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荻終於打發走何大壯這個麻煩了,她看上去輕鬆了很多,要給丁鬆打電話,想告訴他:“我要喝酒。”


    丁鬆的電話關機了。郝荻隻好在下班途中,親自去酒莊買了一瓶幹白葡萄酒,然後返回家中。


    她打開房門,迎麵撲來一股惠林頓牛排的香味,她笑了,盡管她笑的很勉強,還是為她與丁鬆的心靈默契,發自內心的笑了。


    “你回來了。”


    丁鬆紮著一個圍裙,從敞開式廚房跑過來,搶先給郝荻拿拖鞋。


    “別這樣,我自己來。”郝荻心裏美滋滋的,表麵上還是客氣一番。


    “應該的。”丁鬆模樣俊俏,眉眼棱角分明,誰看上一眼,都是一標準帥哥。誰也不會想到,他在家還是一地道暖男。


    丁鬆接過郝荻脫下的鞋,放進鞋櫃裏,又要幫郝荻穿拖鞋。郝荻急忙躲閃開說:“小鬆,過了。你千萬別這樣,我……”


    郝荻笑著穿好拖鞋,率先走進屋去。


    “你辛苦一天了,我侍候你是應該的。”丁鬆走向廚房的同時,做了晚餐菜譜預告:“今晚吃惠林頓牛排,水果沙拉,羅宋湯……”丁鬆說到這,愣了一下說:“家裏還有幹白嗎?”


    郝荻晃了晃手裏的酒瓶子,丁鬆衝她豎起大拇指說:“厲害。稍等,馬上開飯。”


    丁鬆返回廚房,郝荻的笑容漸漸凝固。她從櫃子裏拿出兩個香檳酒杯,分別擺在餐台兩邊,問丁鬆:“你電話咋關機了。”


    “電話沒電了。”丁鬆端一碗羅宋湯出來,放到餐台上。把郝荻剛擺好的酒杯送回櫃子裏,又拿出兩個高腳杯說:“這是喝幹白的酒杯。”


    郝荻尷尬一笑,她從來沒在這上麵花過心思去,琢磨一下喝什麽酒該用什麽杯,甚至暗自嘲諷丁鬆是窮講究。喝的是酒,跟杯子有毛關係。


    郝荻給自己和丁鬆各倒上一杯幹白,見丁鬆欲言又止的樣子,她顯得有些不耐煩了,端起自己的酒杯,“咕咚、咕咚”幾口喝幹,又拿起屬於丁鬆的那個酒杯,折給自己一半幹白說:“這回行了吧。”


    丁鬆一笑,轉身返回廚房。


    郝荻發現丁鬆的手機就放在餐台上,她拿過手機,按下開機鍵,要去找充電器,幫丁鬆給手機充電,並不忘提醒丁鬆說:“手機不能關機,萬一有事,找不到你,就麻煩了。”


    郝荻打開丁鬆的手機,發現手機滿格電,她猶豫一下,把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


    丁鬆端了兩個盤子,一盤是水果沙拉,另一盤是一整塊牛排說:“你先吃,我那塊牛排馬上就好。”


    見郝荻陰沉下臉,手機又傳來滴滴幾聲信息,他解釋說:“大壯來電話,約我去他家喝酒,所以我才……”


    “王晟死了。”郝荻輕聲說道。


    “啪嚓,”丁鬆手中的牛排滑落地:“你說啥!”


    郝荻重複了說過的話,同時流下了眼淚。她知道,何大壯肯定也是為了這事,找丁鬆去喝酒的。


    “怎麽會這樣。”丁鬆彎腰撿起破碎的盤子,以及油光錚亮的惠林頓牛排。問道:“這是啥時候的事?”


    郝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幹白,又一口喝下說:“我不吃了,想睡一會兒。”


    郝荻起身走進臥室,丁鬆收拾好破碎的餐盤,拿了塊抹布,跪在地上準備擦地。他忽然想起什麽,起身拿過手機,再次關機。


    何大壯的手機再次撥打丁鬆的號碼,傳來女聲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不要再撥。他以為丁鬆還在外麵忙,沒來得及回家給手機充電。


    何大壯擰開白酒瓶子,“咕咚”先喝上一大口,又拿過雞腿狠狠咬上一口,點開王晟的死亡日記,被一行字吸引住了。


    從見到她那一刻起,我就死了。


    何大壯會心地一笑。王晟所說的這個死,就是死心塌地的代名詞,按這個邏輯思維,所謂的死亡日記,就是王晟和林薇的愛情筆記。


    上高中時,王晟幾乎每天都住在何大壯家裏,兩人同吃同住,以伴讀的形式在一起,學習成績確實有所提高了。


    考上大學以後,隻有到了寒暑假,王晟才能來何大壯家小住幾日,偶爾向他流露一些有關家的信息。王晟不願住在家裏,他討厭父母三天兩頭,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來吵去,沒完沒了。


    大學畢業後,兩人有了各自的工作,也很少聯係了。偶爾見上一麵,何大壯所能聽到的,也是王晟對家的抱怨。除此之外,他們很少探討有關社會人生的話題。當然,兩小無猜的生活經曆,早已在兩人之間,建立了一種高密度的信任感。由於他們各自不同的生活圈,又在盡量回避一些敏感話題。


    王晟與林薇的戀情,是在何大壯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可能以為何大壯是記者,見多識廣,也曾經有過感情經曆,能在這方麵,給他提供一些經驗指導,所以,王晟經常跟何大壯說起,有關他和林薇之間發生的事。


    這也是何大壯在發現王晟死後,敢斷言王晟是殉情自殺,完全是一種障眼法。


    在沒有充分證據,證明王晟就是賈正道所殺之前,何大壯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個信息。


    他知道,賈正道把王晟一手培養起來,又在關鍵時刻殺掉他,起因就是林薇。


    何大壯在王晟在日記裏,看到了他與林薇初次見麵時所發生的故事。剛好那天何大壯也在場,他受林薇邀請,被杜老大生拉硬拽參與其中,見證了王晟噩夢的開始。


    那天,人們沒喝多少酒。杜老大也是明顯地把精力,都集中在林薇身上。可林薇一坐下來,目光幾乎沒離開過王晟,還時不時的誇上一句:“小夥子太帥了。”


    何大壯明明能擔些酒量,他假裝滴酒不沾,想要找機會跟林薇套磁,這也是他受邀的主要目的,結果,隻能酸溜溜的看著林薇向王晟獻殷勤,給他斟酒夾菜。


    何大壯受刺激是家常便飯,特別在王晟麵前,他自歎不如。


    表麵看,王晟對林薇的熱情無動於衷。何大壯以為,他從小是在女人堆裏長大的,對美女感覺木訥,看到這篇日記,何大壯忍不住笑了,這個臭小子。


    王晟把他當時的表現,稱之為欲擒故縱,還美其名曰這是泡妞秘籍。


    狗屁!


    當時,何大壯眼看著王晟幾杯酒下肚,就耐不住林薇的誘惑,菜品還沒上全,他的舌頭就變得僵硬起來,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該硬的不硬,不該硬的別早早就硬上了。”


    何大壯低聲提醒王晟,怕他喝多了露怯。並趁王晟和林薇低聲細語,不知道在說什麽時,悄悄把王晟的酒換成了飲料。


    王晟全然不知,他略顯醉意站起身,舉起飲料說:“老大,我說幾句行嗎。”


    誰都能看出來,當時杜老大的眼色兒十分不友好。他說:“你想說啥呀?”


    “我要說幾句感激的話。”王晟話音未落,杜老大率先為他鼓掌。


    還沒等王晟把編好的詞兒說出來,杜老大搶話說:“你跟林小姐素昧平生,聽說你升任信貸部主任了,林小姐主動給你擺酒誇官,你真得好好說幾句感謝的話。”


    何大壯不知道林薇為啥做東請客,卻讀懂了杜老大一番話的含義。人家希望王晟把林薇當主題,好好替杜老大恭維她一番,然後,盡快把林薇的注意力,轉移到杜老大那去。


    有一句俏皮話:領導講話你嘮嗑,領導夾菜你轉桌,領導小pin你亂摸。


    王晟就是這種人。他不傻不苶,明明看出杜老大y火焚身的眼色兒,隨時都要迸發出動物性本能了,他還要獨享林薇的溫柔,真是倒黴吹的。


    王晟開始胡言亂語了。他為了讓林薇了解自己,竟然要從自己出生懂事那會兒說起。


    何大壯替王晟著急,他要找個機會,阻止王晟胡說八道,再順著杜老大的意思,把林薇的注意力轉移到杜老大身上。


    王晟也是色膽包天,他不給何大壯插話的機會,擺明了自己就是餐桌上絕對的主角,他要牢牢吸引住了林薇的注意力。


    王晟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杜老大坐在那百爪撓心,幾乎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都說漂亮女人有胸沒腦。在何大壯看來,林薇不僅漂亮,而且有胸也有腦,這是女人少有的硬件。她看出杜老大的弦外之音,一個眼色兒過去,舉杯在手,給杜老大敬酒,對杜老大極盡安撫,並低聲詢問王晟的背景:“他小小年紀,大學畢業沒多久,怎麽就當上信貸部主任了。”


    何大壯在一旁聽得真而且真。


    杜老大故意把半個身子壓在林薇的肩膀上,用手擋住嘴,伏在林薇耳朵,低於幾句。見林薇驚得合不攏嘴,他借機用舌尖舔林薇的耳朵。


    “別鬧。”林薇笑著推開杜老大,偏巧被何大壯看個正著,杜老大的臉,臊成了紫茄子色。


    王晟打開話匣子,提到了他父親:“其實我爸就是一退休老頭,八十多歲了,住在鄉下,整天就知道養花玩鳥寫字,活得倒是輕鬆愉快,對我沒有一點幫助。”


    林薇疑問的目光看杜老大。


    杜老大也是一臉的懵逼。“王晟,你沒喝多吧。”


    王晟一點也不傻,他聽出杜老大的弦外之音,便話鋒猛轉,開始感謝杜老大對他的知遇之恩,以及大力提攜,還說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等等。


    王晟馬屁拍晚了,拍到了馬蹄子上。


    杜老大直接把不滿寫在臉上,他低聲提醒林薇:“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要辦,咱們走……吧。”


    “您慢走。”


    林薇公開拒絕了杜老大約炮。


    有道是狼多肉少,應該先給領導,即使領導腎虛,也該讓給司機。王晟新官上任,就把林薇原本送給杜老大的一次豔遇,截胡了。


    杜老大怒而離席,其他人緊隨其後,餐桌上隻剩下何大壯、王晟和林薇。


    “我話還沒說完,他們怎麽都走了。”王晟故意裝嫩,扮無知,遮掩尷尬。


    何大壯很清晰記得,他當時對王晟的批評,甚至不顧林薇在場,貌似斯文,說了一句糙話:“我你就是打鐵烤糊了褲襠,看不出火候。”


    沒想到林薇麵帶微笑,含情脈脈地看著王晟說:“我喜歡。”


    王晟在日記裏,居然誇讚何大壯這句話,屬於臨門一腳,直接點破了他對林薇的企圖。


    所謂的皮褲套棉褲,其中定有緣故,不是棉褲太薄,就是皮褲沒毛。


    何大壯和王晟也算心有靈犀,他當時就看出王晟在使套路。既然林薇已經選好了獵物,他再留下來隻能當電燈泡,於是,他推說有稿子要寫,必須趕回編輯部去,把王晟托付給林薇照顧。


    接下來是何大壯最想知道的內容,王晟的日記,滿足了他的願望。


    何大壯走後,林薇架著半醉半醒的王晟,走進了賓館房間。剛走到床前,王晟一把摟過林薇,野豬啃玉米似的一頓狂啃,林薇那貌似若不經風的身子,經不住王晟的侵擾,軟軟地躺在床上,輕聲細語:“不要,不要嘛,人家好怕。”


    ……


    何大壯突然眼睛發直,順手拿起酒瓶子,嘴對嘴一頓猛灌。他放下酒瓶子,打了一個飽嗝,有心接茬兒看下去,又怕影響了這一宿的覺兒。


    這就是何大壯的硬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明知道看了隻能自己折磨自己,幹脆就不看。睡覺!


    何大壯抻了一個懶腰,合上筆記本電腦。他手腳並用,脫下衣服褲子,順手一丟,再拉下電燈開關。


    一整套嫻熟動作,盡顯光棍漢的隨性與邋遢。


    何大壯一頭紮進被窩裏,幻想著當時王晟和林薇,在床上都發生了什麽,想著想著,就把自己拽進夢中。


    何大壯家的位置相對比較偏僻。到了晚上,街邊停了幾輛私家車,以及偶爾才有一輛出租車從此路過,幾乎看不到走路的行人。


    何大壯剛把燈關上,就有一個人快速走到他家院門前。


    來人先左右看了看,手順著院門門縫伸進去,摸索幾下,拉開門閂,倒退著進了院子,輕輕關上院門,徑直走到房門邊。


    他耳朵貼在門上,聽到屋裏傳來呼嚕聲,便掏出一把羊耳尖刀,從門縫伸進去,輕輕撥動幾下,稍一用力,哢地一聲門開了。


    一股酒氣撲麵而來,他手在鼻子前扇了幾下,躡手躡腳向屋裏探步。


    盡管他加了十分的小心,還是因為不熟悉屋裏的環境,“當啷”一腳踢翻了一個酒瓶子,隨即便是“劈裏嘩啦”一堆酒瓶子倒地的聲音。


    “誰!”


    何大壯被驚醒,他猛地坐起來,還沒等看清有人闖進屋裏,就被來人一個餓虎撲食按倒在床上。


    隨即,一把羊耳尖刀紮在他哽嗓咽喉處,低聲命令道:“給我閉嘴,小心要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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