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厲喝甫過,早已準備在外的守衛魚貫而入,兩旁之中也有將領向著孔護法悄悄靠攏了過去。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若在這個時候還不站隊的話,那接下來的遭遇將無比淒慘,他們並不是少帥的死忠,也不想陪這個膽敢公然反叛的蠢貨一起去死。


    楊德山和初一二人自然是例外,他們雖手無寸鐵,但此時此刻,心中那一腔的憤恨,早已化作了最鋒利的兵刃,他二人知道少帥既已承認便不會坐以待斃,既然少帥要反,他倆當然惟命是從。


    是的,在他們心中從來隻有少帥,沒有星公!


    而青青此時的表現就更加耐人尋味了些,盡管她身為星公的義女卻沒有再出言調停,盡管她一張臉煞白無比,但那一雙腳卻如釘子一般釘死在了原地,她的雙肩看起來柔軟,可她靠著的胸膛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場上的氣氛顯得很壓抑,沒有人先行動手,大家都看著孔護法孔鶴,因為誰都不想當第一個衝上去的人,而放眼全場,能與莫少英相抗衡的恐怕也隻有孔鶴了。


    孔護法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向前踏了一步。


    僅僅隻是一步,氣氛便更加僵硬,仿佛一條皮繩被瞬間繃緊。


    繃緊的還有眾人的神經,所有人均知道,此刻孔護法和莫少英之間相距不過幾步之遙,中間也隻隔著一個青青,若兩人近距離動手,自己該如何避免正麵硬撼莫少英的怒意,又巧妙地讓孔鶴認為自己一直是站在他那一方的麽?


    就在所有人均認為戰鬥一觸即發,一場腥風血雨無可避免之際,處於暴風中心的莫少英卻忽然笑出了聲。


    這個笑聲並不瘋狂,而是赤裸裸地嘲笑!


    眾人麵色微變就聽孔護法喝道:“大膽狂徒,死到臨頭還敢如此猖狂!”


    莫少英霍然回頭,學著孔鶴的語氣,當庭回斥道:“無知蠢貨!空口白牙淨在放屁!”


    孔護法眉頭一擰,雙眉的眉頭仿佛兩把劍一般插入了鼻根,眼角的肌肉更是猛抽抽,顯見一顆心已遊離在了暴怒的邊緣,可他還是沒有選擇先行動手,隻是陰惻惻地道:“本護法知你修為不錯,或許可以從這裏安然逃脫!但是你手下的初一呢,楊德山呢?這個為了袒護你,不惜將寫有你與敵主帥私通的軍情嚼爛吞盡腹中的女人呢?你以為他們也走的了麽!”


    “笑話,我幾時說過讓他們隨我一起走了?”


    這話讓初一楊德山以及青青三人同時一愣,但隨後三人都沒有任何表示,仿佛即便少帥當場拋棄他們也自是甘之如飴。


    孔護法不是三人,自然不沒有三人的這等心境,是以仍是試圖離間道:“這麽說,你確定要不顧這三人死活了?”


    莫少英指了指自己的腦門,一臉諷意道:“孔護法,我希望你以後說話前先用用腦子。”


    孔護法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這句話不過是小孩子之間鬥嘴常用的話,他一向不喜歡與小孩子鬥嘴。


    莫少英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你一定認為我也在放屁,可事實上我卻在說實話,我沒讓他們三人走,自己當然也不會走。”


    一旁將領聽到他這句話,雙腳均都下意識地退了退,那孔護法眼角一跳,沉聲道:“你要死戰?”


    “誰說我要動手了?你有腦子麽?”


    “什麽?”


    孔護法看著莫少英這氣定神閑的模樣有些發蒙,不僅是他在場的所有人看著莫少英這從容淡定的氣勢都開始遲疑。


    莫少英當然也不會故弄玄虛,隻是笑著看了看場間的所有人,下一刻一張臉忽然沉了下來,同時也不忘扶穩青青,然後錯步上前,與孔護法對視道:“既然孔護法你腦子不好使,希望耳朵靈敏些,聽好了。”


    說著,不待孔護法出言便又道:“本帥的確去見了葉千雪,但見她非要是泄露軍情,就不能是刺探軍情。”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眼睛一瞪,然後又聽他道:“哼,這次本是受著星公之托獨自與葉千雪見麵,為的就是探明當朝天子葉康是否已來到洛陽,又何時準備一舉攻占萬城!


    沒想到本帥在外提心吊膽不辭勞苦多日,你這堂堂護法卻在此處悠閑稱霸多時。這廉貞使青青自然知道本帥機密行事所以對此時守口如瓶,而你卻是不問青紅皂白將她毒打至斯,真是寒人心肺!叫人齒冷!!”


    孔護法愣住了,他實在想不到莫少英居然還有這等歪理邪說反將一軍,這,這實在荒唐,荒唐!


    “你——!”


    “你什麽?”


    莫少英大聲駁斥,又冷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本帥證據是嗎?好說,本帥沒有證據,因為這本就是星公親自下達的密令!所以要證明隻有兩個間接的辦法,一,你我二人快馬加鞭去見定安王大人一問便知!二,坐等七日後,洛陽便會領軍來犯,你若不信大可不用防範!”


    莫少英說話鏗鏘有力,毫不拖泥帶水,仿佛一些事本就存在,一些事本就該這樣!所以這一連串的反擊讓孔護法嗆得不輕。


    其實他根本不知那天子現今是否還在洛陽,也根本不知七日後能否會有大軍出現,就連定安王親自頒下的密令也是信口胡謅的!但他料定孔護法不敢與他二人當即去見星公,因為此去路途一來一往少說也要小半月,若是七日後真有敵軍來犯,屆時若是他二人皆不在此處,不知萬城是否能守得下來,若是萬城失守,那星公可就不是震怒這麽簡單的事了。


    至於七日後那洛陽大軍會不會兵臨城下,這就不是莫少英現在考慮的問題,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他知道大軍終究會來,因為白雲寺中那老狐狸天子曾經答應過自己,隻不過是時日長短罷了。


    而孔護法此刻也在做著思想鬥爭,從內心將他完全不信莫少英所說任何一句話,但是一來還真不能拿萬城失守來做賭注,二來就算自己不信隻要在場的人中有些信了,那他就不得不有所顧慮。


    而他的本意恨不得當場就宰了這個莫少英,但他知道這不過是想想而已。


    同樣的想法自然也出現在莫少英的心頭,二人大抵心思一般無二,至於之後是暗中毒計妨害,還是真刀真槍拚上一場,那就各憑本事了。


    所以這兩人俱都默契地笑了起來,仿佛同窗多年的好友一般。


    孔護法麵色先行一緩,道:“原來如此,既然少帥是去刺探軍情的為何不早些說,早說也不至於會鬧這麽一場誤會嘛,既是誤會不如就此算了吧。”


    孔護法這般說辭當然是有意言和,那莫少英卻沒見好就收,反是發揚著他雁過拔毛的傳統:“好說,好說,但你將廉貞使青青無端傷成這樣,隻怕傳到星公耳裏怕是不太好說吧,亦且,上次星公可是說過要將青青許配給我,所以大人您算是既打了星公的臉又打了我的女人,這筆賬總得算算?我這個人不喜歡秋後算賬,當麵厘清最好。”


    孔護法手握成拳於背指節已被其捏得發青,可臉麵上卻是笑得更加和煦,仿佛就像一個青樓陪酒的風塵女子:“嗬嗬,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少帥實在言重啦。”


    正說著,便朝少帥身後的廉貞使恭恭敬敬作揖一禮,“廉貞使,本護法方才行事魯莽了些,還望體恤本護法心係大體,放心您這傷並無大礙,在下定將你醫治如初。”


    青青見他這般一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也不去搭理,雙手攔住莫少英的後腰,又將臉深埋進了他的背中,仿佛自己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一切但憑身前的男人作主。


    那孔護法見著當下敢怒不敢言,他知道青青心氣兒向來極高,又哪裏會不知道這番舉動後的真正意圖!


    顯然有些話她這個廉貞使不好對自己講,但是少帥的身份就不同,就可以來講,足見這青青定然不會輕饒了自己,難道這蠢女人要自己當庭下跪賠禮不成?


    想到這裏,孔護法臉色不禁也變了,這實在合情合理了。


    幸好莫少英沒有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隻是摸著下巴笑著道:“這個嘛,青青傷得地方似是有些尷尬,看病就不用勞煩孔護法了,在下也是略懂些岐黃之術的,不過就這麽算了委實也說不過去,不如就將你那些瓶瓶罐罐,靈丹妙藥什麽的都各送一份來吧。啊!最主要的是,本帥先前見你有一株七十年份的深山靈芝也一並拿來吧,雖不主治跌打損傷卻可讓我那師弟拿來煉成丹藥供廉貞使補補身子。”


    這一番獅子大開口當真氣得孔護法七竅生煙,不過他也隻能暗裏的咒罵咒罵,臉上卻隻能裝出一副慷慨的樣子道:“好說!隻要廉貞使和少帥高興,區區一株靈芝又算得了什麽,稍後便差人送來。”


    莫少英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送廉貞使回房療傷了,孔護法記得我先前的話,可莫要當耳邊風啊,初一,楊將軍你們也跟本帥來吧。”


    說完,莫少英意味深長一笑,將青青橫身抱起欣然離去,那初一臨走時還不忘將流淵從牆中拔出後這才追了出去。


    孔護法見四人遠離,當即對著滿廳將領大喝道:“滾!都給本護法滾,一群沒用的廢物!”眾人在孔護法的叫罵下灰溜溜離去,那孔護法謾罵一陣忽然又道:“來人。”


    “屬下在。”


    “去,傳給本護法軍令著手布防,從現在開始全城戒嚴不得任何人外出,特別是那莫少英一幹人等!另外修書一封給星公大人,本護法倒要看看他莫少英究竟撒了幾成的謊話!!”


    門侍領命而去,那孔護法卻是獨自站在軍議廳中麵上顯得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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