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仿佛有魔力一般喚醒了沉睡的萬物。


    秋家後院裏,才撒下去五六天的菜籽已經冒出嫩嫩的腦袋了,旁邊新栽種的桃樹苗和梨樹苗也都長了嫩筍,即將抽出新的枝條。


    秋麥蹲在菜地邊上,把菜苗間隙中長出來的野草拔掉。


    雨後初晴,燦爛的陽光灑下,溫暖而明亮。


    院門外傳來了老牛的叫聲。


    秋麥站起身,拍了拍沾了一手的嫩草,等了這半天,總算是來了。


    今兒剛好二月初一,過完年一整月,是和蕭墨白約定了,上門取酒的日子。


    淩決帶著苗苗和果果出去跑步去了,她怕取酒的人來了家裏沒人,便一直在家裏等著。


    酒是年前就釀好的,新釀的糧食酒,算不算絕品,卻比尋常酒坊釀製的酒水要好上許多。


    寒冬,十裏堡大雪封山,進出村子的路垮塌,缺衣少糧,一直到臨近過年,才修好了路,秋家兄妹和淩決去鎮子裏采買了不少的米糧,也就趁著那幾日,釀了兩壇子酒。


    來拉酒的人秋麥並不認識,領頭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身形消瘦,麵容嚴肅,經他介紹,此人乃是蕭家在五柳鎮新建酒樓醉仙樓的胡掌櫃。


    他雖然麵容嚴肅,不苟言笑,對秋麥還算客氣,並沒有因為她是個小孩子而怠慢,想來是蕭墨白交代過。


    胡掌櫃身後跟著三人,一個趕車的車夫已經年過半百,頭發斑白,佝腰駝背。另外兩個青衣小廝,一個呆頭呆腦,麵無表情的佇立在牛車邊上;一個低眉斂目,假裝正緊,眉眼卻靈活的亂動著,四處打量。


    秋麥的目光掃過一行人,正巧就撞上了一張燦爛的笑臉。


    熟人啊,那眼珠子滴溜溜轉的青衣小廝不就是杏林閣方掌櫃的侄子麽,秋麥還記得,他叫方順。


    碰見老熟人,秋麥想回以微笑,卻見胡掌櫃轉頭那一刹那,方順臉上的笑瞬間收斂,一本正經。


    “你們兩個,隨秋姑娘去抬酒,仔細著點兒,若是把酒缸子摔了,看我回去不打爛你們的皮。”胡掌櫃嚴肅的指著兩個青衣小廝吩咐。


    方順子和另外一個小廝便乖乖的應了聲。


    秋麥領著兩人進了院子去抬酒,酒缸子是提前放在屋簷下的,兩人抬起一壇酒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抬了另外一壇子酒。


    動作還算麻溜,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酒我們裝好了,秋姑娘,這是我們公子讓我給你的酒錢,一共五兩銀子,你點一點。”胡掌櫃見秋麥出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黑布荷包。


    秋麥接過荷包,拉開瞅了一眼,裏麵躺著五粒碎銀子,應該是足秤的。


    她的麵上忍不住的笑了,蕭墨白說話還是算話的,給足了銀子,這五兩銀子她收得安心,因為她可以保證,她的酒絕對不會讓他後悔。


    “辛苦胡掌櫃跑一趟,不如進屋去喝碗水。”秋麥把銀子揣進兜裏,心情愉悅,便和胡掌櫃客氣了一句。


    胡掌櫃神色依舊嚴肅,也不跟秋麥多說,隻道:“銀貨兩訖,天色不早,我們便歸去。”


    他說完,轉身便要上車。


    “掌櫃的,小的,小的想出恭,您等小的一會兒可好?”站在旁邊脊背挺得筆直,麵無表情的方順突然開口。


    四周有片刻的安靜,胡掌櫃的臉臭的仿佛已經聞到了一股濃濃的味道。


    “去。”


    “謝胡掌櫃。”


    方順不苟言笑的跟胡掌櫃道了謝,便往秋麥家院子跑。


    秋麥站在門口,不進去也不好,進去吧,又不想。


    偏頭,就瞧見方順子站在院子裏衝她招手。


    “茅廁就在那附房的後麵。”秋麥黑著臉,不情願的進了院子,指了指院子最邊上破舊的附房,對方順說。


    方順連忙搖手,小聲說著,“我不去茅廁。”


    他說著,偏頭瞅了一眼門外,見那幾人都麵無表情的等著,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上下打量了一下院子,開口說道:“嘿,你們原來住在這裏啊,好遠哦,那邊就是你說的大山啊?”


    方順在原地轉了一圈,仰頭望著遠方雲霧繚繞的群山,繼續追問:“拉車的獅子呢,還有你家看門的狼呢?”


    “我可一直惦記著想要來看看,我都沒見過獅子長什麽樣兒,會不會咬人啊?”


    方順一連十萬個為什麽,嘰裏呱啦問了一長串。


    秋麥嘴角抽抽,這才是她認識的那個方順嘛,不過剛剛那做作的模樣……


    “你不是跟著你叔叔在杏林閣嗎,怎麽又混到胡掌櫃身邊,跟著跑這兒來了?”秋麥沒有回答方順那一係列問題,反而問了方順。


    “我叔叔覺得我的性子不適合留在醫館,就去求了公子,公子留了我在身邊,現在我可是公子跟前兒的人了。”方順應著,笑得得意,繼續說:“至於我能過來,那自然也是公子的妙計,公子說,那胡掌櫃眼神兒有問題,他要靠著看別人的表情才能記住人的,隻要你沒表情,他就認不得你的臉。”


    “所以我就打暈了另外一個原本要跟著胡掌櫃過來的小廝,嘿嘿,他也沒認出來。”


    還有這樣的嗎?


    秋麥眨眼,看著方順問:“你說的公子是蕭墨白吧,他不是你們的少東家嘛,他要讓誰來拉酒,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那可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那胡掌櫃總是板著一張臉,還不喜別人笑,什麽事都喜歡到老爺麵前去打小報告,少爺可煩他了,少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別被胡掌櫃給認出來。”方順解釋。


    “這點小事兒,你們少爺難道還會被訓斥不成?”


    秋麥覺得奇怪,便問了出來。


    就見方順攤手,一臉深沉的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咯。”


    秋麥翻了個白眼,沒繼續剛剛的話題,問道:“你進來好一會兒了,也不怕那胡掌櫃發火了。”


    “不急不急,”方順搖頭,見他在身上摸了一下,取出一個絹絲包著的物件遞了過來,“咯,這是公子托我帶給你了,謝你那一腿麅子肉的。”


    居然還有謝禮收。


    秋麥接了東西,翻開看,一方白色素絹絲裏還裹著一層,也是一條白色素絹絲,裏麵還包著一物,她拆開仔細一瞧,臉卻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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