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一夜的雪停了,東方升起太陽,靄靄白雪映照霞光,鳥兒從巢裏飛出來。漢楚的三位嬌妻依如鳥兒飛出小樓,在荷兒的引領下她們先去拜見綠梅方丈和她的師傅,漢楚兄弟緊隨其後,寺院門早早的打開了,老人同樣早早地在念早課。大雄寶殿眾僧雲坐,目不斜視,口誦經文。“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莊嚴肅穆。


    盧楓、天澤沒有隨來。荷兒喳喳地出來時,天澤咪著眼打盹,盧楓跟著走到小木橋為梅吸引,他長立橋上凝視受了一夜風雪的梅,冷豔地綻放枝頭,獨有一枝並蒂梅,一枝開,一枝未開,一時惹他癡迷惆悵,竟是息歎良久,沉吟索詩:采桑子。梅


    清香盈袖瓊枝雪,


    素冷離塵。


    似怨還顰。


    知韻玲瓏早占春。


    倚風縞袂橫斜去,


    直是詩貧。


    應律妝新,


    何許綿霜腸斷真。


    他吟畢,又將詩放入他的口哨。天澤為口哨驚醒,尋步出來,但見盧楓情纏意綿,獨抱相思長立小橋,笑上前,拍拍他:“你可是不折不扣的多情種,什麽都可惹你情腸。”


    他微紅臉,指枝頭梅:“你不覺它可吟嗎?”


    天澤舉目,點頭笑。


    “你該告訴我有什麽心事,我的心思從沒隱瞞過你。”


    天澤眉微鎖,凝梅:“這是個太陳年的往事。我有個姨娘,是,我有個姨娘,在我四歲那年突然不見。她很美,在我印象中,她特別愛笑,笑的聲音像銀鈴樣悅耳。她常帶我在草原上奔跑,做遊戲。我很久不見她,就問媽媽,姨娘為什麽老也不來,說我很想她。媽媽隻是落淚不回答,我又問爸爸,爸爸說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要過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會來。”他說著苦笑:“大人總是這樣騙小孩。”


    “她出什麽事了?不在世了嗎?”


    他搖頭:“從那次我就發現媽媽很不開心,也注意到爸爸媽媽不同屋,媽媽帶著我和爸爸分開房,大人鬧氣也是常有的,我知道,但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樣,我就問爺爺,爸爸媽媽怎麽了,也不見他們吵架,為什麽這樣。爺爺很重的歎息而且有怨責媽媽的意思,可他沒往深了說,隻說媽媽鬧孩子脾氣,再過段時間就好。然而過了很長時間還是不見他們一起,我又問爺爺,爺爺這次發脾氣了,沒過幾天的下午我和姐姐放學回家,聽見屋子裏,爺爺在發脾氣,非常非常的大,我和姐姐就停在外麵不敢進去,不知爺爺為什麽生這麽大怒氣,我們躲在外麵聽,就聽爺爺盛怒地責備媽媽說‘梅子你怎麽可以這樣?為了馨子而勿視家裏所有人的感受,尢其是小天,他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他每天麵對的就是你的淚臉,難道你隻有一個妹妹,兒子不是你的,女兒不是你的,他們你都可以不要,維兒犯了什麽滔天大罪,你懲罰他懲罰得也夠了,他有什麽過?是馨子愛上他,不是他對她有企圖,她自己被愛迷昏了頭,讓維兒內疚,你為什麽就不能讓你腦子想想問題?如果你再執意不顧孩子和維兒,你們就離婚,你去找馨子,看能不能找到她?……她出走已經承認她愛的無奈,向你懺悔,要你不要責怪她,你看你你都做了什麽,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早早的讓我去向死去的父母交待我沒管好兒子。’爺爺越說越惱,媽媽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可是從那以後爸爸媽媽就好了。我高興壞了,我一直堅持睡在他們中間,一會去摟媽媽的脖,一會去摟爸爸,要爸爸講故事,爸爸總是講三皇五帝,春秋戰國唐宋元明清的曆史戰爭,久而久之我腦子裏全是這些。爸爸媽媽合好了,我和姐姐都開始恨姨娘,姐姐說我是男孩子應該有責任保護好自己的爸爸媽媽不受傷害,她要我練好武藝,她自己也練。我們是聞雞起舞,臥冰爬雪,我的飛劍也就是那時練出來的,把姨娘當靶心的刺,邊練還邊說我殺死你,殺死你。”他說著又是苦笑:“那時真是幼稚的好可笑。”


    “現在你明白了。”


    “明白了,女人真的是好恐怖叫你不知如何對她,我破案無數,卻至今破不了媽媽的心案,我知道想她開心,惟一的法,就是找回姨娘。”


    “你二叔爺一家人回國就會更添你娘思妹的心情,所以你不敢見她,你怕她強顏歡笑下的顰眉?你選擇逃避?”


    “有時是相見不如不見,徒添各自感傷。”他做了一個跳躍式的動作,舞了套拳腳說:“你也該收收性,吟詩作賦不是不好,但是要有主次,休完假,聽爸爸說要調你和九隆去學習幾年,學現代化軍事管理,電子時代來了你不懂電子戰別說做元帥。”


    盧楓白淨的臉皮又紅漲起來。


    “還是你命好,我什麽都自己做不了主,想做元帥人家叫你搞公安,想呆在媽媽身邊,老頭要抓你去打仗,十多年就這樣轟轟烈烈地過了,想來也不錯,你說是不是?”


    “你不要太貪婪,不幸成就了你的名聲,一提你李天澤公安部有幾個不知?部隊就更別說了,不滿二十就是大校,人家要熬幾十年才能熬到的軍衍。”


    “這都是小意思。”他又驕傲得意起來:“拿破倫也差我幾成對不對?他十六歲才是個少尉。”


    他們說著話,荷兒興匆匆跑回來,像小時沒魂似的衝進來叫:“你們在這幹什麽?我等你們半天也不見人影,你們真是錯過好鏡頭,老和尚和二表哥他們相認時,場麵真是感人,我說了他們會為老和尚感動的,他們再沒處去找這樣好的三叔公了。走、走,這半天你們不餓嗎?等你們用早齋呢。”


    “漢楚不會感動的想丟下他三個老婆吧。”天澤開玩笑。


    “哇,這你也知,他剛才是這樣的,他說他要替大表哥。所以我說好感人,他們兄弟真是情深。”


    “他是樂得送漢秦一個順水人情,他這樣好色,大師哪裏會要他來掌門?那時廟將不廟。”天澤嘲笑。


    “這你可誤會他了,他隻是重情,他對女人並沒有那種所謂的不誠之心,女人愛他,是因為他懂得如何去欣賞她們,愛她們。”盧楓為漢楚辯護。


    “不是吧,到時你不是也要娶三個八個老婆?”天澤瞪大眼瞧盧楓,仿佛不相識般。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他急辯,且將那日漢楚在盧府的事講給他聽,講完說:“他教會我如何欣賞女人,就好像佛禪裏的一個故事。說一對師徒走到一條河前,這時有個女子要過河請求師徒幫助她,弟子說男女授受不清,僧俗有別不肯。師傅卻二話不說彎下腰背起女子過河。過了河放下女子師傅就邁步走,徒弟追上來說師傅犯了色戒,師傅朗笑,我背女子在有形早已放下,而你背在心理,到現在也沒下。”


    “算你說的有理,可你這樣學會欣賞女人,女人自是更愛你,你到時豈不是還要像他?”


    “我不會,溺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這我就放心了。待你學習完荷兒也可嫁你了,你們就可以,並蒂枝頭,冰綃玉蕊、便勝卻天上人間。”


    “你不要總是取笑我。”盧楓也動粗,踢過去一腳,天澤旋身快卻把荷兒撞的摔跤,他眼急手快一把拉了起來說:“荷兒你將要嫁個才子,幸不幸福!”


    “呸,你再取笑他我把你吊到塔樓上去,信不信?”


    “信,全世界你就偏心他一個,不過等他像漢楚樣你別來叫我揍他。”


    “我自會處理他去做太監,聽他……”她學太監娘娘腔,還扭肢作勢。


    倆個大男人笑得絕倒。


    他們說笑地入了齋堂,愉快地用早齋。然後年輕人留下老將軍出寺院尋樂。


    漢楚和天澤是找到了對家,互相嘲笑譏諷。那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漢楚長天澤五歲,他們吵過後又是好說好笑,揉揉搡搡,你動我一下,我扯你一下。山上的鳥雀都不耐他們的聒噪,“砰”地聲一起飛向別的山頭。


    他們在山上不舍地呆了一天,年初二,中午下山,返終南。


    天澤接受了漢楚的遊說,他同意漢楚安排與麗緹約會戀愛。這無疑興奮壞了麗緹,興奮地她幾個晚上沒睡好,她遐想天澤在她身旁可能的種種,她傾倒在他不可抗拒的眼神下。“他是多美呀,就像一個戰神,放射出他寶石般的寒光,……簡值迷死人了。”她將她這最初一步的勝利告訴了霓裳,請她分享她此時此刻不可逆止的激動。


    年初四一早,漢楚安排盧楓帶荷兒出終南,不管他們哪玩,總之是出終南別在他們眼皮底下。荷兒有盧楓陪她不計較在哪。荷兒被支開了,漢楚為所欲為,為了不是太生澀,為了自然,他在沈園設宴招待李、盧、莫三家人,都有不少的女眷。飯局中天澤顯得有點慌亂,他不自然地不時瞄麗緹,麗緹更是心慌,臉酡紅地醉酒似的,這個樣子正應了漢楚剛教給天澤朱自清的句子:好惹人惆悵,好惹人歡喜,好惹人心動,好惹人心撩的女人,她卻是雲煙般,秋水似的雙眸勾人魂魄。她起身離坐,水蛇樣的腰肢兒扭動,你便為她醉了。


    天澤燥熱的不行,離坐出大廳,逃到後園。後園寬敞風大,花香,水喧。他走到水池邊掬水濕麵,水裏倒出一個女人影。他慌立起身驚呼:“麗緹?”


    她柔婉地露出彎彎笑意,就這一彎又應了朱自清的句子,她那潤澤而微紅的雙頰,如蘋果般照耀。他怔怔地,這時他特別憎恨漢楚,他不該聽他說教,不該心意不堅而被他的《女人》迷惑。他很想逃,可是他覺得那太丟麵子,他必須拿出風度,拿出勇氣,他不能失禮在一個女人麵前而從此被人小瞧了。所以他在一陣慌亂後恢複他高傲自信地一麵,瀟灑一笑說:“你突然來嚇了我一跳,我酒喝多了出來涼爽一下。”


    “你難得和大家聚餐,也難得這樣盡情,這樣休閑。”


    “是,這多虧盧叔放我一周假。”


    “他故意整你。”


    “我知道,不過我不怪他,因為是我令他難做在先。但是那已過去了,漢楚幫他解決了難題。”


    “漢楚他很巧才,好會哄人開心。”


    “他是現代翻版賈寶玉,女兒國裏的寵兒。”


    “你嘲笑他?”


    “不,我說的是事實,不過他心理學學得真是很好……”他說到心理學就滔滔不絕,由心理學聯想到犯罪心理,說起種種案例的心理動機,你如何去尋心理動機追絲引騰而生出一係列邏輯性思維。她靜靜地聽,不時插話說教育心理。他讚同她的觀點。


    他們很成功地有了這樣的第一次,以後他們相處就不再局促生疏,而且天澤會主動約麗緹,林夫人看在眼裏,笑在臉上。天澤意外地發現母親竟是沒了那份顰眉,他真是開心地不能再開心,他的戀愛竟可以讓母親歡顏,他想難道愛情這東西果然如此神妙?


    荷兒被盧楓帶回靈山玩了兩天,她又遇一笑。這次她好好地和一笑參禪了一回,向他學畫道,感悟人生。盧楓最愛她人小扮大的稚嫩相。


    荷兒回到沈園發覺每個人都是一副樂態,古嘉蕙竟也沒了丈夫即將剃度為僧的愁容,她和大家一樣笑。她狐疑中不免問。古嘉蕙回答的答案令她滿意。幾家人熱熱鬧鬧鬧地快到元宵,年初十二,查理滿心歡悅地將蘇佩瑤擁在懷興奮地宣布,他第七次求婚通過了,初十三查理雙親如約抵達終南。荷兒根本無暇顧及天澤和麗緹私下約會,年宵後盧楓又要回部隊,她整天忙得像無頭的蒼蠅,這裏飛下,那裏撞下。年十六送走盧楓,她還不及傷心,漢秦剃度的日子也臨近,她又陪著一家人上蘇鎮呆了半月,直到二月初六漢秦剃度下山,又在蘇鎮小住了一星期後,在古嘉蕙依依不舍中返終南。雖然這一切都已是定局卻總難免傷懷。


    家事了了,漢楚必須做正經事,蘇家和查理家都已決定在終南和漠北投資。


    盧市長分管著城市規劃建設,他向沈亭柏請教城市環保規劃格局。沈亭柏將終南地圖展示他麵前,向他分析世界園林城市整體布局,一幅幅精美園林化城市從錄象機裏放出來。盧市長將感慨化為行動,他有信心在不久的年月裏他可以看到自己規劃的藍圖。


    沈亭柏在沈園繼續逗留了一個月,返香港。漢楚妻小和漢秦妻小;李太爺子孫也隨行,留下了四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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