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卡西烏斯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同樣那也是傑克一直認定會發生的事情。現在終於因為日複一日的憂心仲仲,而化為了現實。


    “我知道了,「零力場發生器」的裝配情況如何?”


    ………………


    “我知道了。”


    傑克坐在卡西烏斯的不遠處,關掉通訊器的開關,輕輕的合上被飛來舞去的碎片劃得麵目全非的公事箱。


    “看來……我們一直會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呢。”


    “是啊,世事難料,卻又不是始終難以駕馭。”


    卡西烏斯走到坐在甲板上躬起一條腿,,靠在護欄上的傑克身邊,左臂上纏著血汙和硝煙熏黑,髒兮兮的繃帶,像是很久沒有更換過了一樣。


    “不過,你是怎麽猜到帝國那邊會在這個時候有大的動作的?”


    卡西烏斯語調悠閑,背著手遙望著海麵遠處平滑的地平線,一如在辦公室裏故意以刁鑽的角度難為下屬的樣子,完全看不出百萬敵兵壓境的焦慮與緊張。


    該說真不愧是前王國軍的英雄,名聞大陸的劍聖以及一軍的統帥嗎。


    傑克覺得卡西烏斯簡直就在明知故問,明明知道為什麽卻還要用這種方式讓對手尷尬一陣,令他再一次情不自禁的對被玩弄於鼓掌之間而仰天長歎一聲。


    “這還用問嗎,我不覺得「鐵血宰相」那種冷血瘋狂的投機者會放過這種來之不易但機會。”傑克笑道,“也許我誤解了你的棄劍之道……卡西烏斯?布萊特。如果你站在那位宰相大人的立場,你也會做相同的事。”


    “嗬,也許吧。”


    沒有對傑克的玩世不恭感到不滿,


    相反,卡西烏斯還覺得很滿意,遙望著蔚藍大海遠處的地平線時,便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麽,這麽一來,結果就能確定了。”


    卡西烏斯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果然理查德沒有看錯人,你是「阿施赫德」現任人員裏最優秀的之一。”


    “嗬……最優秀的之一嗎……”


    傑克覺得這句話很刺耳,很不爽,很難聽,所以他叫住了丟下這句話就像躲開一樣往艦橋裏走去的卡西烏斯。


    “最優秀的人之一,可不會發現某位大人物暗中與敵國的大人物勾結在一起,準備上演一場精心策劃好的劇目啊。”


    卡西烏斯忽地停下腳步。露出了像是踩到地雷一樣無奈的苦笑。


    不知道為什麽,傑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卡西烏斯卻有種刻意被抓住把柄威脅的感覺。即便這是他已經做好「那件事」除了他和「某人」外的第三個人知道的心裏準備。


    “你真的是……在你的眼睛裏,秘密根本就不可能和處女一樣清白啊。”


    傑克抖抖肩膀,摳摳指甲,在甲板上一邊踱步,一邊悠閑的吹著口哨。


    ※


    利貝爾與埃雷波尼亞帝國的邊境線上,黃沙漫天,塵土飛揚。


    站在哈肯大門的城關上,迎麵飄來刺眼的黃沙,稍稍站著一會就會有眼淚從眼睛出來。站在迎麵而來的沙雨中,不出一段時間,頭發裏就會長滿頭屑一般的沙粒。


    往日清晰的地平線,在遮天蔽日的揚塵中早已隱蔽了自己的身影。滾滾的黃沙,模糊了光線,在滾雷般的轟鳴聲中朝著南方的哈肯大門湧去,形成了從地平線的方向湧來,遮天蔽日的土黃色黃沙海嘯。


    遊擊士們護送著下定決心來到哈肯大門負責外交談判的科洛絲,來到了哈肯大門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國境師團全副武裝,一級戰備的狀態。


    鋒利的路卡將這座連接兩個剛剛簽訂了條約的國度的關卡,在值班的士兵看守下將哈肯大門與軍用道的交接圍得嚴嚴實實。城關上人頭攢動,搬運儲備的火藥式兵器的士兵在城關上來回穿梭。綿延到迷霧峽穀山腰的城關下,是國境師團與緊急從各地調來的增援部隊,在城關下全副武裝的整齊列隊。


    再更往後的地方,哈肯大門軍事禁區中架起沒有任何作用的導力火炮。炮兵們裝模作樣的在如一堆廢鐵的火炮中間忙碌,炮長們或許是出於無聊和上級交代在這裏裝模作樣的命令,站在高處用望遠鏡觀察著國境線外的黃沙漫天,雖然視野裏隻有單調的土黃色在滾動。


    同樣在在望遠鏡裏,看到了利貝爾炮兵們裝模作樣的帝國軍第三機甲師團司令官賽克斯?範達爾中將,心情遺憾的惋惜已經痛失了突襲敵軍的最好機會。


    盡管很疑惑為什麽王國軍那邊會在「導力停止」的情況下,拿出導力炮來對敵。但是那個報告裏提到,出現在利貝爾如貝殼一樣的物體瞬間奪走了所有的導力,王國軍竟然還能拿出導力武器,雖然有可能是虛張聲勢,那些炮兵隻不過是按部就班的在崗位上裝模作樣,但是對方明顯是做好準備的姿態,就已經表明帝國方的計劃已經被識破了。痛失最好的機會,在已經是帝國軍中重要的人物之一的賽克斯中將心理,無疑是軍人生涯中的一大汙點。


    他知道,為了這一次,宰相閣下可是做了長久的準備,例如這種成本與性能已經是古代級別的蒸汽式戰車。戰車的卷起的黃沙遮天蔽日,帝國方大量的準備了老式兵器,就是為了今天能夠突破導力停止的狀態,而向全大陸展示帝國軍在各種狀況下的「可能性」。


    但如今的事態,卻令中將焦躁不安了起來。


    “中將,摩爾根將軍剛剛派來使者,要求您出麵解釋一下我軍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傳令兵小步跑來,對著戰車上的賽克斯中將敬禮說道。


    畢竟兩國才剛剛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對方沒有貿然對突然進犯國境線的帝國軍出手,已經是出於《互不侵犯條約》的最大寬容。


    該來的總要來的,賽克斯中將跳下戰車,將望遠鏡塞給副官後便穿過前方的戰車隊與步兵混編成的隊伍,在副官與衛兵的保衛下,朝著哈肯大門的方向走去。


    雖然宰相閣下交代過要以禮節對待簽訂了條約的友國,但中將心裏很清楚,這就是背信棄義、露骨的軍事侵略。以禮相待,隻不過是宰相閣下為了避免費盡心思應對敵國的共和國在輿論上的死纏爛打,而做出來的樣子。


    但這些不重要。賽克斯中將很清楚,自己是軍人,無法站在能夠操縱軍事的政治的高度看待宰相閣下的意圖。


    穿過已經抵達哈肯大門城下的前隊時,中將始終在思考,是宰相閣下精心準備的作戰計劃,是怎麽被王國軍發現的。


    “解釋一下吧!賽克斯?範達爾中將!”


    距離哈肯大門10賽爾矩的地方,正是雙方將領約定好的停戰並在這裏說明情況的地方。看到賽克斯中將的身影從漸漸散去的揚塵中出現時,摩爾根將軍就已經怒不可遏的大喊,雄渾有力的聲音,震蕩般的回蕩在兩軍對峙的曠野之中。


    “………………”


    “帝國與我們才剛剛簽訂過條約,可別說你已經忘了!”


    摩爾根將軍怒不可遏的高聲喊道,他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是這種明擺著的背信棄義還不至於看不出來。對帝國方速度之快的背信棄義,卻因為沒有證據指出而漲紅了臉的摩爾根,


    卻在考慮如果帝國真的撕破臉皮後又該怎麽辦。


    “哼……這種話應該是我們說的才對。”


    賽克斯中將冷哼道,盡管摩爾根將軍是一個有威嚴的人,但賽克斯也不會這麽的輕易被嚇倒。


    “前些日子,我國南部區域突然大麵積的出現導力器無法使用的狀況,而且日常現象持續不斷。而出現這種怪異現象的原因……”


    摩爾根將軍指著南方天空那座螺旋狀的白色貝殼巨大物體。


    “這是出現在貴國的謎之物體所導致的現象,我軍收到了這樣的報告……這種問題應該由我們問才對,所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摩爾根將軍咄咄逼人的態度,反客為主的將摩爾根的怒氣衝衝強行壓了下去,甚至演變成了茫然的不知所措。


    “正如你所見……我們也沒什麽好講的,現在我軍也正因為那樣的謎之物體帶來的災難,而陷入混亂。”


    “看得出來,但是我國的領土正在遭受侵蝕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我們出現在這裏的理由貴國應該也理解才是。”


    獨眼的將軍收斂起咄咄逼人的態度,以「原來如此,情有可原」般的平和語氣說道,這也是鐵血宰相的「以禮相待」的要求。


    但這分明是冠冕堂皇的侵略者口吻。


    身為一國之將的摩爾根將軍止不住自己的怒火中燒,卻隻能緊緊的攥著拳頭。


    “你們……打算乘虛而入嗎?”


    “我國可沒有這樣的打算,這是毋容置疑的。”賽克斯中將說道,“有可疑的犯罪組織趁著這次異常現象在貴國境內四處作崇,這些我也知道。”


    賽克斯?範達爾,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的側過身,像邀請一般的給摩爾根將軍讓開了一個空曠的視野。


    龐大的蒸汽式戰車群,尾部巨大如桶的汽缸正不停的冒著煙,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烏雲遮住了光線。漫山遍野,數百台古董級的大馬力蒸汽式發動機,發出交纏在一起刺耳的噪音不絕於耳的噪音,如滾雷一般的激蕩在地形崎嶇的國境線之中。


    在蒸汽式戰車群的背後,是由標誌性的紫色軍服的帝國軍士兵構成的海洋,整裝待發的漫山遍野的占據了視野。


    “但作為《互不侵犯條約》的友邦,希望能出分力,我方正是這樣的意思。”


    簡直就是把人當傻子。賽克斯中將的義正言辭,反倒是成為了摩爾根將軍的怒火爆發的導火索。


    比蒸汽式戰車的噪音更大的怒吼聲像炸雷一般的激蕩在國境線的崎嶇之間。


    “真是笑話!那麽這些戰車又是什麽?!蒸汽戰車我至今為止就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恰巧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派到了這裏,你覺得這樣的說辭真的會有人相信嗎?!”


    ………………


    ……………………


    不論是在附近的天空中,還是在哈肯大門的城關裏,有無數雙眼睛正在凝視著劍拔弩張的兩國國境線。


    雙方將領的發言,正在決定著未來究竟是戰還是和的基礎。


    附近的天空中,卡西烏斯與傑克、凱文站在甲板上,用望遠鏡俯視著下方的國境線上的一舉一動。


    蒸汽式戰車的來源,被賽克斯中將以「國家機密」一言帶過,摩爾根將軍眼看著即將無能為力。


    “呼,果然單純的武將是沒法站在外交場合的啊。”傑克苦笑道,“賽克斯的台詞,完全就是精心準備過一番的,摩爾根將軍隻不過剛好踩到了雷區,而沒有人來援助。”


    “呼,是啊,孤身一人麵對準備完全的敵人,還是真的難為那個老爺子了。”凱文如此說道。


    剛剛才在王都上埃爾賽尤的它,跟傑克、卡西烏斯一起來到了這裏等待著。這段時間一直在王都大聖堂逗留的他,總算得到了允許正式介入這次的事件。


    當然這是借口,傑克明白,實際上他去做什麽了,傑克也沒有興趣知道,因為凱文什麽都不說。


    “……先不說這個,你的手……真的不要緊嗎?”


    凱文再一次見到傑克的時候,就被繃帶下慘到令人作嘔的情景所震懾了一番。身為「星杯騎士團」的他,見到這種傷態的次數雖然不是很多,但是隻要出現了一次,就是刻骨銘心的存在,難以忘懷。


    “要不要緊,等這次的事件解決了再說嘛,少了一隻手我可就沒辦法對付那個男人了。”傑克輕浮的笑道,左臂上纏了一圈新的繃帶。


    “……雖然努力很好,但是身體垮了就什麽都沒了,你真的明白背後的代價是什麽嗎?”


    “這還用問,我早就想好了。”傑克苦笑道,“因為我早就輸了,什麽都不剩下,這麽做隻不過是一種違背願賭服輸的幼稚吧。”


    “………………”


    凱文很想建議傑克截肢,這雖然做不到保住性命,但也是短期內延長生命的方法之一。但傑克的態度和他想象的大相徑庭,意外的固執。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但從一開始時那露骨的「相互利用就是既得利益者」的笑顏,卻讓凱文明白了他從來沒跟別人提起過奮戰至今的理由。


    “…………你真是個生命狂熱的信徒。”


    “…………一般般吧。”傑克苦笑道。


    凱文懂了,如果在這裏剝奪了他奮戰到最後的理由,那將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同時他也覺得,懷斯曼是不是惹到了什麽不該惹的人,以至於要改變原則大開殺戒。


    “喂,大叔。”傑克問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什麽都不說的卡西烏斯,“什麽時候下去讓他們吃驚一下啊?”


    “等。”


    卡西烏斯如此回答,目光落在劍拔弩張更進一步的哈肯大門上。


    ※


    哈肯大門城關前列隊完畢的士兵,突然從背後裂開了一小點,接著好像有什麽東西進入了綠色軍服的海洋,泛起了人海中一陣波浪。


    列隊的士兵,不停的讓開,歸位,讓開歸位,再讓開再歸位,如此往複,構成了一條會移動的腳下之路。


    在士兵們的簇擁之中,在艾絲蒂爾等遊擊士的護衛之下,科洛絲穿過士兵們之間,慢慢的靠近城關外升起烏雲的國境線。


    “(可惡……都這種時候了,傑克怎麽還沒……)”


    相同的情景一直延伸向城關下,單調的變化模式和心急如焚讓艾絲蒂爾感到越發焦躁。


    傑克已經消失,錯過了他們經曆過的幾個危機關頭了。在這種事態下的離奇消失,讓艾絲蒂爾不由得一陣心急如焚和焦慮。


    “(冷靜點,艾絲蒂爾。)”約修亞在一旁安慰道,“(傑克沒問題。)”


    實際上,約修亞也一直在擔心會不會因為傑克的消失,某些特別的事情會成真。


    在他們之間,淡紫色頭發的女孩,一言不發的往前,目光堅定、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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