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逸拿起第三本書翻了起來,差點暈過去,一個個字像蝌蚪一般出現在眼前:“這是傳說中的蝌蚪文吧?”


    當翻到第十本書的時候,她再也承受不了書本帶給她的陌生感,果斷放棄,手裏拿著一本英文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從炕上跳了下來,滿意又俏皮地對著林木說道:“這本我可以學習一下,其他語種的讀物,他們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們。”


    誰知林木居然從蕭清逸手中奪下了書,扔回了炕上,也不做解釋,隻是覺得這些書每一本都帶著黃老頭的辛勞,自己的記憶,別人不能帶走。


    蕭清逸不敢說話,眨巴眨巴眼睛,感覺不可思議,便問道:“這些都是你的?”


    林木沒有回答。


    “你以前住這裏?”蕭清逸又問。


    林木點了點頭。


    “這裏空氣幹燥,光線又不足,倒是陰氣濃重需要,所謂的寒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都說古時候寒門出貴子,寒窯總出狀元郎吧,可惜了,你進了理科班,你時運不濟,又進了這全市最好的奧賽班,算是有些道行,我總守著榆市的理科第一,時間長了,倒真心覺得有些無趣,你若真有勇氣搏一把,想和本姑娘拚死決鬥,摘得走這番虛弱,本姑娘也少了很多寂寞,定放手與你一搏。”


    蕭清逸抿嘴一笑,微微點頭,倒是有一些鼓勵林木的意思,二人不用刀劍,成績便是她心中的江湖,掙個你死我活,誰也不用負了誰,真實就好,哪怕誰得了第一,請對方一醉方休甚好,多了幾分情調,醉生夢死一番,斬斷書生氣,仰頭放膽氣。


    她揉了揉鼻子,可惜了空有的傲氣似乎並不存在,酒是何等滋味,始終沒有嚐過,隻是曉得酒是最抒情的東西,成王敗寇要喝幾杯,鐵骨英雄也得來上幾大碗,兒女情長更得大喝特喝。


    蕭清逸又回憶起第一次與林木相見的場景,大雪飛揚,寒風淩厲,整個經曆就好像那臭豆腐一樣,聞著臭烘烘,放進嘴裏吃著香噴噴,想著林木嗬嗬笑起的傻樣,再次問道:“記得上次,你和那臭豆腐攤的老板挺熟,他應該是貧苦出身費勁千辛萬苦供你讀書的親生父親吧?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多多照顧他的生意,算是為人民服務,為你我沙場見麵提供些微薄糧草,增加些平等條件,免得天寒將你凍著,饑餓削弱你的意誌。”蕭清逸興趣濃烈,各種腦補,畫麵感極強,想著都快被自己感動落淚。


    誰知道林木一拳砸向了她的腦袋,將她拍醒,徹底不懂眼前的女子咋會有那麽多的無厘頭故事,無奈道:“還能想到什麽?還是現實點好。”


    蕭清逸抱著腦袋回到了現實,但是腦補依舊沒有停留下下來,她認真思索後,又含笑怯生生地向林木問道:“你是撿破爛的吧?”


    林木無奈點頭:“這倒是真的。”


    蕭清逸興高采烈的幾乎歡呼起來,居然豎起了大拇指挺著胸膛驕傲地誇讚林木:“勤工儉學,忍人所不能人,此子將來必有大氣。”


    林木又說“沒有”,蕭清逸突然迷惑不解,感覺林木所說前後不搭調,又感覺自己跟不上自己的思路。


    “那輛豪車該不會是你……”蕭清逸想到林木的座駕,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都說男人經不起兩件事,一個美色,一個便是金錢,林木心中懷大誌,疾苦貧窮之輩也往往容易步入極端,不拜相封侯,便遺臭萬年,一發不可收拾。


    林木站在屋內,哪有心意與其一起俏皮,一起白癡,反而心裏沉重無比,十七年的隱匿歲月,十七年的相守陪伴,全在這些落了灰塵的書籍當中,老黃頭說什麽君子當與書相伴,既得江山又得美人,可咋知人間苦海多,歎一口氣,夢便破裂,放個屁也能將泡沫震碎,拿什麽金戈鐵馬,用什麽一筆定江山,隻不過是少年一夢,酒徒醉倒茅坑,醒了便知道有多臭味。


    林木狠狠地握拳,心裏暗罵了老黃頭祖宗十八代,怪他沒了仁慈,丟下孤零零自己,不像大丈夫,不是真君子,赤裸裸地老騙子。


    林木從兜裏拿出一個打火機,微弱的亮光打在林木的臉上,顯得疲倦又鎮定。


    蕭清逸以為林木要將書籍燒掉,用身子擋在炕沿前麵,林木絲毫未動,隻是靜靜地看著打火機的火苗,時而搖擺,時而挺直,就像現在的自己。


    火焰持續燒了二十秒,燒到機身,在林木手中爆炸,蕭清逸蹲下身子,兩手捂住耳朵,牆麵出現一行字,林木掃了一眼,狠狠地罵了一聲“王八蛋”,轉而一笑,字跡消失。


    林木掏出一根煙,蹲在地上,一頭含在嘴裏,一頭對著打火機殘留地小火星,猛吸幾口。


    他抬頭對著蕭清逸,她皺著眉頭,誤以為林木在搞怪,站起身子,問道:“你不是找我幫忙?說吧,本姑娘還著急回家,速戰速決。”


    “現在沒了。”林木答道。


    他最初搞不懂黃老頭教他的都是些什麽,學了不少,全若盲文,而蕭清逸見到那些書,一本一本翻看,嘴裏還滔滔不絕地評價著,林木自然已經知道答案。


    蕭清逸自然不得知,指著林木的鼻子,讓他趕緊說來,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別像個傻秀才,扭扭捏捏不像樣。


    無奈林木擠破了腦袋,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地辦法,指著那堆書,讓其統統搬到到車裏。


    蕭清逸像模像樣,抹起袖子便再次跳在炕上,林木走了出去,這才將車停到了自家宅院門口,打開後備箱,方便其搬運,而自個則一個箭步跳進了桃樹林,麻雀飛起,樹枝沙沙作響,林木又穿過榆溪河,全身濕透,踏過一片荒地,目不轉睛,盯著對麵的小山頭跑去。


    林木氣喘噓噓地跑到了山頭,隻見李瘸子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套厚重功服穿在身上,靠在最頂端的小土坡傾斜著身子躺著,嘴裏含著一根不知名的小草,左右擺動,整個臉頰要比平日幹淨許多,乍一看,還真有些大俠氣概。


    他聽到林木的腳步,兩個耳朵動了兩下,然後隨口說道:“小小年紀,居然比老夫還慢,你要再晚上三五分鍾,等這太陽落了山頭,指定別想再見到老夫。”


    林木回頭看到夕陽,夕陽瞬間下山,天空變暗,林木心中驚歎不已。


    “武練達到一定程度,便可洞悉自然規律,不足為奇。你是徹頭徹尾的井底蛙,說了你也不懂,十七年前,老夫手持金煙杆,與那淩雲榜中排名第四的蒙麵閻王大戰七天七夜,雖然瘸了腿,但還是廢了他的武功,躋身淩雲榜第四,算是一戰震天下,可奈何我那武癡的婆娘便是淩雲榜第三,聽聞後,削發當空,執意對我拔劍,我豈能不知那女人的小心思,想要成全我入列三甲。”


    李瘸子歎聲說道:“我一生鍾愛有二,第二是武練乾坤,第一便是那婆娘,我寧可不要煙杆老李的江湖稱號,也得守著她三生三世。”


    林木蹲下身子,盤坐在地上,羞羞地笑道:“於是她劍拔弩張逼你出手,你寧願被其重傷卻一直不肯出手,隨後尋到林家,便順手人情做一筆交易,林家庇佑你隱藏十八年,你答應林家教我武功,可林白狐卻不知你為情所困,早已沒有了練武的心思,所以你不是不情願教我,而是痛心疾首,不願提及任何武練之事。”


    李瘸子瞅一眼林木,放聲大笑:“孺子可教也,黃老頭還是有些能耐,我雖然答應了那隻狐狸教你些皮毛,可當初見到你的時候,氣息不穩,根骨太廢,徹底沒有了那點心思,至於矯正你打拳,給你拳譜,全是無聊至極,無心之舉。”


    “那你煙杆老李為何如今又改變注意了?想必不是我三寸之舌讓你回心轉意吧,你這等高人決定的事情,八頭毛驢也拉不回來吧?”林木低眉,表情嚴肅,有惑便問,直率地很。


    “被你小子看出來了,江湖事江湖解,可情愛的事當放下一切來解,這段日子你們一個個王八蛋都離開我的視野,老夫寂寞啊,快十八年了,那婆娘是生是死,老夫雖不敢見她,但沒有一刻不操著心,這幾天想開了,我寧願站在她的麵前,自廢武功,任由她處置,她要看不上我這等廢材,哪怕蹲下來給她做條狗,整日看著她,也好過這些年的相思苦。”李瘸子笑道,少了一份執著,又多了一份執著。


    李瘸子摸了一下腦袋,繼續笑道:“年老了,情有寄托,我鍾愛一生的功夫也應該有所寄托,不是我不想收你為徒,這地方委屈人,我憋不住,今日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你,你我便可相忘,未來你能發揮幾成一切隨緣,今日我收你為半個徒弟,便由此而來,你好生把握。”


    說罷,李瘸子縱身躍起,當空盤坐,停在林木麵前,盯著林木的眼睛說道:“林天狼,老夫不能瞞你,你基礎太差,武學之路難有建樹,江湖之大,人為芻狗,你若務實,想盡快躋身青虎,放下身份,身臨肉搏之中,必定會有感悟。老夫一生有兩大本領,一為入心決,當年與一位老道人有一麵之緣,我為他撐傘過江河,他賜給我一部入心決殘本,助老夫運氣調息,磨煉根骨,淬煉經脈如偷天換日一般,二為煙杆神棍,是老夫融合十八般武器,集百種功法於一身自創的武學,三甲之外可說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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