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安聽到了無處不在的風呼嘯來去的聲音。


    而在那風裏,他又聽到了不似人類的聲音,不是人類的聲音,也不是狗吠,不是貓叫,不是老鼠,不是蠅營狗苟,是非人的,非獸的叫聲。


    嚎叫。


    這個聲音他應該是聽到過的,在那天晚上,充滿了死氣,充滿了血腥,而這次不同,更多了一些……


    一些鮮活的質感。


    不再是朦朧的,仿佛被什麽遮蔽的不真實的感覺。


    仿佛就在這裏,就在這個城市,就在海陰。


    那微弱的卻清晰的叫聲有一個方向,他尋著那個方向而去,如風一般奔跑起來,然後超越了風。


    殘影呼嘯而過。


    雖然是同樣的夜晚,可今晚夜空中的星星遍布每一個角落,像孩童的眼睛一般閃耀著,月亮在這裏看去也是大如臉盤,光輝內斂,卻將陳家安周遭的一切照的透徹。


    不像是夜晚的感覺,仿佛是另一個白晝。


    雖然街上的人很少,他還是衝刺一段後切入一個小巷,攀附上一側大樓牆壁,他的十指扣進牆壁,淺淺地,隻是給自己一個著力點,聽到雙腳腳尖同樣是陷進去半寸,他如蜘蛛般向上爬去,石灰與漆粉在他的身後飄飄灑灑。


    他幾分鍾內迅速爬上五十層的公寓樓樓頂,他站在樓頂之上,拍拍手,舉目四望。


    站在四五十米的地方,風大了起來,向下看去,街道和人也變得渺小了,可整個城市卻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隨著自己的感覺去搜尋,在月光和星光下,看到了那個聲音的源頭。


    遠處,極遠處,同樣是在一處更高聳的大廈頂端,一團模糊的黑影正在緩慢的向前移動,陳家安卻看得清楚,那不是人類,也不是野獸。


    而是個怪物。


    一個估計有三米多高的巨型怪物,直立行走。


    他看不太清具體的樣貌,仿佛有一團霧氣遮擋住了一般的。


    有什麽出現在這裏了……


    陳家安想到那一晚在黑暗中看到的景象和紅發女子,不安油然而起。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朝那個怪物而去。


    樓層與樓層之間的距離或長或短,他眨眼來到公寓樓的邊緣,腳下不停,反而衝的更迅猛了些,他一躍而起,中間是令人目眩的虛空,他在半空中劃過一條欣長的拋物線,直接跨過數米的距離,來到另一個建築物的頂層天台,在水泥地麵之上摩擦出兩道黑色的痕跡,太陽能,玻璃碎片,垃圾袋以及雨水反複衝刷後留下的碎土塊,在這些之間穿行而過,在樓頂沿台一躍而過,跨過,在繼續奔跑。


    說是奔跑,卻是近乎於躍動,為力家快速度,他沒跑出兩部,當速度達到極限,他驟然雙腿並攏猛然下踏地麵,劃過高而長的弧線躍過近乎十幾米的距離,被踏過的地麵不堪重負的寸寸碎裂,有幾次,直接蹦過了大樓與大樓之間的空隙。


    陳家安在快速的接近目標,他緊盯著前方,而那頭看似模糊的怪物也越來越清晰,那個巨大的身影依然以緩慢的行走姿態移動著。


    怪物停留的大廈是周遭建築物裏最高的,目測兩百米左右,他跨過最後的大樓,整個人像是炮彈砸向大廈上中段的玻璃幕牆上。


    看似很重的力道,實際落在上卻隻是發出彭地一聲悶響,這次他沒有像在水泥牆上那般用蠻力弄出著力點,他四肢,尤其是雙掌,平貼在厚實光滑的玻璃幕牆之上,利用瞬間的慣性停頓,猶如袍子般向上攀登。


    瞬間的絕強爆發力讓他在玻璃幕牆上奔跑,猶如陸地之上一般。


    陳家安感到自己充沛的無以複加的力量從身體的每個角落裏噴湧而出,一種異樣的快感隨之而起,風,無處不在的風呼嘯來去,他的血液在奔騰,他的肌肉在燃燒,他的思維季度亢奮,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做的更好,他幾乎停不下來了,他都差點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


    直到他攀上大廈的天台,他驀然冷靜下來,他徹徹底底的看清楚了怪物的模樣。


    它就站在他的麵前,三米多高的巨軀壓迫而來,那巨大的影子已經先一步將他籠罩。


    那不像是一個活物,他看到了死灰的毛發,看到了膿包,溢出的膿血,他看到墨綠色鐵灰色的斑駁的皮膚,它有人的外形,可它的頭就是一頓大大小小的疙瘩組成的,他完全看不到五官,它的一隻手臂小的和人類一般,一隻卻又粗壯無比,它的雙腿猶如連個柱子來回的在地麵上踱著,那一片水泥地麵已經被它碾碎了。


    它就像是一團被各種屍塊拚湊在一起的扭曲的抽象畫一般。


    這個不像是人也不像是獸的怪物,仿佛不應該存在於人間,這個世界。


    怪物似乎感覺到了他,畸形的頭顱對向他的方向。


    陳家安渾身寒毛炸起,他又聞到了那股味道,灰敗的嗜血的味道,死寂的枯冷。


    他聽不到怪物的聲音,聽不到怪物的呼吸,卻可以感覺到它畸形的身軀之內若有若無的律動。


    接著他聽到了一聲嚎叫,怪物沒有嘴,嚎叫聲卻從怪物體內傳來,然後怪物動了,不再試原地的緩慢踱步。


    怪物衝向他。


    或者說他以為怪物衝向他的時候,其實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巨大的陰影投射而下。


    這個時候,爆裂的聲響才在他們的後方響起,刺啦一聲,尖利刺耳,像是撕碎了什麽,像是點燃了什麽。


    接著陳家安的眼前一陣扭曲,怪物的拳頭轟然砸在他的身上。


    它的那隻粗壯的手臂握成的拳頭幾乎等同於他整個人的大小,完全將他的身形遮蔽。


    拳麵覆蓋陳家安的全身。


    一切來得的太快,他攀上頂層,看到怪物,接著怪物跨過兩者之間幾米的距離來到他的麵前,緊接著便是巨大的拳頭,一切隻是一眨眼,所有的這些動作都完成了。


    他隻是來得及抬起雙手,掌心對外,接著便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撼,身體如出膛的導彈般筆直的被打飛出去。


    大廈兩百餘米的高度,周圍盡是一片空曠,他在空中撞出幾百米,接著力道用盡的向下墜落。


    一直墜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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