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門摔跤的手法之後未盡得推廣,畢竟士卒上陣殺敵很少空手兩拳的,所以漸漸被葉家槍法所取代,但此刻用在這擁擠狹窄的浮橋上就另當別論了。


    盧文恭的身子在這群人中,仿佛泥鰍般滑軟,又如魚得水般竄來竄去,他的動作也很簡單,將抓,抱,貼,纏四字發揮得淋漓盡致,而那些高手個個修為不差,但受地形所限偏偏束手束腳。


    一個個憋紅了臉,卯足了勁想將盧文恭千刀萬剮,卻又懼怕被他纏在身上當了擋箭牌不說,用完之後還被一個抱摔活活給甩出浮橋。


    當然,盧文恭愈戰愈勇,銳不可當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所有武功都懼不怕死的武功,所有人都懼不要命的人!


    浮橋橋麵上的高手有的已開始心生退卻,心想那些天星軍酬勞固然豐厚,但也要有命花不是?而有些性子暴躁的就早已破口大罵了起來。


    他罵的不是別人,而是在前開道,拿錢最多,平時待遇最好的胖子!


    是的,若不是他將盧文恭這條瘋狗放進來,己方高手陣容怎會如此狼狽?


    若是他剛才沒事裝威風,又怎麽會讓人一箭射掉了手中的巨斧?


    開什麽玩笑,這貨就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鑞槍頭!


    此刻,這名獨眼高手一隻眼死死盯住盧文恭的身影,嘴上不停的罵罵咧咧,仿佛要將過往的怨氣一並發泄出來。


    當然,他這僅是罵罵而已,但他身後的胖子就幹脆多了!


    隻聽他狂吼一聲,突然出手將那獨眼倒提了起來,眾人一愣就見他獰笑著雙手赫然一扯。


    嘶!


    霎時,那血,那骨,那肉,仿佛就像漫天撒開的血色禮花。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就見那獨眼高手已被胖子活活撕成了兩半,那飆灑的血水飛濺在胖子眼中更是讓他狂性大發!


    這一刻,他仿佛忘記方才偷襲他的莫仲卿,又仿佛忘了要去攻城這個根本目的。


    他暴怒著,心中隻有一個目標,殺了盧文恭替自己挽回顏麵,還有自己不是鑞槍頭!


    “不是,不是——!!!”


    這明明是兩個目標但他已不用分清,隻是左右手分拽著獨眼的兩半屍身仿佛刀槍**一般瘋狂舞動了起來。


    同伴?


    胖子我從不需要同伴!


    “都去死吧——!”


    眾天星高手紛紛驚怔,有閃躲不及的已被他掃下了浮橋,那驚呼就變成了道道慘哼。


    盧文恭本以為中間隔著胖子的自己人會相對“安全”,哪裏想到他會驟然發狂,所以情勢逆轉得極快。


    盧文恭還未來得及反應,人已被那半片獨眼高手的屍身,掃中了胸口。


    電光石火間,他胸口一悶,兩眼發黑,卻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那半片屍身,這是求生的本能。


    如此一來,人雖沒有立刻飛出去,卻被胖子拖拽著帶到了半空,又狠狠砸在了橋麵上。


    “嘭!”


    血!


    奔湧的鮮血從盧文恭鼻腔和口中噴出,那張臉也已化作一張血臉。


    但這還沒有完,胖子也不打算將他似垃圾一般丟去橋下,而是獰笑著丟開另一隻手上的半片屍身,一把抓住盧文恭的腦殼,猶如小雞一般提了起來。


    “盧統領!!”


    不遠處那兩名隨同盧文恭一起上橋的小夥子瞧見這一幕驚呆了,此刻方才緩過氣來,雙雙一聲大喝,衝了上來。


    那胖子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便隨手一揮,就將二人從浮橋上打落。


    隨後仍是提著盧文恭,獰笑道:“你這個老不死的不是很能打麽?打啊,再打啊!”


    盧文恭慘然一笑,沒有出聲,隨後幹脆連眼睛都閉了起來,仿佛已經認命。


    “你不想看我是麽?可我偏偏要你看著!看著!”


    說著,隻見胖子雙手突然合握住盧文恭的腦袋,仿佛握著一隻西瓜般湊到了眼前,又騰出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上一下,雙雙強行將盧文恭的眼皮給撐了開來。


    他的雙手不斷用力,他要像夾西瓜一般將手中這顆腦袋夾碎!


    而此刻盧文恭自然睜開了,可他卻瞧著近在咫尺,麵覆鐵盔的胖子笑了笑,分毫不顧此刻自己已頭疼欲裂,命在旦夕。


    城頭內的眾士卒見著,立刻就有個熱血的小夥子試圖衝上去解救,可旋即就被對麵的弩手給射了回去。


    那胖子也不管這些,他的全部興趣都在盧文恭一人身上。


    “你還有力氣笑!”


    “有,老朽可有力氣啦。”


    “哈!那你這老不死為什麽還不使出來,胖胖我最喜歡與人比力氣!”


    “我力氣一定比你大。”


    “笑話,那你倒是掙紮啊,掙紮啊!哈哈哈!”


    胖子猙獰著雙眼,突然間笑聲就化作了慘嚎。


    盧文恭的確還有力氣,他力氣也不多,隻將藏在袖口中的一支薄薄的匕首插入了胖子的眼中!


    快速而突然,準確又狠絕!


    吃痛的胖子立馬就鬆開了盧文恭,握住了插在眼珠中的匕首,想拔卻又不敢去拔,隻是一味地發出殺豬般的慘嚎。


    盧文恭一落地卻沒有逃走,反是深吸一口氣,縱上了胖子的前胸。


    猝不及防的胖子踉踉蹌蹌一個趔趄跟著就倒,倒地的同時就將盧文恭右臂給生生扯了下來。


    可盧文恭卻不管這些,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那扯斷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臂。隻瞧他霍然扭頭,望著不遠處的莫仲卿大吼道:“動手啊!”


    動手啊——!


    這三字仿佛茫茫夜空中劃過的一道霹靂,本來傳不到多遠的聲音卻生生傳到了莫仲卿耳中,心裏!也震懾到了橋下近乎半城的士卒。


    這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有那麽一瞬間,仿佛所有的打鬥均已停止,橋下眾人齊齊抬頭看著橋上慘烈的戰況,城頭內又有幾名士卒試圖在箭雨之下衝上浮橋。


    可莫仲卿比他們都快,因為他早已瞄準多時,隻是胖子動來動去實在難以瞄準,他畢竟不是專業的操弩手,要瞄準一個移動的目標實在太複雜了些,盧文恭仿佛清楚這些,而現在就給他造就了這等機會。


    “咻!”


    莫仲卿沒有遲疑,他知道這一箭過去,盧文恭恐怕也凶多吉少。


    果然,這一箭帶著淒厲的呼嘯正中目標,從胖子的胸中穿了進去,連帶著盧文恭雙雙震碎了浮橋掉了下去。


    那胖子掉下去的同時,仿佛一顆石頭在池中激起了一片浪花,這池塘正是城下的天星軍士卒。


    莫仲卿成功了,浮橋也被打斷了,這半邊城牆算是暫時脫離了險境,但沒有人高興,隻有沉痛!


    莫仲卿拚命揉搓著臉部,望著斷裂的浮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的,沒錯。


    盧文恭是求仁得仁。而現在剩下的井闌和雲梯已構不成威脅,這半麵城牆暫已脫險,但另一麵麽?


    直觀地講,若以洛陽南城門分南城牆的分界點的話,可以將整段南城牆看做一個“亠”字。


    “亠”的左邊正是莫仲卿此時所在的位置,那個點就是南城牆的城門。


    方才有兩台可以用作橋接的井闌部署在左半麵,那麽右半麵沒理由一座都沒有!


    所以莫仲卿已飛縱了起來,他仿佛有無窮的氣力在燃燒,那南城門上的譙門穿廊也越來越近。


    而就在此時,譙門裏頭忽然竄出一大群士卒,為首一人赫然是葉千雪!


    “混蛋!你再說一遍!”


    初一把揪住身近的一名傳令官,幾乎暴怒地吼道。


    傳令官身子一顫,明顯已經膽怯卻仍是嘶啞地喊道:“回稟將軍!西麵城牆的本部方陣已潰敗,何副將不幸戰死!”


    初一忽然推開了那名傳令官,一拳砸在了就近一座投石機的支架上。


    “怎麽會這樣……”


    初一這句話說的很小聲,仿佛隻是在自責。


    其實他本也做好有人從後方偷襲的準備,因為南城牆不遠處的這裏離後營最近,若要回援洛陽這裏乃是最近的距離。


    更何況那後營之中有整整一萬人馬。


    初一不相信這一萬人馬這麽快就被對方突破了。


    可他並不知道葉千雪這次是孤注一擲,將整整七千餘人包括身邊的八百紫雲騎都調了出來。也沒有想到了葉千雪危機之下並沒有頭腦一熱就直接來衝擊核心方陣,而是繞了遠路去偷襲西麵城牆那支四千人的方陣。


    而以鐵騎對步兵,以有心算無心,這簡直就是一場完美的伏擊。


    “你看清了是一名女子斬殺了何副將?他們人很多?你們已經放他們進了城門?”


    “是的。”


    傳令官慚愧道。


    “那逃回來多少人。”


    “大約還有一半以上,我們隻是被突如其來的鐵騎從後方衝散了。”


    傳令官恨恨道。


    “衝散陣列,擊殺主將,真是好威風!哼!這次我親自上陣!”


    說著,這初一救要頒布調令再行布劃攻城。


    可此時卻聽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不用了。”


    初一一愣,霍然扭頭就見少帥莫少英從後方慢慢騎馬行了過來。一旁的守衛自動讓開了道路。


    “少帥!你沒事?”


    初一顯得很激動,聲音竟有些發抖。


    “嗯,我很好,多謝你替領兵督戰,現在,撤軍吧。”


    “啊?撤退?”


    “嗯。鳴金收兵,明日再戰。”


    莫仲卿懶懶應了聲,看了一眼洛陽城頭仿佛再也不想多話。


    他那雙眸子就像黑夜一般深沉,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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