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池月峰上。


    經過幾日的臥床休息,林小軼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今天,他起了早,便跟著大誌和小武他們在後院幹起了雜活。


    座落在弟子寢室後麵的後院,有幾畝空地,那裏是他們種植的菜地,地方雖不大,但四季的瓜果蔬菜卻是琳琅滿目。


    大誌負責從不遠的溪流裏挑水過來,而林小軼和小武兩人則各自一手拎著一個水桶,一手拿著瓢子,從菜地的左右兩邊澆水。


    看著春天播下的種子,到了初夏的時節,已經長得果實累累了,林小軼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裏說不出的欣慰,大誌和小武還擔心他的身體,勸他回去好好休息。


    林不軼搖頭道:“我沒事的,一整天地躺在床上,也快憋出病來了,天氣好了,出來走走,活動一下筋骨,這樣對身體也好。”


    大誌和小武自知勸他不動,也便隨他去了。


    在忙活的間隙,林小軼抬起頭來,看到不遠處通向後山的石道上,池月峰的眾弟子們正向那邊走去,開始這一天的修行,異於往日的是,他們一個個都顯得有點垂頭喪氣的樣子,遠沒有平時說說笑笑的樣子。


    林小軼便好奇地問身邊的大誌和小武師兄,道:“怎麽了?那些師兄們都好像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啊?”


    大誌看了一眼,漫不以心地道:“還不是師父前幾天考驗了一下他們各人的修行情況。”


    “哦,”林小軼繼續追問道:“考驗結果怎麽樣啊?”


    大誌低下頭幹著他的活,心不在焉地道:“小軼,這不管我們的事,我們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林小軼無奈地搖了搖頭,大誌師兄是越來越“不思進取”了,小武在旁邊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苦笑了一下,他不忍心看小師弟幹著急的的樣子,困為他知道,別看小軼師弟有時候很有耐心,其實他骨子裏也是個性子急躁的人。


    小武抬起頭來,告訴他原委道:“結果還不是讓師父大失所望,明年就是咱們五峰山百年一次的劍會比試,咱們池月峰怕是沒有太多勝算了。”


    林小軼心裏有了疑惑,遂問道:“怎麽會?大師兄他們不是也很厲害的嗎?”


    “小軼,你有所不知,”小武放下手裏舀水的瓢子,道:“大師兄他們雖然也很厲害的,可終究難敵其他峰上的諸多高手啊,前幾日,師父查看下來,眼下咱們池月峰的弟子中,能突破洪元境界第四層‘禦物’的,也隻是寥寥三四個人而已,要知道,這‘禦物’層的修行是參加本門劍會比試的資格,如果達不到的話,是不允許參加比試的,所以,師父這次已是大為惱火了。”


    林小軼不由地想起那日在林中,看到紫雲峰一個比一個厲害的弟子,都是很棘手的角色,明年的五峰劍會比試必將是一場惡戰了,其實,林小軼的心裏也想替師父分擔一下的,隻可惜自己的修行實在是太差勁了。


    看著林小軼一臉失落沮喪的樣子,大誌怪小武道:“你跟他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我們又幫不了師父什麽忙,再說小師弟的身體也剛剛恢複,不要讓他操心太多。”


    小武恍然大悟似的道:“還是你想得周到,好,快點忙完這些活,也好讓小師弟早點回去歇著。”


    說完,小武正彎下腰去桶裏舀水的時候,突然,從前院那邊傳來幾聲低沉卻很是清晰的金鈴之聲!


    林小軼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回過頭,卻已看見剛才去往後山修練的弟子們都已經急匆匆地向前山趕去,還不時聽到他們之間的議論聲:


    “發生什麽事了?這麽急著傳我們回去!”


    “不知道啊!”


    “好像靜月堂那邊出了什麽情況了,咱們快去瞧瞧。”


    ……


    林小軼他們三人對視了一下,也來不及多想,便跟在眾人的後麵,向前麵的靜月堂一路跑去。


    林小軼跟在最後麵,一邊跑一邊心裏犯著嘀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前幾天晚上,在自己房間裏發生的一幕情景,到現在還讓他心有餘悸,今天又要出什麽事情啦?


    很快,大家都趕到了靜月堂前,等到林小軼氣喘籲籲地跟著眾人跨進堂門,隻見偌大的靜月堂中已經聚集了池月峰上的所有弟子,大家分站兩旁,有個別人還在人群裏竊竊私語,堂中央站立著兩個人,都正好背對著林小軼,一個是黑色束衣的女子,另一個則是白衣如雪的少年。


    麵對著池月峰弟子的私下議論,站在堂中央的兩個人似乎置若罔聞,依然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女子端莊嫻靜,落落大方,那少年好像與誰在打招呼,頭微微地一點,朝邊上的某個人略略示意。


    林小軼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竟發現與他打招呼的人,竟是站在大師兄他們一旁的蘇綺玉師姐,也就在這一刹然間,林小軼看到了那個少年的側臉,猛然想起,這個少年就是自己那日在林中遇到的那個極厲害的人物!


    突然間,林小軼的心頭慢慢地泛起了一絲淡淡的悲傷之感,隻因為那個看上去一直讓他羨慕的背影。


    不一會兒,堂中眾人的議論聲停止了,從堂後的屏風背麵走出兩人,前麵一個中等身材、身穿墨綠道袍的,正是池月峰峰主玄葉道長,跟隨在他身後的則是二師兄李羽。


    堂中的那兩人眼見玄葉道長來了,都向他行了弟子禮,待玄葉道長在上首坐下,那黑衣女子才上前一步,恭敬地道:“紫雲峰弟子墨靜、楊玥,拜見玄葉師叔。”


    玄葉道長嘴上雖沒說什麽,但臉上還是很給墨靜麵子的,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很快便留意起在她身旁的那個白衣少年身上,但見此人瀟灑俊逸,年紀輕輕卻已是氣度不凡,眉宇間神采飛揚,透過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逼人英氣,此少年的修行功力已經不容小覷。


    玄葉道長再看看堂下這些自己座下的很多弟子,一個個歪瓜劣棗似的,前幾日考較他們的道法修行情況,差點就讓他當場氣背過去,一想到這些,心中有些不悅,臉色馬上沉了下來,隻淡淡地道:“兩位因何事而來?”


    墨靜拱手道:“回稟玄葉師叔,前一陣子,我們紫雲峰的一位弟子因誤會而打傷了你座下的一位師弟,師父和師娘都很生氣,已經責罰了那位惹事的弟子,今日特命我們前來向師叔請罪,不知那位受傷的弟子現在好些了沒有?”


    玄葉道長下意識地向弟子列最末位的林小軼看了一眼,冷冷地道:“就是這個我門下最沒出息的弟子,自己修行不夠還被別人打傷,池月峰的臉麵都要被丟盡了!”


    林小軼聽到此話,紅著臉低下頭去,不敢去看眾人的眼睛。


    墨靜聽到此話,便知道那位受傷弟子應該也沒有什麽問題了,遂微笑著道:“師叔也不要再怪罪他了,我師父和師娘若是知道了,心裏也更會不安的。”


    玄葉道長看了楊玥一眼,對墨靜道:“紫雲峰門下有這樣出色的弟子,你師父師娘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楊玥在一旁恭敬地道:“玄葉師叔客氣了,大家都是同門中人,理應彼此照應,發生這樣的事情,爹娘也是很過意不去的,所以今日吩咐讓我們前來向師叔賠禮,師叔寬宏大量,不要再為這些小事而生氣了。”


    楊玥的一番話,說的不亢不卑,任憑誰聽了也都心下釋懷,卻不料玄葉師叔一聽此話,臉色陡然一變,變得陰沉之極,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楊玥一番,冷冷地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楊其襄的兒子!”


    楊玥見他如此無禮,正要開口說話,旁邊的墨靜伸手一攔他,微笑著道:“玄葉師叔,你不會跟我們這些晚輩計較吧!”


    玄葉道長目光在墨靜身上看了一眼,臉色才稍稍和緩了些,這一幕場景都看在了池月峰眾弟子的眼裏,他們都不明白,師父好好的,為什麽說翻臉就翻臉,眼前這個白衣少年究竟什麽地方得罪了他?


    眾人都不知緣故,隻有池月峰的大師兄鄭守毅和二師兄李羽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都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其它池月峰的弟子們都在心裏各自猜測著,忽然,又聽玄葉師父對那個白衣少年道:“我聽別人說,你天賦奇才,今年剛滿十六歲就已經突破了太極五行道洪元境的第八層,自我們五峰山開派已經二千餘年,迄今為至,還沒有人能達到如此的道法修為,”說到這裏,玄葉道長停頓了一下,又上下再打量了楊玥一番,又接著道:“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徒有虛名啊?”


    楊玥神色絲毫不變,微微一笑,道:“玄葉師叔言重了,這都是同門師兄們對晚輩溢美之詞,晚輩實不敢當。”


    玄葉道長冷笑一聲,道:“好,那我今天要開開眼見了,就請你給我們池月峰的弟子們露一兩手,也好讓大家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太極五行道法!”


    楊玥聽了略一皺眉,剛要推辭,但身邊的墨靜師姐對他投來肯定和鼓勁的目光:“玥兒,玄葉師叔又不是外人,在這裏給大家展示一番也是無妨的。”


    半響之後,楊玥這才點了點頭,道:“承蒙玄葉師叔看得起在下,那晚輩就鬥膽一試,給大家現個醜了,”


    說完他略略一看靜月堂中的四周,又接著道:“這靜月堂是池月峰的主殿之地,不便施展道法,我看還是到外麵的空闊之地,才比較方便一些罷!”


    說完,楊玥便轉身向堂外走去,來到靜月堂前的水池邊上,堂中的眾人也都隨他一起走了出來。


    幾個池月峰的弟子還交頭接耳的嘀咕著:


    “真是口氣不小哇!”


    “這小子竟然如此托大!”


    “我們倒要看看他到底什麽能耐?敢這樣子在師父麵前說話!”


    ……


    楊玥麵露微笑,並不理會眾人的這些議論,一個人站在這池子邊,麵對著清澈的池水,臨風玉立,白衣飄揚。


    林小軼等幾個人那日在林中見過他出手,知道此人絕非等閑之輩,都暗暗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怎樣施展功法。


    蘇綺玉也曾與他交過手,雖然心裏有底,但還是莫名其妙地替他有些擔心起來,手心裏冒汗,心也不由地怦怦直跳個不停。


    這時,眾人都已經來到堂前的空地上,李羽給玄葉道長搬來一把椅子,自己則站在師父的身後,很快大家都靜了下來,場中頓時寂靜無聲,大家一起在等候著。


    靜月堂前麵的池子有二十餘畝,水雖清澈見底,但也是極深的,又看不見水源,乃地下湧泉所形成,所以常年永不幹涸。


    楊玥緩緩地踏上前去,幾步之後,便徑直走到了池麵之上!


    這池水上波紋蕩漾,竟像有股浮力在托著他似的,這池水連他的雙腳也沒有沾濕,他便這樣踏波而行,身輕如羽!


    通常,修真之人要想禦風而行,大都要依靠仙劍法寶之力才能夠做到,但這個楊玥卻並沒有馭使仙劍就已經能做到了這般地步,可見這份修行已是極為難得了,很快,他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了池子中央。


    楊玥如玉樹般立於池水之中,緩緩地閉上眼睛,口中竟念念有詞。


    隻聽見“哐啷”一聲,從楊玥的背後飛出一柄閃著紫芒的仙劍,劍身光芒萬丈,耀眼奪目,停在了他身前的上方,紫色的仙劍把靜月堂前的上空映照得絢燦奪目,連遠處的雲彩也被染成了淡紫色,宛如夕陽的多彩晚霞。


    周身籠罩在紫芒中的楊玥突然睜開了雙眼,那仙劍似是感應到主人的意識,劍光一閃,自上而下向楊玥身前的池中一斬!


    頓時,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凜冽的紫芒如排山倒海一般擊中了池水!


    一聲沉悶的響聲過後,池中之水像是受了一股大力震蕩,全池之水竟猶如驚濤怒吼,激射而起,高達幾十丈,一下子將靜月堂前的半空變成了狂瀾大江一般!


    然而奇怪的是,站在底下觀看的眾人,身上卻連一小滴的水珠也感覺不到。


    池月峰的眾弟子都抬起頭,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原來,這偌大的池水竟被這仙劍裹卷而起,停留在半空之中,隻見頭頂上水波翻滾,浪濤穿空,人仿佛置身於水底龍宮一般!


    閃著紫芒的仙劍不知何時已從下往上衝天而起,將停滯在半空中的池水全部卷到劍下,順著劍身飛速的流轉,整個水勢如狂龍飛卷,猙獰可怖!


    仙劍的紫色光芒大盛,奔騰的水勢呼嘯尖銳,一會兒來勢洶洶地在眾人的眼皮底下掠過,一會便盤旋而上飛在了半空之中,使得注視的眾人目不暇接,也看得眾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轟”的一聲巨響,半空之中,長河大江一樣的奔騰水勢竟首尾相合,在空中連接了起來,慢慢地又變粗變大,最後變成了一個幾十丈的圓形水柱!


    此刻,站在原地的楊玥手勢向下一轉,那如水柱形狀的狂濤巨浪便順流而下,落入池中的空地,不一會兒,整個幹涸的池底重又被水灌滿了。


    此時,楊玥已騰空而起,雙手互握,不停地左右翻轉,仙劍飛回來護在他的身前,隻見落在池中的水在他的腳下旋轉不停,隨著楊玥的舉在半空的手勢緩緩放下,腳底的水池中竟慢慢地浮現出一個水流匯聚而成的碩大太極圖案來!


    這太極圖案初始旋轉飛速,瑞氣蒸騰,其中竟隱隱有金光閃現!


    過了一會兒,紫凝仙劍慢慢地失去光芒,飛回到楊玥身後的劍鞘之中,原本在楊玥腳下旋轉不停的太極圖案也慢了下來,直到靜止不動,漸漸地恢複了原狀,變成了一池蕩著輕盈盈波紋的池水,一如剛才初見的樣子。


    眾人這才緩過了神來,麵對著眼前這依舊清澈的池水,大家還是有點不可思議,好像剛才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像,驚奇過後,也覺得剛才確實如海市蜃樓一樣的壯觀和氣派。


    此時,站在他們跟前那個正踏波而行的白衣少年,英氣逼人,氣宇軒昂,他注定是一個要被別人永遠銘記的人物!


    當眾人的思緒回轉過來的時候,楊玥已經走到了靜月堂前的空地之上了,依然白衣飄飄,瀟灑出眾,抱手向眾人道:“在下現醜了,還請玄葉師叔和諸位師兄們多多指教。”


    池月峰的眾弟子們一片沉默,誰也不敢去接他的話。


    這時,玄葉道長才從座位上慢慢站起,隻淡淡地道:“好厲害的劍氣!”


    他原本一直陰沉的臉色竟絲毫不見好轉,但語氣卻稍稍和緩了一些,隻聽他繼續道:“果然是名不虛傳,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修為,真是難能可貴,從你剛才的施法來看,你突破太極五行道法的洪元境界也隻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池月峰的眾弟子一聽師父的此話,都麵麵相覷,瞠目結舌,在他們眼中,達到洪元境的第四層“禦物”也已經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更不要去說要突破洪元境達而到混元層次的修煉了。


    楊玥心裏也暗暗地吃驚,這玄葉道長果然好眼力,居然看出了我修行的程度,難怪現在五峰山各峰的長老前輩都要敬他三分,雖然池月峰的整體實力不如其它各峰,但其它各峰也都不敢隨便輕視他們,因為這池月峰上也有玄葉道長這樣高深莫測的人物。


    想到這裏,楊玥隨即微笑道:“玄葉師叔過獎了,晚輩也隻是初窺門徑,還沒有登堂入室,要想達到更深的造詣,尚需要以後刻苦修練才是!”


    玄葉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道:“紫雲峰有你這樣的人才,真是值得慶賀!”說著忽然停頓了一下,提高聲音,向邊上的自己門下的眾弟子道:“今天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以後你們都給我好好地修練才是,別再讓為師替你們感到害羞!”


    池月峰的眾弟子都默然點頭,玄葉道長一個個向弟子們看去,當目光落到了站在最末的林小軼身上時,玄葉道長隻搖了搖頭,長歎了一聲,卻什麽也沒有說。


    就這樣,場中的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還是玄葉道長打破了場中的沉悶,對墨靜和楊玥兩人道:“也罷,看在你們今天專程而來的誠意上,打傷我座下弟子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罷,我也不會再追究此事了,”聽上去,語氣已經恢複到了平常的樣子了,隻見玄葉道長轉移開了目光,向旁邊喚道:“守毅,李羽。”


    鄭守毅和李羽聽到師父叫他們,馬上站出弟子身列,躬身道:“弟子在。”


    “替我好好招待這兩位客人,我先回房間了,”說完,玄葉道長背負著雙手慢慢地走向了後堂。


    鄭守毅和李羽在他背後恭敬地道:“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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