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兩人已來到軍中已將近半年,日常的一切都已步入了正軌。


    河穀的物候跟中原多有不同,今年春天更為濕熱,從肥沃土壤中瘋了似的鑽出無數藤蔓植物,美則美矣,卻似有妖。幾天不清理就會爬滿一牆,幾個月不清就能壓得房倒屋塌。


    砍下來的草藤用處很多,匠人晾曬烘培之後編成各式各樣的用具,甚至鎧甲。營中將士日夜操練,燈火喧囂好像白晝一直在呼號中向前翻滾。


    玉蘭謝了之後,大荒落的院子裏就沒有別的花了,景色實在是單調了點,然而魁玉這兩個月的日子可過得一點也不單調,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一碗白飯也能吃出百般滋味,她的麵色逐漸回轉為春花般柔潤光潔,眼神裏帶著小鹿般莽撞和歡愉,走到哪裏都引來一眾矚目。


    庫布總管頻繁來過一陣子,大約真的是為了驗證魁玉是否是奸細,每次來都會給她帶一束金苜蓿花和一盤糕點。讓人十分摸不著頭腦。


    左隱移去小巒的房間,魁玉也從藥廬搬去連雲師姐那裏。連雲和昱音差不多年紀,是前朝大將遺孤,行事果決爽利,聽說已立了誓終身不嫁以奉神道,總是板著一張臉,但對魁玉甚是照顧。


    終於也開始了正式修行。雖然小巒說魁玉可能是史上通過灩波樓甄選的武功最差的前三名。聽到這句她啞然失笑,笑著笑著又紅了眼圈,原小路,苦兒一別已過半年,她從蔡侯國寄出的書信不知是否已送達他們的手中,至今仍等候著回音。


    灩波樓六部從最初修煉開始就是各走各路,各有側重。在“氣”和“幻”的修煉上魁玉幾乎就是一張白紙,鳥居已經多年沒有從零教起了,加上自己真氣虧缺還遠未恢複,總是哈哈一笑說著“現在練這個還太早”,“不懂的去問你師兄”,順手推給小巒和小鐵。


    小巒是華嶽宗室唯一的繼承人,本來就是練“氣”出身,前幾年鳥居對他也最為上心,他這一門的修煉是同輩中最強的。自從左隱搬去與他同住,魁玉少不得常常遇見,忍受他的調侃與揶揄。


    小巒大名巒亦山,與左隱同歲,相貌武功名氣都差了一大截,忌憚壓不住嫉妒,少年心火無處發泄,常借著指點魁玉練功之名加以刁難,而魁玉從來也沒對左隱說過。


    如此相較之下,“體”的修煉雖然總是把魁玉累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好在鳥居藏也沒有特別嚴格,反而比在小巒手下還輕鬆得多。


    而對於幻術一開始她還有些害怕,真正翻開教科書一般的《幻經》,才發現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今人所能運用的幻術是如此有限,還不到典籍裏提及的十分之一,幻術與其他修煉的結合更是高深莫測,一本《幻經》隻是開宗明義,說是章回目錄還差不多,而她也開始從最初級的聽音辨讀、調用意念開始練起。這些對左隱來說都太小兒科了,他直接被帶到軍中給昱音當助手,有時七八天都見不上一麵,兩人鬱悶不已。


    開心的時候也有很多,比如“式”的修煉,一千零一種變化的獸王格鬥術是從已被山崩毀去的土窟上拓下來的珍貴典籍,魁玉一個月便趕上別人一兩年的熟練程度,令大荒落上下都對她刮目相看。昱音更是讚許有加,常說她真是太適合以“式”見長的公輸亭,不消十年就可練遍麒麟洞內所有門派招式,在江湖上獨當一麵。


    此外所有能和左隱偶遇的小機會,都能讓她的心情好上一整天,看昱音和丁頤的樣子本以為大荒落對兒女私情並未多加管束,可她總覺得師父似乎在刻意地分開他們,而且對左隱的態度並不像最初承諾得那般單純。


    左隱的餘傷完全是自行療愈的,鳥居藏冷眼旁觀,暗歎血屠父果然教得好徒弟,左隱若不是生得一副出眾的麵孔,真像影子一樣完全沒有存在感。可是這種隱藏若是硬暴露在陽光下,是龐大無邊際的操控能力。一個人或許有這樣的意識不算什麽,但他的身體已經不需要接受指令便能自由切換做出反應,而所有的反應無一不打著血屠父風格的烙印。這孩子很危險,無論在哪裏,他都很危險。


    因為除了影子團,他沒有同類。


    所以讓他讀書畫畫陶冶情操。書是市井雜談神鬼誌怪,畫是潑墨寫意,要讓他身上染一點人的活氣。可這活氣,似乎隻有在程魁玉麵前才會出現。


    且觀察著吧,鳥居藏遠遠盯著正在與人過招的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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