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多留戀一點，他想許一個願望。
讓時間停留在向日葵盛開的季節，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盛開著美麗的向日葵。
不論是哪裏，
寒冷的帝國北方，北風獵獵的諾爾德高原，或者是原本離他的人生軌跡會很遙遠的利貝爾。
他能走的到，他的眼睛，所觸及，所看到的每一寸土地，聞到的每一絲空氣。
他都希望，遍地盛開著美麗的向日葵。
※
記不太清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了，隻是記不住時間了而已。總之那是他來到利貝爾前所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很多個月以前，距離現在還未滿一年的時候。
那一天不是盛開向日葵的季節，也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節日。
這裏是比諾爾德高原還要北的地區，他發現進入冬至後，所謂的冬天竟然連一場雪都沒有下。地麵幹枯枯的，風呼呼的吹著，幹燥冰冷的空氣卷著枯萎的脆葉滿地飛舞，也把他的臉吹的像刀割一樣的生疼。
再怎麽不下雪，這裏也是大陸北方的地區，零度以下的氣溫實在是冷的讓人受不了。
不僅是氣溫，就連工作也是。日常塞得滿滿當當的公告板上，竟然連一張紙屑都看不見，新的日程表也是空蕩蕩的，預示著可以無所事事的狀態，安然無恙的混過這一天。
真的是在故意跟我作對。
想起往常忙的不可開交，總在生死線上搏鬥的生活，就連今天的公告板也要欺負他，他除了無奈的聳聳肩，什麽也做不了。
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年少輕狂，乳臭未幹的臭小鬼了。
如果還有什麽想說的，那就全說出來吧。
因為，這是也許是最後一次。他留下的這一道背影，也許就是這個熟悉的客廳裏為數不多的一道風景線。
前方是未知的世界與未來。
而今天，也是出發的日子。
少年堅毅的臉上寫滿了期待，緊了緊有些老舊的外套，打開大門，毫無留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已經工作了好幾年、生活的地方。
※
仔細想想，也許這個選擇不是正確的，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來到約定的地點，她已經早早的在等待著他了。靠在冷冷清清的街角邊，北風卷動的枯葉，在地上翻滾，發出沙沙的聲音，從她黑色的軍靴前輕輕飄過。
下巴埋在圍巾裏，婀娜如楊柳的黑色長發隨風輕輕舞動，環著手臂放在胸前，板著臉的模樣，讓他又想起了那段被她嚴厲對待的時光。
“喲。”少年舉起了戴著手套的手，是他們之間已經熟識的平日問候方式。
“嗯。”她漠然的看了一眼從左邊出現的少年，輕輕的應了一聲算是答應。
冷淡的回應讓少年無奈的笑笑，昨天和這麽多人告別都是得到了十分熱情的回應。結果，跟這個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孩道別的時候，竟然得到了如此冷淡的回應，讓少年好不舒服。
也許是為了自己突然提出來唐突的請求，而感到無比震驚，卻又因為這個請求的內容而感到生氣吧。少年有這樣想過。
她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他知道。
她也許是認為，自己一定是在逃避什麽的吧。雖然嘴上說著“你的命運你自己選擇”之類老生常談的話，但是她的表情和語氣已經把她出賣了，分明就是憤怒至極的樣子，卻什麽也不肯說。
不過，她為什麽要來送自己最後一程呢？
少年不知道。
天氣越來越冷了，但就是不下雪。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站在一起，什麽也不說，與其凍到嘴巴廢掉還不如趁那種事情發生之前多講兩句話。她一定是這樣想的，少年知道。
“當然。”
少年笑著回答道，但笑容裏有點無奈的味道。
“因為如果不按照上麵的意思，去做對外間諜的話，就沒有機會到國外去了啊。”呼出的白氣有些可愛，北方冬天就是如此，“而且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啊，與其在接下來為數不多的日子裏等死，還不如多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
“…………”她漠然的看著少年。
“而且……這也是「她」的遺願啊，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我就勉為其難的做一個老好人吧。”
少年爽朗的笑了。
她所看到的，不是一個身患絕症的人的悲觀，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眼裏所擁有的未來。
於是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啊，總是喜歡這麽胡來。”板著臉的她終於笑了。
她笑起來的樣子比哭著的樣子更好看，少年曾經如此廢話的對她這麽說過。
不懼生死，勇敢的活著。
幾年中，她教導著少年的武藝。
少年日新月異的成長速度，令她在著實的驚訝中和他的劍隻打了一個平手。
不僅是劍，就連他的內心世界已經強大到了如此地步。再一次為了幾年前第一次見麵，和現在的樣子的反差而讚歎，她也放下了對少年的擔心。
“多餘的話我就不再重複了，你就盡情的想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她如此說道，目視著天空中飄過的一片樹葉，隨風而去。
邁著平穩的腳步，她經過了少年的後背，朝著少年來時的方向而去。
“不過，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夢想……總覺得有些幼稚呢。”
經過少年的後背時，她毫不客氣的如此開口。甩動飄逸的長發，一股沁人心脾的荷香彌散在冰冷的空氣中，讓冬天多了一絲芬芳的溫暖。
一邊貪婪的享受著荷香，少年一邊調皮的笑笑。
“反正幼稚是一種特權，趁著年齡小，不然大了就沒有用了嘛。”
“算了，隨你吧。”
她插著口袋自顧自的向前走去，在冰冷的風中留下了一道孤單的背影。
少年沒有行李，緊了緊外套，繼續等待著來接他的人。
幾步開外，她故意的放慢了腳步，最後停了下來。
“傑克·勃爾克·波達列格。”
她叫出了男孩，也許是男孩日後許多名字中的一個名字。
烏發少年像日常一樣，被黑發少女教導時一樣乖乖的撇過頭。
“幹嘛？”烏發少年語氣依舊輕狂。
黑發少女別過側臉，長發也跟著改變方向。目光銳利的凝視著少年嘻嘻哈哈的表情。
“別輕易的死掉了。”
少女頭也不回的離去。
但臉上卻浮現出期待的笑容。
傑克沒有看見她當時的表情，現在想想，那個人會不會是堅強過頭了呢。
不在意的話，或許會更好。當然知道了也沒什麽，無非就是聽聽那個人會如何解釋罷了。
而現在？
已經轉眼快一年了，傑克突然發現自己渾渾噩噩的在利貝爾，克洛斯貝爾來來回回的混了一年，什麽也沒做成。
最初一起，在一個起點上出發的艾絲蒂爾，遵循著自己的願望當上了遊擊士，而自己現在除了一個空有自由之態的身軀，別無所有。
啊，好羨慕那些有夢想並且成真的人啊。艾絲蒂爾的背影，一下子在傑克心裏一下子高大了起來，突然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裏程碑在遠方看著渺小的他。
如同站在遙遠的大路上，前方是高聳入雲的白塔，而後方…………是那個人嚴厲的目光。也不知道這種自我感覺出來的嚴厲，是真正的嚴厲，還是真的就有一雙嚴厲的目光在背後凝視著自己。
好吧，就算自己現在一事無成，也不過才出門連一年的時間都不到，現在就急著要成就，會不會太早了？
遊擊士隻是一個小目標，而至於大目標，現在談還為時過早。畢竟現在利貝爾的大環境，讓傑克意識到想一走了之是絕對不可能的。
懷斯曼也好，萊德也罷，不把這些堵住去路的大石頭搬開，就沒有未來可言。
該做的事情，傑克很清楚。他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該如何在逆境中生存的技巧與精神，他已經在原先的工作中，盡數從前輩們那裏學到了手中。
接下來的，就隻有去做該做的事。
於是，他再一次低頭看向手中的那張照片。
白色的燈光下，富有光澤的照片紙，銀色長頭發的少女溫柔的微笑，顯得更加的燦爛。
“再等等……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一定會，真的一定會去。”
不僅是對所愛的人，傑克同樣也是為了自己，許下了一個不論如何都一定會去實現的承諾。
這張照片的角色，填充著那個普普通通卻又無比重要的夢想的人，可不止她一個人，那樣實在是太孤單了。
所以還有傑克。
不論是稚嫩的臉蛋，還是成熟堅毅的麵孔，傑克也是那個還沒開始的夢的一部分。
不過，在夢想開始前，首先還是先解決解決眼下的狀況。
※
今天霧的濃度，貌似比昨天要大了不少，所以相應的，波及範圍也擴大到了昨天還沒有被波及的農場與礦山。現在整個洛連特，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被詭異的大霧所籠罩著了。
兵分兩路，艾絲蒂爾一邊前往帕塞爾農場，傑克另一邊前往礦山，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出現昏睡者，這兩處都在市區之外，所以要及時的疏散這兩個地方的人員。
但在傑克那一路的人員前往礦山的時候，卻在半路上被襲擊了。
身影飄搖，從大霧中悄然現身，無聲無息，就像從影子裏溜出來的一樣。外形如同身著古代戰甲的士卒，灰色半透明的物體在半空中飄搖著。
“哦呀……傳說中從遮天蔽日的大霧中悄無聲息的現身，然後奪去人們意誌的，就是他們嗎？”奧利維爾握著手槍如此說道。
“也許是，或許操縱它們的主人在附近也說不定呢。”傑克左手桑德洛特，右手反曲刀，警惕的盯著這兩隻來路不明的怪物說道。
大霧遮蔽住視線，要依靠直覺和敏銳的感官戰鬥，讓傑克不禁大呼麻煩。
這種有眼睛，卻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狀態，真是難受。
“喂，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快幫忙！”
阿加特和金正在艱苦的戰鬥，突然發現少了兩個人，原來是兩個人一直在遠方偷懶似的觀望著。
傑克和奧利維爾相視一笑，紛紛將一隻腳向後邁了一步。
“好，來了！”
“上吧，amigo!”
傑克的身影消失在大霧中，那邊傳來的金屬碰撞聲與金出拳的呼喊聲，說明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霧魔們突然看見遠方閃過幾道短暫的光，突然身影一幻化，半透明的姿態讓突然來襲的子彈毫無阻攔的穿過身體。
但是它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如同霧隱一般的烏色身影，從白色的世界中現身。
“嘿嘿，請你們吃子彈！”
左手的衝鋒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難以駕馭的後坐力像是要發誓掙脫傑克有力的手。每一次後坐力的疊加，都會對傑克已經受傷了的左肩造成傷害，像慢慢的扣掉痂，一點一滴的疼痛感迅速匯集，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懲罰著傑克的左肩。
彈幕散開，槍聲大作的同時地上揚起粉塵。
一邊傾瀉著彈雨，一邊借著大霧的便利迅速接近。
阿加特與金，接著傑克吸引住霧魔的注意力，從前方配合傑克，快速接近瞬間被他們包圍的霧魔。
“唔哦哦哦，龍騎之刃！”纏繞著熾熱的烈火的重劍砸地，白色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了衝天的火柱，呼嘯著朝著被包圍的霧魔卷去。
“喝，雷神掌！”
雙手結印，綠色的鬥氣於空白凝結，爆發，震撼著周圍的空氣，在金的周圍形成了一片沒有霧的區域。
火紅色的烈焰，呼嘯而至的鬥氣，在霧魔們的中間炸開，一股劇烈的氣浪將停滯不動的大霧，吹的風起雲湧。
狂暴化的摧殘後，霧魔於大霧中蒸騰一般的消失了。
但還有最後一隻，從阿加特與金聯合的進攻中活了下來，像是受到某種指令一樣的，繼續向四人發動進攻。
“哎呀，竟然還有剩下的嗎？”奧利維爾笑道，收回手槍，拿出了自己的魯特琴。
“交給我吧，保證給你創造機會。”
“好，這就是男人之間無堅不摧的信任嘛。”
奧利維爾笑道，將魯特琴背後隱藏的保險打開。
目睹了一場絢麗的爆炸後，傑克有點妒忌那兩個人為什麽能配合的如此到位，然後繼續加快腳步，憑著銳利的知覺與敏銳的感官，在迷眼的大霧裏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攢動。
“…………”
在一片迷茫的白之前，一團若有所悟的氣體在傑克的視線中飄動著，還發出若有若無的低吟聲。
終究，最後一隻霧魔，也還是發現了從背後接近的傑克。
若有所無的灰色氣體，幻化，成型，變成了身著古代戰甲的士卒的模樣。
千鈞一發的時刻，對方可是傳說中的惡魔，現在想往後退，或許還來得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傑克總覺得，心裏好像有一陣什麽一樣的悸動，像提供了無限的動力和無窮的膽量為代價，策使他無法停下前進的腳步。
竟然有這樣的事，傑克突然像打了腎上腺素一樣的突然興奮了起來。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難道自己已經沉浸在戰鬥中了嗎？不過這樣的感覺也無所謂，以前就有聽說在戰鬥中產生快感，可以掌握到戰鬥中的每一個細節，今天傑克就已經切身體會到了。
霧魔的具體形態，形成了焦點在被拉長的視野中很清晰的聚焦著。奮力狂奔著的每一步，多少力道，每一步濺起腳下的粉塵有多少，空氣流動的形態如何，全都像時間被刻意放慢的慢鏡頭，一一具現在傑克的意識與視野中。
以及，霧魔長著空靈的巨爪的大手，朝著傑克的身軀揮下的過程。金大喊著狂奔，阿加特與奧利維爾的吃驚的嘴型，全都一一具現在傑克的意識裏。
身體傾斜，百具開啟慢動作鏡頭的攝像頭，全都在傑克以一個微妙的角度閃過霧魔的巨爪，清晰的記錄下了傑克如魅影般閃過霧魔瞬間攻擊。
“死定了你。”
傑克狡黠一笑，頃刻間灌入劍氣得反曲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霧魔斬成兩半。
“那麽，接下來……”
奧利維爾拋出一朵薔薇花，魯特琴火舌猛噴，槍聲大作。
如暴雨一般的子彈摧殘著被斬成兩半的霧魔，化作一團青煙消失在白色的世界中。
確認周圍再也沒有任何異樣的氣息後，四個男人才小心翼翼的收好武器，警惕的留意著四周向礦山進發。
從礦山回來後，艾絲蒂爾那一路，似乎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總的來說，好像是經曆了什麽事一樣的，艾絲蒂爾給傑克的感覺突然和今天早晨有了點變化。
具體一點，就是更加的堅定了。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傑克有點好奇，之前就是一直挺倔強的模樣前進著，今天微微產生的一絲變化，讓傑克有點好奇這其中發生了些什麽事。
而且雪拉紮德的樣子，似乎變得比昨天更加的奇怪了。隻要一不說話，就是一副在沉思著的模樣，要旁邊的人多喊她幾聲才會反應過來。
一邊看著跟愛娜匯報，和阿加特與金交換情報的雪拉紮德，傑克一邊吃著今天早晨艾絲蒂爾送給他的黑巧克力。和艾絲蒂爾呆在屋子的一角，看著窗外濃霧彌漫的洛連特。
“真好吃啊。”傑克讚不絕口，“雖然我更喜歡沒有任何甜味的純巧克力，不過既然是艾絲蒂爾的心意，我就毫不客氣的收下啦。”說完，把剩下的巧克力整個塞進嘴裏，還把包裝紙內側舔了又舔。
“噫，我可不會對你這麽好心哦。”
艾絲蒂爾壞笑道，那副樣子跟傑克如出一轍。
“而且什麽都不加的巧克力超級苦的，難道你喜歡吃那樣的？”
“對啊，極端的味道，極端的刺激，這種食物我最喜歡了。”
“噫，難以理解的口味呢。”
傑克和艾絲蒂爾同時笑了，然後再度把視線從窗外轉移到了正在工作的雪拉紮德的身上。
“說起來，農場那邊也被霧魔襲擊了？”傑克。
“嗯……緹歐，還有大家，全都在我們趕到之前被襲擊了，現在還是昏睡不醒的狀態。”
提到農場的事，艾絲蒂爾的眼神稍稍有些失落，但是又很快的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眼神，臉上還泛著淡淡的紅暈。
“嘿嘿，當時說了很多沒用的話，還給大家舔麻煩了呢。說到底，我還真的不夠成熟啊。”
聽著艾絲蒂爾的敘述，傑克輕輕一笑，再度看著窗外的白色世界。
“然後，是不是雪拉紮德賞了一記溫柔的耳光，然後搖晃著你的肩膀鼓勵你呢？”
“咦，你知道？”艾絲蒂爾驚訝。
傑克猜中任何人的心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曾經跟科洛絲聊天的時候，科洛絲還在好奇，傑克是不是會什麽讀心術之類的超能力。現在，與其認為隻是一個玩笑，艾絲蒂爾也有點好奇，傑克是不是會什麽超能力之類的東西。
對於艾絲蒂爾這個胡思亂想的問題，傑克隨意的擺了擺手，表示否認。
“那根本就是你們女生的胡思亂想嘛，要是我會超能力，我早去當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啦。”傑克語氣輕佻，嘻嘻哈哈的說道。
“是，是嗎……所以你快點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啦。”艾絲蒂爾語氣急切。
傑克舒了口氣，笑道。
“其實很簡單，你說出那種沒用的話，當時憑著雪拉紮德的性格，肯給你一耳光先讓你清醒一下。這個並不難猜。”
“是，是嗎……”艾絲蒂爾驚奇的看著傑克。
雖然結果並不是什麽超能力一類的事情，但艾絲蒂爾還是感到吃驚。能憑借性格猜出對方會做的事，這種事情雖然在小說裏讀到過，但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在現實裏了，而且這個人不是誰，而是她認為一身壞毛病的傑克。
總是在擔心著約修亞的艾絲蒂爾，甚至有種想讓傑克幫忙猜猜約修亞現在在什麽地方，做些什麽的衝動。
傑克聞言，沒有立即照辦，而且用一種語重心長的眼神看著艾絲蒂爾。
“這種事，得由你自己來解決。”
“咦，為什麽？”
“因為你比我了解約修亞。”
傑克如是回答。
“因為，這種事情誰都會做，而且也不一定每一次猜的都是對的。”
“也，也對。如果真的有讀心術這種東西，那這個世界不就危險了嘛。”
艾絲蒂爾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吐了吐舌頭。
這時，愛娜泡了一壺暖洋洋的熱茶，給每人倒了一杯，同樣也給在窗邊的傑克與艾絲蒂爾，每人一杯熱乎乎的茶。
茶中倒影著的白色燈光，令艾絲蒂爾有點想起了王都，和玲在一起的時光。
茶中閃動的光影，以及倒映著另一角的傑克。
“傑克為什麽會想去世界各地旅行呢？”她問，因為有點好奇。果然好奇心這種東西，不是想拋棄掉就可以拋棄掉的。
輕輕的搖著茶杯，杯中的茶也跟著輕輕的搖晃。
然後，仰頭喝下一口。
“大概是因為還淘氣吧。”傑克調皮的笑了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一直在給我講外麵的世界，雖然那個時候還小，什麽都不懂，不過也還是聽的很認真的樣子。”
“嗯……”艾絲蒂爾輕輕的點點頭。
“直到我大了一點後，才明白我媽說的外麵的世界究竟是哪裏，所以有段時間我就很努力，很努力的攢著零花錢，然後買了一套很精美，很詳細的塞姆利亞大陸地圖，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準備著。”
“嗯……”艾絲蒂爾什麽也不說，就這樣靜靜的聆聽著傑克第一次講述著自己的過去。
從第一次，一個人大膽跑到的生活的村子外，一個人穿過比頭還高的玉米地，在亂葬崗，一個人紮著睡袋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才被心急如焚的家人找到。
艾絲蒂爾一邊聽，一邊哭笑不得。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應該有的童年。她覺得，傑克如此野，如此我行我素的性格，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養成的吧。
比起自己跟男孩子一樣野的童年，艾絲蒂爾覺得，傑克這個才叫真的野。
“幹嘛，我又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我也有父母啊。”
看到傑克鬱悶的眼神，艾絲蒂爾這才發現自己看著傑克的眼神是奇異的眼神，於是連忙道歉。
“哈哈，對不起。不過傑克的童年真的是……”
“沒差啦。”傑克也笑了，又給自己和艾絲蒂爾滿上一杯茶。
聊了很多關於童年的話題，不知不覺的說到已經去世的母親身上，艾絲蒂爾有如此多的可對外人說的話題。
也許那是一個很溫柔、也很優秀的母親吧，傑克有這樣的感覺。看著艾絲蒂爾的時候，也不禁流露出了類似於長輩憐愛的眼神。
說的有點多了。
“抱歉……一直在一個人說，一說到媽媽，我好像就停不下來了。”
“不會啊，那是好事。幸福的回憶，也是很重要的東西嘛。”
“嘿嘿，是嗎。”
艾絲蒂爾笑了，目光柔和的看著身邊一直在搖晃著茶杯的傑克。
“那，傑克的爸爸媽媽，是怎麽樣的人呢？”
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傑克再度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
“老爸的話……就是一個懶懶的，行為舉止跟社會青年差不了多少的痞子中年。老媽也許跟萊娜小姐一樣，不過，我媽可是很喜歡像你和殿下洋溢青春荷爾蒙的少女哦。”
談到母親的時候，傑克露出的是無奈的，卻又充滿著愛的笑容。
談到父親的時候，傑克雖然嘴上像艾絲蒂爾批評卡西烏斯是“不良中年”一樣，批評自己的父親是比“不良中年”更加惡劣的“痞子中年”，但是————
傑克卻毫無保留的將對父親的自豪與尊重，寫在了眼睛裏，寫在了臉上，寫在了肺腑之言中。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子女，對父母的印象與愛。
“是嗎，嘿嘿，真的很想見見傑克的爸爸媽媽呀。”艾絲蒂爾露出了羨慕的笑容。
傑克也跟著笑笑，一口喝完這杯茶，為了不讓艾絲蒂爾看到自己在幸福的回憶後是難過的眼神。
故事還沒有結束，傳說也就不會開始。
或者說，故事與傳說，是相伴相生的。
當一個重要的情報找上門來了之後，傑克依舊沒有停止對過去的追憶與思念。
這片霧就像帶著他穿越時空一樣，帶他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讓時間停留在向日葵盛開的季節，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盛開著美麗的向日葵。
不論是哪裏，
寒冷的帝國北方，北風獵獵的諾爾德高原，或者是原本離他的人生軌跡會很遙遠的利貝爾。
他能走的到，他的眼睛，所觸及，所看到的每一寸土地，聞到的每一絲空氣。
他都希望，遍地盛開著美麗的向日葵。
※
記不太清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了，隻是記不住時間了而已。總之那是他來到利貝爾前所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很多個月以前，距離現在還未滿一年的時候。
那一天不是盛開向日葵的季節，也不是什麽值得慶祝的節日。
這裏是比諾爾德高原還要北的地區，他發現進入冬至後，所謂的冬天竟然連一場雪都沒有下。地麵幹枯枯的，風呼呼的吹著，幹燥冰冷的空氣卷著枯萎的脆葉滿地飛舞，也把他的臉吹的像刀割一樣的生疼。
再怎麽不下雪，這裏也是大陸北方的地區，零度以下的氣溫實在是冷的讓人受不了。
不僅是氣溫，就連工作也是。日常塞得滿滿當當的公告板上，竟然連一張紙屑都看不見，新的日程表也是空蕩蕩的，預示著可以無所事事的狀態，安然無恙的混過這一天。
真的是在故意跟我作對。
想起往常忙的不可開交，總在生死線上搏鬥的生活，就連今天的公告板也要欺負他，他除了無奈的聳聳肩，什麽也做不了。
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年少輕狂，乳臭未幹的臭小鬼了。
如果還有什麽想說的，那就全說出來吧。
因為，這是也許是最後一次。他留下的這一道背影，也許就是這個熟悉的客廳裏為數不多的一道風景線。
前方是未知的世界與未來。
而今天，也是出發的日子。
少年堅毅的臉上寫滿了期待，緊了緊有些老舊的外套，打開大門，毫無留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已經工作了好幾年、生活的地方。
※
仔細想想，也許這個選擇不是正確的，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來到約定的地點，她已經早早的在等待著他了。靠在冷冷清清的街角邊，北風卷動的枯葉，在地上翻滾，發出沙沙的聲音，從她黑色的軍靴前輕輕飄過。
下巴埋在圍巾裏，婀娜如楊柳的黑色長發隨風輕輕舞動，環著手臂放在胸前，板著臉的模樣，讓他又想起了那段被她嚴厲對待的時光。
“喲。”少年舉起了戴著手套的手，是他們之間已經熟識的平日問候方式。
“嗯。”她漠然的看了一眼從左邊出現的少年，輕輕的應了一聲算是答應。
冷淡的回應讓少年無奈的笑笑，昨天和這麽多人告別都是得到了十分熱情的回應。結果，跟這個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孩道別的時候，竟然得到了如此冷淡的回應，讓少年好不舒服。
也許是為了自己突然提出來唐突的請求，而感到無比震驚，卻又因為這個請求的內容而感到生氣吧。少年有這樣想過。
她是一個很正直的人，他知道。
她也許是認為，自己一定是在逃避什麽的吧。雖然嘴上說著“你的命運你自己選擇”之類老生常談的話，但是她的表情和語氣已經把她出賣了，分明就是憤怒至極的樣子，卻什麽也不肯說。
不過，她為什麽要來送自己最後一程呢？
少年不知道。
天氣越來越冷了，但就是不下雪。
“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站在一起，什麽也不說，與其凍到嘴巴廢掉還不如趁那種事情發生之前多講兩句話。她一定是這樣想的，少年知道。
“當然。”
少年笑著回答道，但笑容裏有點無奈的味道。
“因為如果不按照上麵的意思，去做對外間諜的話，就沒有機會到國外去了啊。”呼出的白氣有些可愛，北方冬天就是如此，“而且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啊，與其在接下來為數不多的日子裏等死，還不如多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
“…………”她漠然的看著少年。
“而且……這也是「她」的遺願啊，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我就勉為其難的做一個老好人吧。”
少年爽朗的笑了。
她所看到的，不是一個身患絕症的人的悲觀，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眼裏所擁有的未來。
於是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啊，總是喜歡這麽胡來。”板著臉的她終於笑了。
她笑起來的樣子比哭著的樣子更好看，少年曾經如此廢話的對她這麽說過。
不懼生死，勇敢的活著。
幾年中，她教導著少年的武藝。
少年日新月異的成長速度，令她在著實的驚訝中和他的劍隻打了一個平手。
不僅是劍，就連他的內心世界已經強大到了如此地步。再一次為了幾年前第一次見麵，和現在的樣子的反差而讚歎，她也放下了對少年的擔心。
“多餘的話我就不再重複了，你就盡情的想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她如此說道，目視著天空中飄過的一片樹葉，隨風而去。
邁著平穩的腳步，她經過了少年的後背，朝著少年來時的方向而去。
“不過，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夢想……總覺得有些幼稚呢。”
經過少年的後背時，她毫不客氣的如此開口。甩動飄逸的長發，一股沁人心脾的荷香彌散在冰冷的空氣中，讓冬天多了一絲芬芳的溫暖。
一邊貪婪的享受著荷香，少年一邊調皮的笑笑。
“反正幼稚是一種特權，趁著年齡小，不然大了就沒有用了嘛。”
“算了，隨你吧。”
她插著口袋自顧自的向前走去，在冰冷的風中留下了一道孤單的背影。
少年沒有行李，緊了緊外套，繼續等待著來接他的人。
幾步開外，她故意的放慢了腳步，最後停了下來。
“傑克·勃爾克·波達列格。”
她叫出了男孩，也許是男孩日後許多名字中的一個名字。
烏發少年像日常一樣，被黑發少女教導時一樣乖乖的撇過頭。
“幹嘛？”烏發少年語氣依舊輕狂。
黑發少女別過側臉，長發也跟著改變方向。目光銳利的凝視著少年嘻嘻哈哈的表情。
“別輕易的死掉了。”
少女頭也不回的離去。
但臉上卻浮現出期待的笑容。
傑克沒有看見她當時的表情，現在想想，那個人會不會是堅強過頭了呢。
不在意的話，或許會更好。當然知道了也沒什麽，無非就是聽聽那個人會如何解釋罷了。
而現在？
已經轉眼快一年了，傑克突然發現自己渾渾噩噩的在利貝爾，克洛斯貝爾來來回回的混了一年，什麽也沒做成。
最初一起，在一個起點上出發的艾絲蒂爾，遵循著自己的願望當上了遊擊士，而自己現在除了一個空有自由之態的身軀，別無所有。
啊，好羨慕那些有夢想並且成真的人啊。艾絲蒂爾的背影，一下子在傑克心裏一下子高大了起來，突然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裏程碑在遠方看著渺小的他。
如同站在遙遠的大路上，前方是高聳入雲的白塔，而後方…………是那個人嚴厲的目光。也不知道這種自我感覺出來的嚴厲，是真正的嚴厲，還是真的就有一雙嚴厲的目光在背後凝視著自己。
好吧，就算自己現在一事無成，也不過才出門連一年的時間都不到，現在就急著要成就，會不會太早了？
遊擊士隻是一個小目標，而至於大目標，現在談還為時過早。畢竟現在利貝爾的大環境，讓傑克意識到想一走了之是絕對不可能的。
懷斯曼也好，萊德也罷，不把這些堵住去路的大石頭搬開，就沒有未來可言。
該做的事情，傑克很清楚。他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該如何在逆境中生存的技巧與精神，他已經在原先的工作中，盡數從前輩們那裏學到了手中。
接下來的，就隻有去做該做的事。
於是，他再一次低頭看向手中的那張照片。
白色的燈光下，富有光澤的照片紙，銀色長頭發的少女溫柔的微笑，顯得更加的燦爛。
“再等等……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一定會，真的一定會去。”
不僅是對所愛的人，傑克同樣也是為了自己，許下了一個不論如何都一定會去實現的承諾。
這張照片的角色，填充著那個普普通通卻又無比重要的夢想的人，可不止她一個人，那樣實在是太孤單了。
所以還有傑克。
不論是稚嫩的臉蛋，還是成熟堅毅的麵孔，傑克也是那個還沒開始的夢的一部分。
不過，在夢想開始前，首先還是先解決解決眼下的狀況。
※
今天霧的濃度，貌似比昨天要大了不少，所以相應的，波及範圍也擴大到了昨天還沒有被波及的農場與礦山。現在整個洛連特，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被詭異的大霧所籠罩著了。
兵分兩路，艾絲蒂爾一邊前往帕塞爾農場，傑克另一邊前往礦山，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出現昏睡者，這兩處都在市區之外，所以要及時的疏散這兩個地方的人員。
但在傑克那一路的人員前往礦山的時候，卻在半路上被襲擊了。
身影飄搖，從大霧中悄然現身，無聲無息，就像從影子裏溜出來的一樣。外形如同身著古代戰甲的士卒，灰色半透明的物體在半空中飄搖著。
“哦呀……傳說中從遮天蔽日的大霧中悄無聲息的現身，然後奪去人們意誌的，就是他們嗎？”奧利維爾握著手槍如此說道。
“也許是，或許操縱它們的主人在附近也說不定呢。”傑克左手桑德洛特，右手反曲刀，警惕的盯著這兩隻來路不明的怪物說道。
大霧遮蔽住視線，要依靠直覺和敏銳的感官戰鬥，讓傑克不禁大呼麻煩。
這種有眼睛，卻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狀態，真是難受。
“喂，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快幫忙！”
阿加特和金正在艱苦的戰鬥，突然發現少了兩個人，原來是兩個人一直在遠方偷懶似的觀望著。
傑克和奧利維爾相視一笑，紛紛將一隻腳向後邁了一步。
“好，來了！”
“上吧，amigo!”
傑克的身影消失在大霧中，那邊傳來的金屬碰撞聲與金出拳的呼喊聲，說明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霧魔們突然看見遠方閃過幾道短暫的光，突然身影一幻化，半透明的姿態讓突然來襲的子彈毫無阻攔的穿過身體。
但是它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如同霧隱一般的烏色身影，從白色的世界中現身。
“嘿嘿，請你們吃子彈！”
左手的衝鋒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難以駕馭的後坐力像是要發誓掙脫傑克有力的手。每一次後坐力的疊加，都會對傑克已經受傷了的左肩造成傷害，像慢慢的扣掉痂，一點一滴的疼痛感迅速匯集，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懲罰著傑克的左肩。
彈幕散開，槍聲大作的同時地上揚起粉塵。
一邊傾瀉著彈雨，一邊借著大霧的便利迅速接近。
阿加特與金，接著傑克吸引住霧魔的注意力，從前方配合傑克，快速接近瞬間被他們包圍的霧魔。
“唔哦哦哦，龍騎之刃！”纏繞著熾熱的烈火的重劍砸地，白色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了衝天的火柱，呼嘯著朝著被包圍的霧魔卷去。
“喝，雷神掌！”
雙手結印，綠色的鬥氣於空白凝結，爆發，震撼著周圍的空氣，在金的周圍形成了一片沒有霧的區域。
火紅色的烈焰，呼嘯而至的鬥氣，在霧魔們的中間炸開，一股劇烈的氣浪將停滯不動的大霧，吹的風起雲湧。
狂暴化的摧殘後，霧魔於大霧中蒸騰一般的消失了。
但還有最後一隻，從阿加特與金聯合的進攻中活了下來，像是受到某種指令一樣的，繼續向四人發動進攻。
“哎呀，竟然還有剩下的嗎？”奧利維爾笑道，收回手槍，拿出了自己的魯特琴。
“交給我吧，保證給你創造機會。”
“好，這就是男人之間無堅不摧的信任嘛。”
奧利維爾笑道，將魯特琴背後隱藏的保險打開。
目睹了一場絢麗的爆炸後，傑克有點妒忌那兩個人為什麽能配合的如此到位，然後繼續加快腳步，憑著銳利的知覺與敏銳的感官，在迷眼的大霧裏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攢動。
“…………”
在一片迷茫的白之前，一團若有所悟的氣體在傑克的視線中飄動著，還發出若有若無的低吟聲。
終究，最後一隻霧魔，也還是發現了從背後接近的傑克。
若有所無的灰色氣體，幻化，成型，變成了身著古代戰甲的士卒的模樣。
千鈞一發的時刻，對方可是傳說中的惡魔，現在想往後退，或許還來得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傑克總覺得，心裏好像有一陣什麽一樣的悸動，像提供了無限的動力和無窮的膽量為代價，策使他無法停下前進的腳步。
竟然有這樣的事，傑克突然像打了腎上腺素一樣的突然興奮了起來。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難道自己已經沉浸在戰鬥中了嗎？不過這樣的感覺也無所謂，以前就有聽說在戰鬥中產生快感，可以掌握到戰鬥中的每一個細節，今天傑克就已經切身體會到了。
霧魔的具體形態，形成了焦點在被拉長的視野中很清晰的聚焦著。奮力狂奔著的每一步，多少力道，每一步濺起腳下的粉塵有多少，空氣流動的形態如何，全都像時間被刻意放慢的慢鏡頭，一一具現在傑克的意識與視野中。
以及，霧魔長著空靈的巨爪的大手，朝著傑克的身軀揮下的過程。金大喊著狂奔，阿加特與奧利維爾的吃驚的嘴型，全都一一具現在傑克的意識裏。
身體傾斜，百具開啟慢動作鏡頭的攝像頭，全都在傑克以一個微妙的角度閃過霧魔的巨爪，清晰的記錄下了傑克如魅影般閃過霧魔瞬間攻擊。
“死定了你。”
傑克狡黠一笑，頃刻間灌入劍氣得反曲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霧魔斬成兩半。
“那麽，接下來……”
奧利維爾拋出一朵薔薇花，魯特琴火舌猛噴，槍聲大作。
如暴雨一般的子彈摧殘著被斬成兩半的霧魔，化作一團青煙消失在白色的世界中。
確認周圍再也沒有任何異樣的氣息後，四個男人才小心翼翼的收好武器，警惕的留意著四周向礦山進發。
從礦山回來後，艾絲蒂爾那一路，似乎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總的來說，好像是經曆了什麽事一樣的，艾絲蒂爾給傑克的感覺突然和今天早晨有了點變化。
具體一點，就是更加的堅定了。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傑克有點好奇，之前就是一直挺倔強的模樣前進著，今天微微產生的一絲變化，讓傑克有點好奇這其中發生了些什麽事。
而且雪拉紮德的樣子，似乎變得比昨天更加的奇怪了。隻要一不說話，就是一副在沉思著的模樣，要旁邊的人多喊她幾聲才會反應過來。
一邊看著跟愛娜匯報，和阿加特與金交換情報的雪拉紮德，傑克一邊吃著今天早晨艾絲蒂爾送給他的黑巧克力。和艾絲蒂爾呆在屋子的一角，看著窗外濃霧彌漫的洛連特。
“真好吃啊。”傑克讚不絕口，“雖然我更喜歡沒有任何甜味的純巧克力，不過既然是艾絲蒂爾的心意，我就毫不客氣的收下啦。”說完，把剩下的巧克力整個塞進嘴裏，還把包裝紙內側舔了又舔。
“噫，我可不會對你這麽好心哦。”
艾絲蒂爾壞笑道，那副樣子跟傑克如出一轍。
“而且什麽都不加的巧克力超級苦的，難道你喜歡吃那樣的？”
“對啊，極端的味道，極端的刺激，這種食物我最喜歡了。”
“噫，難以理解的口味呢。”
傑克和艾絲蒂爾同時笑了，然後再度把視線從窗外轉移到了正在工作的雪拉紮德的身上。
“說起來，農場那邊也被霧魔襲擊了？”傑克。
“嗯……緹歐，還有大家，全都在我們趕到之前被襲擊了，現在還是昏睡不醒的狀態。”
提到農場的事，艾絲蒂爾的眼神稍稍有些失落，但是又很快的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眼神，臉上還泛著淡淡的紅暈。
“嘿嘿，當時說了很多沒用的話，還給大家舔麻煩了呢。說到底，我還真的不夠成熟啊。”
聽著艾絲蒂爾的敘述，傑克輕輕一笑，再度看著窗外的白色世界。
“然後，是不是雪拉紮德賞了一記溫柔的耳光，然後搖晃著你的肩膀鼓勵你呢？”
“咦，你知道？”艾絲蒂爾驚訝。
傑克猜中任何人的心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曾經跟科洛絲聊天的時候，科洛絲還在好奇，傑克是不是會什麽讀心術之類的超能力。現在，與其認為隻是一個玩笑，艾絲蒂爾也有點好奇，傑克是不是會什麽超能力之類的東西。
對於艾絲蒂爾這個胡思亂想的問題，傑克隨意的擺了擺手，表示否認。
“那根本就是你們女生的胡思亂想嘛，要是我會超能力，我早去當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啦。”傑克語氣輕佻，嘻嘻哈哈的說道。
“是，是嗎……所以你快點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啦。”艾絲蒂爾語氣急切。
傑克舒了口氣，笑道。
“其實很簡單，你說出那種沒用的話，當時憑著雪拉紮德的性格，肯給你一耳光先讓你清醒一下。這個並不難猜。”
“是，是嗎……”艾絲蒂爾驚奇的看著傑克。
雖然結果並不是什麽超能力一類的事情，但艾絲蒂爾還是感到吃驚。能憑借性格猜出對方會做的事，這種事情雖然在小說裏讀到過，但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在現實裏了，而且這個人不是誰，而是她認為一身壞毛病的傑克。
總是在擔心著約修亞的艾絲蒂爾，甚至有種想讓傑克幫忙猜猜約修亞現在在什麽地方，做些什麽的衝動。
傑克聞言，沒有立即照辦，而且用一種語重心長的眼神看著艾絲蒂爾。
“這種事，得由你自己來解決。”
“咦，為什麽？”
“因為你比我了解約修亞。”
傑克如是回答。
“因為，這種事情誰都會做，而且也不一定每一次猜的都是對的。”
“也，也對。如果真的有讀心術這種東西，那這個世界不就危險了嘛。”
艾絲蒂爾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吐了吐舌頭。
這時，愛娜泡了一壺暖洋洋的熱茶，給每人倒了一杯，同樣也給在窗邊的傑克與艾絲蒂爾，每人一杯熱乎乎的茶。
茶中倒影著的白色燈光，令艾絲蒂爾有點想起了王都，和玲在一起的時光。
茶中閃動的光影，以及倒映著另一角的傑克。
“傑克為什麽會想去世界各地旅行呢？”她問，因為有點好奇。果然好奇心這種東西，不是想拋棄掉就可以拋棄掉的。
輕輕的搖著茶杯，杯中的茶也跟著輕輕的搖晃。
然後，仰頭喝下一口。
“大概是因為還淘氣吧。”傑克調皮的笑了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一直在給我講外麵的世界，雖然那個時候還小，什麽都不懂，不過也還是聽的很認真的樣子。”
“嗯……”艾絲蒂爾輕輕的點點頭。
“直到我大了一點後，才明白我媽說的外麵的世界究竟是哪裏，所以有段時間我就很努力，很努力的攢著零花錢，然後買了一套很精美，很詳細的塞姆利亞大陸地圖，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準備著。”
“嗯……”艾絲蒂爾什麽也不說，就這樣靜靜的聆聽著傑克第一次講述著自己的過去。
從第一次，一個人大膽跑到的生活的村子外，一個人穿過比頭還高的玉米地，在亂葬崗，一個人紮著睡袋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才被心急如焚的家人找到。
艾絲蒂爾一邊聽，一邊哭笑不得。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應該有的童年。她覺得，傑克如此野，如此我行我素的性格，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養成的吧。
比起自己跟男孩子一樣野的童年，艾絲蒂爾覺得，傑克這個才叫真的野。
“幹嘛，我又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我也有父母啊。”
看到傑克鬱悶的眼神，艾絲蒂爾這才發現自己看著傑克的眼神是奇異的眼神，於是連忙道歉。
“哈哈，對不起。不過傑克的童年真的是……”
“沒差啦。”傑克也笑了，又給自己和艾絲蒂爾滿上一杯茶。
聊了很多關於童年的話題，不知不覺的說到已經去世的母親身上，艾絲蒂爾有如此多的可對外人說的話題。
也許那是一個很溫柔、也很優秀的母親吧，傑克有這樣的感覺。看著艾絲蒂爾的時候，也不禁流露出了類似於長輩憐愛的眼神。
說的有點多了。
“抱歉……一直在一個人說，一說到媽媽，我好像就停不下來了。”
“不會啊，那是好事。幸福的回憶，也是很重要的東西嘛。”
“嘿嘿，是嗎。”
艾絲蒂爾笑了，目光柔和的看著身邊一直在搖晃著茶杯的傑克。
“那，傑克的爸爸媽媽，是怎麽樣的人呢？”
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傑克再度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
“老爸的話……就是一個懶懶的，行為舉止跟社會青年差不了多少的痞子中年。老媽也許跟萊娜小姐一樣，不過，我媽可是很喜歡像你和殿下洋溢青春荷爾蒙的少女哦。”
談到母親的時候，傑克露出的是無奈的，卻又充滿著愛的笑容。
談到父親的時候，傑克雖然嘴上像艾絲蒂爾批評卡西烏斯是“不良中年”一樣，批評自己的父親是比“不良中年”更加惡劣的“痞子中年”，但是————
傑克卻毫無保留的將對父親的自豪與尊重，寫在了眼睛裏，寫在了臉上，寫在了肺腑之言中。
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子女，對父母的印象與愛。
“是嗎，嘿嘿，真的很想見見傑克的爸爸媽媽呀。”艾絲蒂爾露出了羨慕的笑容。
傑克也跟著笑笑，一口喝完這杯茶，為了不讓艾絲蒂爾看到自己在幸福的回憶後是難過的眼神。
故事還沒有結束，傳說也就不會開始。
或者說，故事與傳說，是相伴相生的。
當一個重要的情報找上門來了之後，傑克依舊沒有停止對過去的追憶與思念。
這片霧就像帶著他穿越時空一樣，帶他回到了最初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