽聲音我都覺得疼.


    “不許欺負真真!”


    曹行叫喊著,拿著瓷盆朝著黑老大的另外兩個馬子敲著.


    顧格和江陽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裹好浴巾,端著盆子裏剩餘的水就朝著他們潑去.


    眼見戰況激烈,我裹好浴巾,端著水就往黑老大臉上扣去,他一個愣神沒反應過來,被我迫了個滿懷.


    “走走走!”,江陽在前麵殺出一條路,領著我們就往外跑.


    我衝著被泡沫水糊了眼的黑老大豎了個“國際友好手勢”,隨著拽著還在揮舞著瓷盆的曹行套也似的跑出了浴室.


    “我操你媽的吳真!一群孫子!給老子追!”


    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


    幾個半裸美男急急忙忙的衝出浴室,驚訝的不隻是護士長,還有澡堂子裏麵其他的人,我餘光瞥見幾個護士捂著臉,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害羞.


    我們也顧不得停留,赤著腳就衝到了外麵的雪地上.


    那股透心涼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的,tmd簡直就是凍死人.


    “啊操操操!”,我赤腳踏在雪地裏,想必哀嚎聲響徹了空曠的庭院.


    黑老大他們很快就追了上來,我餘光瞥見他們手裏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來的木棒.


    心悸間,我腳下一個不留神,直直的撲倒在了雪地裏,滑倒間浴巾也鬆了.


    也顧不上臉紅,正想爬起來,小腿猛的被人一拽,浴巾慣性的就往上縮去.


    “臥槽!”,我忙拽住浴巾下擺,才不至於在光天化日之下露腚走光了.


    “不能欺負病患哦.”


    慌神間,江陽充滿辨識度的聲音響起,不羈的語氣中貌似還有點俏皮.


    我仰頭一看,一個雪球直直的朝著拽著我的黑老大砸來.


    他抬手一檔,顧格接著空隙把我拽了出去,我忙起身裹好浴巾,也顧不得凍的鼻涕冒泡了,從地上摳出一坨雪揉成實心球學著他仨朝著黑老大一幫人砸去.


    邊跑邊砸,我餘光注意到一個雪球正中黑老大腦門,頓時雪球炸裂開來,黑老子腦門上一個血印子.


    一刹那的疑惑誰扔的雪球這麽大的威力,下一秒就看見曹行拿著一塊半掌大的石頭往上裹著雪.


    好家夥,掩耳盜鈴??這傻小子還真下的了黑手.


    ……


    雙方僵持著,一直打到了宿舍樓前的庭院.


    護士長帶著一群保安正趕往戰場,而黑老大更多的馬子也從宿舍樓衝了出來.


    眼看著我們要被包圍,樓層上不知道是誰吹了聲響亮的口號,緊接著喊了聲:“打雪仗嘍!贏的人今晚加餐有肉吃!”


    霎時,原本在宿舍裹的嚴實的人都紛紛雀躍的衝到了庭院裏,一言不合就開始揉雪球砸人,場麵頓時亂的不可開交.


    護士長氣急的站在人群外,命令著有些手足無措的保安.


    我們趁亂遠離了黑老大等人的包圍,他很快就看到了我,罵罵咧咧閃躲著人群和滿天飛的雪球朝著我衝過來.


    “打敗大怪獸今晚加餐吃肉!”,我指著黑老大扯著嗓子嚎了一聲.


    頓時院裏互相傷害的人都在刹那間團結一心,齊齊的衝著黑老大扔著雪球.


    我們也趁著這間隙一口氣衝到了二樓我和顧格的宿舍.


    “臥槽好冷好嚇人!”


    一進屋我就鑽到了被窩裏,也顧不得身上的雪水會浸濕被褥.


    “顧哥別嫌棄.”,江陽抖著聲音窩進了顧格床上.


    我拍了拍身邊的位子,示意曹行鑽了進來.


    顧格拴好了門,打理幹淨身上的雪水才鑽進被窩.


    我看他們都是臉色發白嘴唇發紫,看來被凍的不清.


    我冷的不想說話,打著牙顫縮著脖子.


    不晌,宿舍的門被敲響了,哥兒幾個都是一愣,麵麵相覷著.


    “黑老大敲門能有這麽溫柔?”,江陽一語擊中.


    我尋思也是,他丫還在氣頭上,指不定是砸門呢.


    “誰?”,我試探性的問著.


    “302,李羈陽.”


    門外的聲音響起,我才反應過來,方才響起的打雪仗那個聲音,八成就是他嚎的.


    我愣了愣,下床三兩步走到門邊,打開門四下瞅了瞅,示意他進來.


    走廊上除了趴在窗邊看戲的,我還真沒瞅見黑老大他們,而樓下的嘈雜聲也漸漸隱去.


    給他開了門,我頓時又鑽進了被窩裏,坐在床上和曹行裹著被子.


    “他們被護士長和保安製止住了.”,李羈陽說著,拉過宿舍裏唯一一把椅子坐下,靜靜地看著我們.


    “剛才謝謝你了哈.”,我朝他道了謝,事實上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算不上有多愉快,但我沒想到他會主動幫我們.


    “客氣了,”,隻見李羈陽從懷裏掏出一包煙,搖出一根向我們遞來.


    “謝謝我不抽煙.”,顧格婉拒著,江陽也是搖了搖頭.


    他又把煙遞給了曹行,曹行這個二傻子怕是抱著好奇心所以想接過來,我忙拍下他要拿煙的手.


    “我也不抽煙,也別給他,浪費了.”,我說著.


    李羈陽點了點頭,猶豫片刻,隨即把搖出半截煙身的煙塞回了盒子裏,揣好煙盒,拿出了一板藥粒,我瞥到了上麵的字——金嗓子.


    “來一顆?”


    皆是搖了搖頭,就曹行眼睛看的發直,李羈陽摁出一顆給了他,我眼見著曹行把它扔進了嘴裏,隨即皺起眉苦著臉.


    “不準吐,吞下去.”,我笑著看他,誰讓他抱著對什麽都想嚐嚐的心態,這次就讓他長個教訓.


    李羈陽摁出一顆扔進了嘴裏,這才問道:“你們怎麽得罪了他?”


    “可能是長得太帥礙那黑子的眼了.”,江陽悠悠的開口道.


    江陽對於黑老大這個別稱讓我忍不住發笑.


    “那的確是事情嚴重性所在.”,李羈陽微微點了點頭.


    “是啊,他丫可小心眼了.”,江陽接著話題說下去.


    我突然發現這兩人是不是有那個社交牛逼症啊.


    “說認真的,今天這一鬧,不僅護士長那兒難纏,黑老大他們那一幫人也不會再安生著,指不定會因此鬧事,到時候對於你們來說是個不小的麻煩.”,李羈陽不緩不慢的說著.


    我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今天這一鬧,算是徹底得罪那黑子了,不過的確是因為他們先挑事兒的,所以我問心無愧.


    “他不早就想恁我了嗎,大不了魚死網破唄!”,我侃笑著回答.


    “那倒不至於,”李羈陽嚼碎了含著口中的金嗓子:“黑老大是為了躲事才托關係躲到了這裏,他不敢公然挑出太大的事.”


    “你怎麽知道他是為了躲事才來的這裏?”,我抓住了不算重點的重點,好奇的問著.


    “我跟他之前住在一個小區來著,他在我們那一片還挺出名.”,李羈陽回答.


    我是真沒想到這兩人還能扯上淵源,一個凶神惡煞一看就是混道上的,一個一副頹廢大叔的樣子,除了年齡看著相近點,從氣質上看來,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捋了捋李羈陽說的話以及他給的情報,心想既然黑老大不想挑起太大的事端,那麽我們再安分一點盡量不要惹到他,是不是就能相安無事和平相處.


    但我還是深信想象是美好的,操蛋的現實卻總是措手不及的給人當頭一棒,說‘美好尼瑪.’.


    “你為什麽要跟我們說這些?大家彼此貌似並不是很熟?”,一直默默打量著李羈陽的顧格突然問道.


    “或許你可以理解為病友間的相互關照?”,李羈陽悠悠的開口道:“但從個人私心回答的話,是因為吳真長的像我的初戀.”


    我承認我被他這話嗆到了……初戀?我長得很陰柔嗎、或者我長得像個女孩子?我一直覺得我長得挺陽剛的啊.


    氣氛頓時就沉寂下來,透露著絲絲的尷尬.


    “開玩笑的,”,李羈陽突然站起身往門口走去,臨走時說了句有需要的話可以去302找他.


    看了眼關閉的房門,我發現對床的兩人都神情莫測的看著我.


    “你們,看著我幹嘛?我太帥了?”


    “嘶,”江陽嘶了口冷氣,若有所思的說道:“你的麵部輪廓雖然柔和,但骨骼什麽的也完全跟女生的柔美不沾邊啊,難不成,剛才那哥們兒喜歡長得ma


    一點的女生?”


    哎呀臥槽,我也覺得,難不成302那帥大哥喜歡…長得豪放、野一點的女生?


    或許他是個重口味?但對於人家的取向我也不好做過多點評,隻不過,被一個男人當麵說出長的像他的初戀……這感覺,就像接連幾天的便秘,感覺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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