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這一切之後,紀澤去開了門,忍著疼痛走到門外,揚聲喊了侍衛進來。


    一直守在門外的侍衛們聽到傳喚,立刻進了書房。


    走到臥室外的夾道上,便見到了紀澤。侍衛們忙一起上前行禮,心裏俱都暗暗奇怪。世子的臉色怎麽這般慘澹。說句不好聽的,倒像是失了身的黃花閨女似的......


    當然了,這種念頭一閃而過,誰也不敢露出一星半點。


    「我吩咐你們幾個守在書房外,不得放許徵出去。」紀澤直到此刻才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嘶啞:「許徵人呢?」


    其中一個侍衛忙答道:「啟稟世子,表少爺一直在書房裏,直到臨近天亮時才離開。而且,表少爺當時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小的們見了便沒阻攔。」


    紀澤麵色一變。


    許徵臨近天亮才離開?這豈不是說許徵將什麽都聽進耳中了?還裝著一臉失魂落魄......真是好演技好心計!他之前是在太小覷許徵了!


    紀澤的怒火在胸膛裏奔湧不休。


    然而,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先處理了屋裏的麻煩再說......


    紀澤沉著臉吩咐其中一個侍衛:「你將屋裏床鋪上的所有東西都拿出去,燒的幹幹淨淨。不準翻看,否則我要了你的狗命。」


    這個命令太詭異了!


    聯想到許徵的異樣,那個侍衛自以為明白了什麽,忙斂容應了一聲,迅速的進了屋子。很快就抱了一大堆的被褥出來。被褥裏塞了衣物,鼓鼓囊囊的。抱著顯得格外蠢笨。


    紀澤壓根不想看這代表了恥辱回憶的東西,不耐的揮揮手。


    那個侍衛忙抱著被褥退了下去。


    紀澤又吩咐另一個侍衛:「去廚房拎兩桶熱水到淨房,我昨夜醉酒,滿身酒氣,要沐浴更衣。」


    那個侍衛也應聲退下了。


    剩下侍衛中的一個,小心的稟報:「世子,今天一大早世子妃就來了。小的們鬥膽攔下了世子妃。沒讓世子妃進書房。後來夫人也來了淺雲居。現在一起在內堂裏等著見世子和秦王殿下......」


    「不見!」紀澤硬邦邦的擠出兩個字。


    幾個侍衛都是一愣。


    之前在休息不見也就罷了。這都醒了。連妻子母親都不見,似乎不太合適吧!


    殊不知紀澤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她們兩個。尤其是小鄒氏。知悉他所有的計劃。見了麵必然要問起......他此刻心情紛亂,半個字都不想提,就連編謊話的心情都沒有!


    更重要都是,他現在走幾步都是鑽心的痛苦。身姿步伐都異於平時。這副模樣,萬萬不能出現在人麵前!


    「你現在去內堂傳我的話。就說我今天頭疼不適,要在書房裏休息一日,誰也不見。」紀澤冷著臉吩咐:「你們幾個在書房外守了一夜,去換一班侍衛來。繼續守著。不準讓任何人踏進書房半步。」


    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絕不能讓任何人看見!


    侍衛們迅速的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然後齊聲應了。


    ......


    紀澤並未刻意壓低聲音。說的話秦王自然也都聽見了。


    當紀澤去了淨房之後,秦王莫名的鬆了口氣。再將這件事從頭到尾細想一遍。隻覺得頭痛極了。


    他想要的人是許徵,陰錯陽差之下卻誤睡了紀澤......這件事要怎麽收場?或者說,他要怎麽安撫紀澤,才能消了紀澤心頭的怒氣?


    以紀澤的驕傲,自然不會將這種事宣揚出去,他好男風的事也不會傳開。不過,他很清楚紀澤的性子。算計許徵不成,反而被許徵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坑了一回,紀澤絕不會放過許徵!說不定現在就在盤算著要怎麽殺了許徵泄憤。


    可是,他實在舍不下許徵。


    活了二十多年,他擁有嬌妻美妾,身邊也不乏溫柔小意的俊俏少年。卻從未有人像許徵這樣令他心動難忘。


    就連昨夜許徵的反擊,在秦王看來也是機智聰慧的表現,對許徵甚至更高看了幾分。這麽一個合心意的少年,秦王實在難以捨棄。


    說不得要想個法子,哄紀澤高興高興,然後放下殺許徵的念頭......


    秦王腦海中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


    不知過了多久,紀澤終於又重新出現在秦王麵前。


    沐浴更衣過後,紀澤看來總算沒那麽狼狽了,就連怒火也收拾了起來。不過,臉色還是不算好看就是了:「昨夜的事,還請殿下徹底忘了,以後永遠不要提起。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說到最後一句,隱隱有些咬牙切齒。


    受了這樣的羞辱,卻不能找秦王算帳,還要忍氣吞聲若無其事,實在憋屈。


    「好。」秦王不假思索的一口應下了:「我答應你,以後絕不會提起昨夜的事。」


    紀澤的俊臉有些扭曲,硬是擠出四個字:「謝謝殿下。」


    不等秦王有別的反應,又迅速的說道:「殿下還要去戶部衙門理事,我就不送殿下了,還請殿下自便。」


    秦王卻沒離開,反而歉然道:「昨夜的事總歸是我的錯,你受了委屈,現在心情不好,不想和我多說什麽,我都能諒解。不過,還望你手下留情,不要對許徵動手......」


    居然還在惦記著許徵?!


    冷不丁的聽到許徵的名字,紀澤的眼裏驟然暴起殺意,冷冷說道:「不知殿下是什麽意思?莫非還想著將許徵弄進秦王府?這倒是對不住殿下了。我遲早要殺了他不可!」


    「你先別動怒。」秦王也擺不出皇子的架勢了,好聲好氣的說道:「事情已經這樣了,就算你殺了許徵,也改變不了什麽。不如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許徵一回。」


    紀澤氣的臉都白了。怒瞪秦王:「慕容曄!你竟然讓我放過許徵?!」


    如果不是許徵,他怎麽會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秦王被直呼姓名,也沒臉生氣,繼續說道:「你做了三年的侍衛步軍副都指揮使,難道就不想把那個副字去掉嗎?」


    ......


    秦王終於走了。


    紀澤站在窗前,麵色陰沉,久久沒有動彈。腦海中閃過秦王臨走之前的那番話:


    「......玉堂。隻要你肯放過許徵。我自會暗中為你謀劃指揮使一職。此事無法一蹴而就,容我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若是我謀劃不成,你再殺許徵泄憤也不遲。」


    他年僅二十五歲。就做到了侍衛步軍副都指揮使,在別人看來,聖眷極濃前程似錦。可是他野心勃勃,並不因此而滿足。


    指揮使慕容暉是皇室宗親。是秦王慕容曄的堂兄。論資歷論聖眷,更勝過他一籌。他想越過慕容暉。絕不是容易的事。如果秦王肯全力相助,倒是多了幾分把握。


    隻要他肯忍氣吞聲,先放過許徵......


    秦王提出這個誘人的條件,分明是看準了他無法拒絕。


    紀澤目光閃爍不定。唇角抿的極緊。素來冷然果決,此事卻遲遲下不了決心,不由得一陣心浮氣躁。


    就在此刻。門外又響起了侍衛的聲音:「世子,小的照您說的向世子妃和夫人稟報過了。可是世子妃夫人都堅持要來見您,小的們攔也攔不住,現在她們已經到書房外了......」


    什麽?


    紀澤俊臉鐵青,厲聲道:「攔住她們!」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就到了門邊,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世子爺,到底出什麽事了?快些開門啊!」


    聲音哽咽,帶著焦慮和急切,是顧采蘋的聲音。


    「世子大概是宿醉不適,所以想休息,不願見人。」鎮定中隱含關切憂心的女子聲音是小鄒氏的:「小顧氏和我都放心不下,還請世子開門見上一麵。」


    紀澤聽的心煩意亂,冷冷說道:「我誰也不見,你們通通都走!」


    隔著一道門,看不見紀澤的神色,話語中的陰沉冷厲不耐卻清晰可聞。


    顧采蘋一陣錯愕。


    紀澤一向脾氣溫和,從不口出惡言。她嫁過門之後,他對她頗為溫柔。像這般態度惡劣的還是第一回......


    小鄒氏心裏卻一個咯噔。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紀澤。


    如果昨夜事情順利,紀澤心情一定極好,絕不可能不見人,更不會這般暴戾......莫非,真的出了什麽岔子?


    小鄒氏驚疑不定,越想越是不安。


    「婆婆,現在怎麽辦?」顧采蘋眼巴巴的看了過來,眼中閃動著水光:「世子根本不肯見我。」


    小鄒氏心亂如麻,哪裏還有心情理睬顧采蘋,隨口說道:「你懷著身孕,情緒不宜過於激動,先回屋歇著。」


    「可是......」


    「有什麽可是的。」小鄒氏瞪了顧采蘋一眼,語氣頗為不耐:「讓你回去就回去,你一直站在這兒,世子就肯見你不成?」


    顧采蘋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婆婆留在這兒,難道世子就肯開門了?」


    小鄒氏:「......」


    兩人大眼瞪小眼,然後各自悻悻的扭過頭,卻沒一個人肯離開。


    ......


    門忽的開了。


    顧采蘋和小鄒氏俱都心中一喜,一起扭頭看了過去。


    引入眼簾的,是紀澤冷冰冰的飽含怒氣的俊臉:「我要一個人靜靜,誰也不想見,你們兩個若是聽懂了,立刻就走。否則,休怪我不客氣讓人趕你們走!」


    顧采蘋還想癡纏,小鄒氏卻看出紀澤是真的十分憤怒,不敢再留下惹紀澤不快:「世子勿惱,我這就走。等世子心情好轉了,再來汀蘭院見我也不遲。」


    說完,立刻轉身離開。


    顧采蘋到底還不了解紀澤的脾氣,擠出笑容道:「世子宿醉頭痛,妾身這就吩咐廚房準備醒酒湯......」


    「滾!」


    紀澤冷冷的吐出一個字,然後猛的關了門。


    竟是半點顏麵都沒留!


    當著丫鬟和侍衛們的麵,顧采蘋丟盡了臉,淚水在眼中直打轉,卻也無顏再逗留,在朝霞的攙扶下轉身走了。


    ......


    回了汀蘭院之後,小鄒氏強裝的鎮定徹底煙消雲散。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許徵不是在書房裏待到了臨近天亮才離開麽?為什麽紀澤的反應這般不對勁?還有,剛才匆匆一瞥,紀澤的臉色十分不對勁,倒像是縱情過度......


    小鄒氏被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驚住了。


    不可能!事情絕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樣!紀澤可是秦王嫡親的表弟,秦王再如何也不會對紀澤下手......


    就在此刻,一個丫鬟匆匆走了過來稟報:「啟稟夫人,許太太來了。」


    小鄒氏深呼吸口氣,將心裏駭人的念頭按捺下去:「快些請她進來。」


    很快,鄒氏便進來了。許徵兄妹,赫然也跟在鄒氏的身邊。


    小鄒氏的目光迅疾的落在許徵的身上。許徵熬了一夜,麵色也不好看,不過,精神還算不錯,唇邊帶著淺笑,行走間步履輕鬆自若,一如往常。


    小鄒氏心裏一沉。


    許徵竟然安然無恙!這怎麽可能?


    「徵兒,昨天晚上你在淺雲居裏喝了不少酒吧!」小鄒氏出言試探:「聽侍衛們說,你臨近天亮時才離開。」


    許徵略有些羞赧的應道:「說出來不怕姨母見笑。我酒量淺薄,昨天中午本來就喝了不少酒,晚上喝了幾杯,我就不勝酒力醉倒了。之後在桌子上趴著睡了大半夜,臨近天亮時才醒。當時秦王殿下和表哥兩人在臥室裏抵足而眠,我沒有驚擾他們兩個,就一個人獨自離開了。」


    昨天夜裏,秦王竟是和紀澤一起睡的?


    小鄒氏心裏掀起滔天巨浪,抑製不住的變了臉色。


    「姨母怎麽了?」許瑾瑜關切的問道:「臉色怎麽這般難看?難道秦王殿下和世子醉酒還沒起麽?」


    小鄒氏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秦王殿下已經走了,世子有些宿醉不適,還在書房休息。」


    「宿醉頭痛,滋味最是難受。」許瑾瑜若有所指的笑道:「姨母無需著急,等世子好好休息一天就好了。」


    昨夜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鄒氏心中又急又怒,這句質問差點衝口而出,幸好到最後一刻忍下了。事情的真相還沒弄清楚,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鄒氏張口說道:「妹妹,今日我過來,是特意向你辭別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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