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很清楚自己已經在這座縣城裏被困兩天了,沒有身份,沒有證明,無論是旅館或是交通工具都無法使用,還要時刻堤防被街警注意驅逐,防備著被遣送回家,他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外來黑戶,學會像螻蟻一樣夾縫生存。


    貨車在快抵縣城的路途中丟棄,然後選擇徒步進城,用著從劉全有身上搜來的錢購買麵包和水,後來就一直流連在這個偏僻的公園裏。


    爺爺說過,忍耐一時,逍遙一世。


    或許當時應該等到了大城市再對劉全有下手不遲,畢竟若是身處大城市就能免去目前這種無能為力的尷尬窘境,至少之後的生活,山鬼並沒有做太多具體詳細的規劃,這一開始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在大山的時候隻想著走出大山,進入真正的人間,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雨躍。想要活下去,總能找到辦法。


    但現在必須做點什麽,必須紮根到大城市中,那個男人肯定是在“另一個世界”的某處,除了姓氏,山鬼對那個男人的信息一無所知,爺爺和媽媽始終隱瞞著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但他本能覺得那個男人必然不簡單,縱使不願意承認,但既然是能夠被爺爺認可的人,那必定不是普通人,即使說是巨擘雄主一類的大人物,他也不會感到意外,可以肯定的是那個男人目前在一個自己到達不了的“世界”


    終有一天會相見,他發誓。


    收攏心神,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山鬼中斷腦海的紛擾雜念,閉眼靜坐,開始琢磨下一手該走哪部棋,腦海粗略有些想法,山鬼嚐試推敲各種可能性。


    忽然,山鬼猛然睜開眼睛,瞬間提起身旁的木匣,回轉身體,閃到左側。緊接著看到一個瘦弱嬌小的身影被人踹飛,落在自己剛才坐的位置上。


    “小賤人,我日你個先人,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他媽整天就想著跑,跑跑跑,你能跑到哪?你爸媽把你賣給我,你就乖乖去要飯討錢,不然我今天就砍了你的腿,讓你假殘廢變成真殘廢。”罵人的是一個光頭男人,一身的肥膘,脖間掛著一條大金鏈子,眼神中充滿凶狠,就像山裏裏準備獵食的野狼。


    而他旁邊跟的男人比光頭佬高出半個頭,身材高挑,戴著眼睛穿著白色西裝,一臉的斯文相,低聲說道:“強哥,那樣也回不了本金,上次有個媽咪特意托我留意這種未**的雛兒,聽她說這種貨色現在很暢銷,有錢人都喜歡這種調調,甚至迷信可以用來改運衝喜。”


    “眼鏡,你小子還和那騷貨聯係,嘿嘿,也好,省的我以後麻煩。”光頭一臉奸笑道,滿臉橫肉跟著顫抖起來。


    狼狽為奸,古人誠不欺我。


    山鬼靜靜在旁,忽然咧開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同樣的肆無忌憚,理直氣壯地當麵將別人當做貨物討價還價,這種熟悉的場景讓他覺得有點意思,相當的有意思呀!


    那種熟悉的欲望從胸口湧現,開始沸騰、燃燒。


    那個跌倒在長椅上的小男孩,看上去比自己少一歲的樣子,長得很清秀,屬於別人眼中的“好貨色”似乎並不強壯,也不高大,但受了成年人一腳,從頭到尾沒發出一點聲音,真是倔強呀!看到這,山鬼眼裏閃過一絲暖意,真像他曾經在路邊遇到的那隻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狗。


    但他並不打算多管閑事,轉身準備離去,這時,感覺到衣角似乎被拉住,他回頭看向那個男孩,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男孩的眼睛很清澈明亮,如點點繁星,明明動作是在求救,卻固執地閉著嘴巴,眼裏沒有任何希冀之色,就這麽呆呆地拉著山鬼的衣服。


    山鬼一動不動,佇立在原地,旁邊的眼鏡男一把扯過男孩,湊臉到男孩麵前,陰陽怪氣地說道:“乖,咱們回家,你忘了你的好朋友嗎?他還在等著你呢”


    光頭已經開始罵罵咧咧,帶頭往來的方向走,從頭到尾沒把山鬼放在眼裏。


    男孩放棄掙紮,像個提線木偶,隨意牽扯,然而眼睛始終望著山鬼看,三人漸漸走遠。


    這時。眼鏡男感覺有人拍了下他的後背,回頭看到是山鬼,目光閃爍,瞧了四周一眼,然後循循善誘:“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和叔叔回去,明天叔叔幫你找家人。”


    “叔叔,你身上有種味道。”山鬼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


    “什麽味”眼鏡男疑惑地問道。


    “人渣味”山鬼笑了出來,如刀出鞘。


    話落風起,山鬼左腳踏前半步,右手變拳,直擊眼睛男腹部,拳勢如鐵牛犁地,迅疾如追風趕月,呼嘯成風,在空中炸響。


    半步崩拳,石破天驚。


    眼鏡男沒有如何防備,肚子本就是極為柔軟脆弱的部位,驟然受擊,全身痙攣,眼鏡男抱著肚子半跪在地呻吟。山鬼右手化拳為掌,一記劈拳落在眼鏡男頸部,眼鏡男頓時昏了過去,局勢瞬息萬變,從出手到現在,如電光火石。


    光頭突遇變故,整個人都呆住,片刻後反應過來,不退反進,怒喝“我日你先人。”接著向山鬼撞來,一身肥肉上下顫抖,配合凶狠猙獰的表情,看上去頗為嚇人、威風凜凜。


    山鬼這次換了另一種拳法,雙手如抱老樹,圈住光頭打過來的拳頭,雙腳錯開,借勢後退,仿佛穿花蝴蝶,待去勢消盡,雙手化鉗,點在光頭的耳後,光頭雙眼瞪圓,刹那後,倒在地上,昏厥過去。


    攬雀尾,雙峰貫耳。


    山鬼力道控製的精準無差,並沒有造成性命之危。


    走到光頭身邊蹲下,他直接拿走對方脖子上的那條大金鏈子,動作自然,沒有一點猶豫。


    禮義廉恥信也要吃飽了再說,人,光是活著就要拚盡全力,山鬼心想。


    就在這時,男孩走過來牽過山鬼的手,原本黯然神傷的眼鏡瞬間變得生動起來,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跟我來。”這是男孩的第一句話,聲音清亮幹脆,有種不容置疑的魄力,然後自顧自拽著山鬼奔跑。


    山鬼沒有甩開,兩個人在夜幕中穿行,整個世界都陷入沉睡,隻剩下一輪皎月和路邊零星的路燈相映生輝,偶爾傳來的汽笛聲刺破長空,驅散夜裏的孤寂寒冷。


    相遇的兩隻小野狗在風中相互依靠,跌跌撞撞地跑去遠方。


    逃跑的盡頭是一座寺廟,規模雖小但是香火未斷,門口的大鼎堆積著一層厚厚的香灰,山鬼不信天地鬼神,直接拿起香案上早已發黃的蘋果啃起來,隨後打量眼前的雕像,是一個老人家,雙手捧著書,身體前側,似乎就著月光翻書的模樣,山鬼一時之間認不出這是哪路神仙。


    相反的,男孩倒是很虔誠,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嘴裏念念有詞,山鬼正要問話,男孩轉頭對他一拜,說了今晚的第二句話。


    “求求你,救救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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