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漁姝靠在宋瑤歸肩膀上,憂愁的說道:“阿姐,怎麽辦啊,小縭見不到年縭了。”


    宋瑤歸輕輕地拍著她的手,道:“我們明天再去一趟秋娘姐姐家吧。”


    五人吃過早飯,買了紙錢,往秋娘家去。


    秋娘的雙親和他們說過幾句客套話就出門了。秋娘仍舊給他們倒了茶。


    宋瑤歸問道:“秋娘姐姐,請問你的祖母是何時去世的?”


    “去年中秋。”


    “那她是幾歲嫁人的。”


    “一十七歲。”


    “秋娘姐姐,可否帶我們到你祖母的墳地上拜祭?”


    這是今天早上幾人商量好了,今天想看一下年縭的墳墓。


    秋娘將五人領到墳地,宋瑤歸不禁唏噓,一堆黃土就將一個人埋住了,沒了。


    當晚高文狸、曲思隱和高辰陽守在墳墓邊,姐妹倆在客棧等小縭。小縭歡喜的問道:“瑤歸姐姐,漁姝姐姐,找到年縭了嗎?”


    姐妹倆沒說話,宋漁姝紅著眼看著小縭,看得小縭不知所措。


    小縭環視四周不見高文狸他們。


    問道:“兩位哥哥和辰陽呢?”


    宋瑤歸道:“他們在年縭身邊。”


    “找到年縭了?”


    “嗯,小縭,我們現在就帶你到年縭那。”


    姐妹倆將小縭帶到年縭的墳墓前,小縭看著墓碑,心中升起了恐懼,他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看著眾人的眼睛裏充滿了害怕。


    他假裝鎮定的說道:“瑤歸姐姐,不是說好帶我找年縭嗎?怎麽到這荒郊野嶺呢,我們快走,年縭等急了,會哭的。”


    顫抖的雙手推著宋瑤歸,宋瑤歸感受不到有什麽力氣,小縭又去推高文狸他們,幾人一動不動。


    在他們的眼裏,小縭看到了悲傷。


    宋瑤歸憋住眼淚,拉著小縭的雙手,道:“小縭,你聽我說,年縭她死了。”


    “不可能!年縭的身子骨很好,從來沒有什麽大病,偶爾有風寒,吃幾服藥就好了,怎麽可能會死了呢,你不要胡說!”


    高文狸怕他失控,遷怒宋瑤歸,於是開口說道:“年縭死了,是老死的,不是病死的。”


    小縭僵楞住,他覺得自己從腳趾到頭頂都是涼絲絲的,眼裏的恐慌越積越多,定定的看著高文狸,嘴唇翕動。


    良久才發出聲音:“老死,怎麽會呢,年縭那麽年輕,怎麽會是老死呢?你們騙我,你們騙我!”


    高文狸走到他跟前逼著他看著自己的眼睛,道:“你可知道你在昆侖睡了多長時間?你可知道,凡人的壽命有多久?”


    小縭眼裏的恐慌瞬間慌亂的流竄,越過高文狸看向哪塊墓碑,猛的撲向那堆黃土,想把這堆土扒開,看一看年縭是否真的在下麵。


    高文狸和曲思隱拉住他,將他摔在地上。


    小縭眼裏死定這那堆黃土,突然間發了狠,朝五人怒道:“是你們騙人,是你們找不到年縭,拿一塊碑、一堆土來騙我,年縭今年才十二,她說她還會活好久好久,還會和我一起遊山,她說,我還要和她洗好久好久的衣服,她還會做好多好吃的給我,你們騙人,騙人!”


    這吼聲撕心裂肺!


    高文狸也大吼道:“我們騙你幹什麽,找不到人對我們來說什麽損失也沒有。這是你的事,我們隻不過順手幫忙,幫了你,皆大歡喜,幫不了你,我們也無所愧疚,豈會為了幫人而騙人!這種胡話我們自己都說不通!”


    小縭坐在地上,淚如泉湧,嘴裏喊著年縭的名字,一聲一聲,令人心碎。


    “年縭,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去昆侖,我不應該睡覺,我不應該離開你的。”


    他靠著年縭的墓碑,不停的說對不起。


    高辰陽想去安慰他,被宋瑤歸拉住了,宋瑤歸悄聲說:“辰陽,我們走吧。”


    五人回了客棧,那個地方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那裏隻容得下小縭一個人。


    高辰陽鼻頭紅紅的,帶著哭腔說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麽那天晚上不說了。”


    宋瑤歸揩拭他臉上的眼淚,說道:“今晚還睡得著嗎?”


    高辰陽搖搖頭又點點頭。


    第二天五人去墳墓那邊看小縭。


    小縭在墓碑前躺著,眼神渙散,一夜之前,憔悴了許多。


    宋漁姝喊著他的名字,他也像沒聽見一樣。


    曲思隱拍拍他,不動!高辰陽踢踢他,還是不動!


    高文狸從上而下直視著他,道:“你要這個樣子到什麽時候?”


    小縭沒有說話。


    宋瑤歸問他:“小縭,妖有上百上千年的壽命,你打算這樣待個上百上千年嗎?”


    小縭還是一聲不響。


    宋漁姝看到小縭這樣,忍不住哭了出來,搖搖小縭的身子,道:“小縭,你說句話好不好。”


    小縭眨了下眼,緩緩說道:“年縭沒了,什麽······都沒留下,我都不知道她這輩子過得好不好。”


    “她過得好不好有人知道。”高文狸道。


    一聽這話,小縭的眼裏就有了光彩,急忙問道:“是誰?”


    五人帶著他來到了秋娘家。


    小縭看著這個女子,看著了這個女子的雙親。看著秋娘端茶的神態,三分像年縭。


    他問:“年縭是你的祖母嗎?”


    那女子聽他直呼祖母的名諱,有點不太高興的說:“是。”


    “你能講一些她的事嗎?”


    “祖母的事都是一些家常瑣事,不值得說的。”


    “不,不是小事。”


    “啊?”


    宋瑤歸悄悄對秋娘說:“秋娘姐姐,這個孩子受了刺激,神誌不太清楚,你隻管說些家中溫暖之事,說不定能讓他靜下來,好受一些。”


    秋娘很懂事,說了些兒時與祖母的樂事。


    “那她出嫁時呢?”


    秋娘不知該怎麽回答,那時還沒有她呢。秋娘的爹娘替她說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出嫁的事都是旁人說的,此時再複述一遍。


    小縭聽著聽著,露出了笑容。


    出了秋娘家,小縭不等眾人和他說話就離開了。


    晚上宋漁姝跑進宋瑤歸的房裏,心裏發愁就對阿姐說,這是打小就養成的習慣。


    “阿姐,你說小縭現在在幹什麽?”


    “大概是在想年縭吧。”


    “那他以後要怎麽辦啊?”


    “不知道,不過不會像昨天那樣渾渾噩噩的過。”


    “他好可伶啊。”


    “你啊,別多想了,我們還會見到小縭的,快睡吧。”


    宋漁姝賴著宋瑤歸的床,不走了。


    第二天晚上她們見到了小縭,還是一樣,大晚上的,從窗戶進了宋瑤歸的。


    小縭低著頭,不言不語。


    宋瑤歸剛想開門去叫高文狸他們,被小縭拉住了。


    “瑤歸姐姐,我想和你說會話。”


    宋瑤歸坐下,給他倒了杯水,說道:“怎麽了?”


    “瑤歸姐姐,年縭很開心。沒了我,她也很開心。”


    “怎麽會這麽認為呢?”


    “秋娘和她的雙親說的。”


    “別人這麽說你就相信了嗎?”


    “我······”


    “你和年縭一起玩耍的時候,她開不開心?”


    “很開心。”


    “你們幾歲開始一起玩耍?”


    “她八歲的時候,那年她跟著母親在河邊洗衣服,我就躲在樹後,那時候我沒有玩伴,她和我說話的時候,我又開心又害怕的。”


    宋瑤歸看著小縭的眼睛說道:“我,是不會忘記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的。”


    小縭嘴角的笑漾開了。


    道:“瑤歸姐姐,明天你能叫高文狸哥哥他們在這等我嗎?我有事要說。”


    “好。”


    第二天晚上,五人圍桌而坐,等著小縭。


    “阿姐,你說小縭以後要怎麽辦啊?”宋漁姝腦海裏一直浮現小縭那天在年縭墳前生無可戀的臉。


    “我想,他應該知道要怎麽走以後的路,你不要小看他哦。”


    “人有人的命,妖有妖的道。”高文狸補充道。


    曲思隱沒說話,轉著茶杯,同意高文狸所說的話,高辰陽還是孩子不太懂這些,眼巴巴的看著窗戶,小縭一直都是從窗戶進來的。


    不一會小縭就來了,果然還是從窗戶進來。


    見到眾人,便說:“瑤歸姐姐,漁姝姐姐,文狸哥哥,思隱哥哥,辰陽弟弟,謝謝你們。”


    五人不約而同的笑了。


    小縭認真的說道:“我想清楚了,既然年縭已經不在這了,那我也沒有什麽牽掛了,我想離開桑靈小鎮,不是因為太難過才離開,而是因為我想通了。我曾想過留下了照顧秋娘,可是一想到幾十年後我將再一次經曆這樣的痛苦,我就害怕了。我是妖,我會活很久很久,活到秋娘的子子孫孫一個個都老死時還能滿山遍野的跑。終歸我是膽小的,我想我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離別,所以我要走了。再見。”


    高文狸拍拍他的肩膀道:“再見,或許我們會在某個地方再遇到你,那時,你不許再從窗戶進來了啊!”


    小縭不好意思的笑了,說:“我會拎一壺好酒,從正門進來的。”


    曲思隱說道:“隻怕到時人多,你害羞得躲起來了!”


    “不會的。”小縭認真了。


    “那我們先在這說聲再見,期待下一次的重逢。”宋瑤歸舉起茶杯說道。


    宋漁姝也舉起了茶杯道:“小縭,下次見你,不能哭哦!”


    眾人碰杯,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小縭臉紅了,說道:“下一次重逢,我會成長為一個大孩子,才不會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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