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風足足吹了一天,傍晚,太陽掛在這片沙海的西方,紅色的晚霞映著金色的沙漠,美的動人心魄。隻是這樣的時候,沒人在意這樣的景色。


    風吹的聲音小了些,聽海樓內嘈雜的說話聲似乎也小了些,小到矮個子的店家終於可以聽到門外傳來的急匆匆的敲門聲。“嘭嘭嘭......嘭嘭嘭!!!”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雙雙眼睛望向緊閉的大門,店家打著哈欠,慢悠悠的走過去,才一拿下門閂,門便被人從外麵一把推開。隻看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頭兒從外麵鑽了進來。他身後背著竹編的背簍,上麵蓋著塊黑布,黑布上麵又落了厚厚一層的黃沙。他一進門就立刻放下身後的背簍,從裏麵抱出一個約莫三四歲的男孩兒,那孩子似是睡著了,又似乎得了什麽病一直未曾醒來。


    店家站在一邊忙不迭的製止他:“唉?唉?”


    老頭兒抱著男孩兒不住的向店家行著禮:“掌櫃的...掌櫃的...您行行好...外麵風沙太大了,我們走了三天才走到這兒......掌櫃的,您行行好,給我孫子一口水喝吧...他...他撐不住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抹起眼淚。


    店家往案上一坐,瞪起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說到:“一錠金一個人,”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老頭兒你可別說我欺負你,聽海樓一向是這樣的價錢,不信你去問問他們?”他用手指著店內坐著的眾人。


    老頭兒從身上摸出一貫銅錢,十分為難的看了看店家,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我......我隻有這些,原本是打算到漯河找醫神給我孫子看病......”他不知到往下該說些什麽,猶豫了好久,才又說了一句,“掌櫃的,您行行好吧......”


    那店家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些:“我若是行了你的好,誰來行我的好?再說,你這些錢連醫館的門都叩不開,我看你還是回家去吧,這諾大的沙海,白白賠上性命,劃不來!”


    小男孩兒在老頭兒的懷中無力的呻吟了一聲,然後又沒了一點聲音。


    “你孫子得了什麽病?”


    “不知道,村子裏的大夫都看過,也看不出個究竟...我才來...”老頭兒說著說著突然斷了聲,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原本是三個人來著...他爹也在...哪個會曉得遇上這樣大的風...孩子他爹也走了...剩下我們爺孫兩個...掌櫃的...你......”這一句“行行好”他最終也沒能說出口,隻是蹲在地上,把頭埋進孫子的懷裏,哭得傷心。


    店家沒作聲,把錢串裏的錢撥出來一半,嘴裏嘟囔著:“這樣虧本的買賣我可是頭一次!”說著,咣當一聲,將剩下的銅錢扔進竹簍裏,“找個不礙事的地方呆著吧,”又扭頭衝著內堂生氣地喊道,“三仔!給他端碗水出來!”話音剛落,他忽然有糾正道,“半碗!半碗就好...”看著眾人投過來的眼神,他後半句的聲音兀自小了起來......


    聽海樓內再次響起叩門聲,是一陣穩健的,有力的叩門聲。喝茶的人端起碗忘了放下,說話的人也驀然截斷話音,他們都知道,這一次,要等的人來了。


    從沙漠的風裏走進來的五人,為首的是蓬舟山齊雲派極靈子的大弟子陸放,他不必自報家門,不必亮出什麽掌門信物,隻消往那裏一站,認識他的人自然認識,不認識他的人很快也會認識。不過他顯然沒有預測到此刻聽海樓裏會有這麽多的人,更沒有猜到,這麽多的人都是打著神器的主意。


    店家顯然很高興,他的笑容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大,漏出來的黑色牙齒也比任何一次都多:“你們終於來了!真是奇怪,這消息我隻告訴了蓬舟山,怎的他們都知道,又都來的這樣快?不過你放心,我可是誰也沒說,我做生意向來守信的很,蓬舟山既然答應了我的價錢,我自然不會失信的!”他說完,用一種期待的眼神注視著陸放。


    站在左側的齊雲弟子解下身後的包裹,遞給店家,那店家接過手的時候,身體明顯頓了一下,可以想象那包裹的分量。店家將包裹藏在案台裏麵的箱子裏,藏了好久才站起身又將包裹還給陸放問道:“幾位是拿了東西便走,還是在這聽海樓稍坐?嘖嘖,這樣的大的風,恐怕還要刮上一夜......”


    “那便等明日風停了再走,店家打擾了。”陸放雙手抱著長劍,向店家略微施了一禮。


    “唉,哪裏哪裏,不打擾,不打擾......”那店家連忙擺手,隨即,身子稍稍前傾了一些,趴在案上,眯起一雙眼睛笑道,“隻是這店錢...一個人一錠金......”


    “你!方才不是已經給過了你?”左側那名弟子指著店家怒道。


    “啊!方才給的是那東西的錢,現下你們要在我店裏過夜,自然要給過夜的錢。我這小買賣,可沒有買一送一的道理。再說,你們齊雲門這樣大的門派,難道還缺我這點錢嘛?”店家白了他一眼,有些不高興。


    那人正要開口駁他,被陸放擺手製止,將五錠金子擺在案上,淡淡的說了一句:“住店自然是要給錢的。”


    “這位仙人當真是個明事理的人,”店家一邊收著金子,一邊又道,“我給你們留了個好位子。”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向店內正中間的一塊方桌。四方都有人虎視眈眈的看著,果然是個好位置。陸放心裏想著,徑直走了去。


    這一夜過得著實漫長,聽海樓內安靜的隻能聽到店家和夥計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坐在柱子邊的老頭兒似乎也睡著了,懷中抱著他從未醒來過的孫子。傾鈴和鐵麵坐在最北麵的角落裏,一直沒有說話,傾鈴原本是憋著一肚子的話的,隻是穿鬥篷的男人坐在他們旁邊,她隻能沉默,埋著頭在心裏默默猜測著對麵這個奇怪男人的身份。鬥篷男人偶爾會拿起桌上的茶壺為自己續一碗難喝的茶水,他的臉藏在黑暗中,眼睛也藏在黑暗中,從坐下來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沒抬過頭,誰也不看,什麽也不說,像一個影子,安靜,神秘。


    陸放五人坐在中間,藍色的包裹放在他的麵前,那裏是所有人來到這片沙漠的理由,隻是沒有人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之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瘋裏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瘋裏風並收藏仙之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