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警官目視向前方,看著遠處巍峨的山巒,逐漸陷入了回憶。


    時間回溯到疫情爆發伊始。


    新民以西六公裏處。一座臨時難民營坐落在伐木區附近。難民營大門大敞,迎接著從四麵八方趕來避難的居民,人們帶著大包小裹匯聚在一起。


    但泥濘的土地和潮濕的環境讓不少居民都怨聲載道。他們蓬頭垢麵,落魄的就像一個個拾荒者。其中一個抱著孩子的中年女人對難民營的成見最大,他攔住了一個正在巡邏的警員準備討個說法,女子的丈夫也十分暴躁,他把行李箱惡狠狠地摔在了警員們的麵前,扯著煙嗓大吵:“為什麽強行讓我們離開家,把我們遷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同誌,我希望您配合一下,現在城裏麵正在鬧瘟疫,許多人都感染了,讓您離開居住地是對您生命和家人的負責。”警員方升耐心的勸解道。


    “你可拉倒吧,前幾年鬧得凶的肺炎和流感也沒這樣啊,我看你們是想把我們騙出來為了滿足你們那些政績吧。”女人的語氣十分刁毒,一唱一和的配合著丈夫。


    “這次不一樣,感染者會呈現出類似狂犬病的症狀,感染後會變得六親不認,傷害自己的家人。”旁邊的警官解釋道。


    “我不信,快讓我們回家!”周邊的居民也變得蠢蠢欲動,嚷嚷著要回家。


    “上麵下來命令是新民附近全體居民必須撤出疫區,我們真的沒辦法,等疫情結束後我們會放大家回家的。”方升苦口婆心地解釋道。


    “媽呀,大家快來看啊,這有人非法拘禁了。”中年女人抱著孩子坐在地上撒潑。


    “快放我們離開!”人聲鼎沸,居民們抓住警察們的衣領,威脅著要離開。


    很快,防爆警察們舉著盾牌堵住難民營大門口,一個中年警官站在瞭望塔上舉起喇叭喊話:“大家請安靜一下,我是這個安全營的負責人盧濤中校,你們想回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外麵的情況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瘟疫蔓延的真的很快,健康人隻要得上就會變成怪物。你們想回家無外乎抱怨安全區環境差,基礎設施跟不上。我盧濤用人格保證,隻要雨季一過,我們馬上會整改安全營,給大家營造一個良好的居住環境,另外大家在安全營隔離期間的衣食住行都有官方負責,不用大家花一分錢。”


    “我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一個居民問道,“對呀,我們怎麽知道你說的話做不做數?”更多居民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就住在安全營北邊的指揮帳篷裏,如果雨季過後我立下的承諾無法履行,你們就去那裏找我問罪,到時候想回家的,我會親自送你們回去,並且賠給你們巨額賠償。”中校盡全力安撫群眾道。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兌現不了,我看你怎麽解決!”女人的丈夫沒好氣地吼道。


    在中校的安撫下,數千名居民才就此作罷,有序的住進了帳篷。


    “方升警官,來下指揮帳篷!”中校在喇叭裏補充了一句。


    ……


    “您找我?”方升走進指揮帳篷,找到中校問。


    盧濤中校嘴裏叼著根煙,半眯著眼打量了下方升,隨後熄滅了嘴裏的煙,用和藹的語氣說:“之前一直聽你們陳警司講你,今天可算是見到真人了。”


    “您認識我們陳老?”方升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你以為這鬼地方有多大,大小官員那個我不認識?”中校憨笑著說。


    “您今天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方升拋開敘舊,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來!”中校招手示意讓他走過來。


    方升走到中校身邊,看見他桌子上擺著一張地圖,上麵標注了大大小小幾個安全區和疏散點的具體位置。


    “早在之前我就聽你們陳警司說,他手下有一個辦事出眾警員,說你早先是偵察兵出身,在軍區立過一次一等功,三次二等功,還去過維和部隊,完成過撤僑任務。”


    “那都是過去的一些虛名了,您直接給我派任務吧。”方升斬釘截鐵地說。


    “是個好同誌,老陳沒看錯你。”中校誇獎道,“是這樣的,在離新民八公裏以外的化工廠裏我們收到了幸存者的求救信號,我們已經派了兩支搜救隊前去救援了,可事到如今一個回來的都沒有,我希望你能帶一隊人順著既定路線尋找他們,並到化工廠去解救那些幸存者。路上遇到非人類,格殺勿論!任務完成以後,發個信號我會派直升機去接你們。”


    “第二支隊伍什麽時候出發的?”方升問。


    “三天之前。”中校哽咽了一下,並回答道。


    “幸存者最後一次發送求救信號是什麽時候?”方升繼續問。


    “昨天下午。”中校回答。


    “那我能申請調一架直升機送我們去嗎?”


    “這有點難,我們得向空軍申請,他們現在人手嚴重不足,既要向疫區運送人手,又要從疫區往外撤離傷員和幸存者。很多飛行員都不睡覺再執行飛行任務。我們的飛機也因為長時間飛行部件損壞嚴重,修好至少的五六個小時。”中校一臉愁容地說道。


    “那好吧,就不給組織添麻煩了,我調配人手即刻出發。”方升疊好地圖放進攜行具包裏,向中校敬了個禮後,走出帳篷。


    中校看著方升遠去的背影,眉頭一皺,心裏默默祈禱著,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


    ……


    離開安全營後,天空又開始下雨,而且雨勢仍沒有減弱的痕跡,天地間的萬物都被浸濕,小草被雨水打得抬不起頭,樹葉在風中搖曳,早已不亮的路燈孤立在路旁,黑漆漆的枯樹敗柳也立在那裏。


    方升和幾名特警隊員開車順著既定路線尋找失蹤的士兵和幸存者,柏油路麵有無數處坍塌,像被推倒的積木,鋼筋水泥的碎塊堆積如山。數十輛快要散架的汽車安靜地停在各處,有的還冒著黑煙。


    在疫情爆發之時,這片地帶曾經短暫地做過落實隔離帶,可是這裏的防線太脆弱,沒有支撐多久便不幸被病毒侵入。官方為了不讓病毒繼續向東擴散,隻能出動飛機轟炸了這片街區。無數感染者都被埋在坍塌的建築裏,整個街區如同經曆了一場戰爭,之後又被廢棄。原本這裏小樓林立,在轟炸中,大部分大廈都坍塌了,隻剩下幾座像沙漠中的枯樹,孤單地矗立在廢墟。


    一路上除了廢墟並沒有感染者,一行人也出奇順利的抵達了地圖標注的化工廠。化工廠門前停靠著幾輛猛士車,車身上到處都是血跡。這不禁讓人汗毛豎立,莫非前幾名營救人員都已經命喪黃泉了?


    方升警惕的握緊了手裏的自動步槍,並催促隊員在路邊停車。車停穩後,他帶領幾名特警隊員排成戰術隊形從化工廠側門進入,另一隊人則留守車隊。


    化工廠區內空曠的一覽無餘,隻有傾盆大雨落下,看不見任何活物,唯一能聽見的聲音就同伴的腳步聲和轟鳴雷聲。


    “是這裏嗎,怎麽連個活人都沒有?”同伴不禁質疑。


    “這裏是地圖標記的地方,錯不了。”方升確認道。


    “應該就是前麵那個倉庫,所有人眼睛放亮點,沒有緊急情況不準開槍,聽到沒有?”方升嚴厲地告誡眾人。


    “是!”同伴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幾人迅速接近化工廠的倉庫,六個人分成兩隊,分批次進入倉庫內部。進入倉庫走廊的一瞬間幾個人直接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走廊的地麵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名營救人員的屍體,他們的後背被掏爛,大多數屍體沒了腿和腦袋,先進來的幾名隊員忍不住血腥味直接吐了出來。方升也被眼前的屍體驚住了,他們手臂上的徽章已經被鮮血染紅,手裏死死的握住了手槍,看來到死也沒開出第一槍。


    方升安慰著幾人,給幾人調整了下狀態。六人強忍著刺鼻的血腥味,但肚子裏還是已經翻江倒海。幾人排著嚴密的隊形向倉庫區內部走去,隻是越往裏走越惡心,人的腸子和斷肢就掛在欄杆和牆壁上。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跡,一直延伸到倉庫車間的盡頭。


    方升狀著膽子走在隊伍前麵,為同伴們開路,因為他知道自己是這支營救分隊的指揮官,也是精神領袖,他不能退卻,他一但退卻了這次任務還沒開始就會失敗了。所以他作為老兵,必須一馬當先的走在隊列前麵。


    在幾人路過拐角的時候,忽然,有一隻血手抓住了方升的褲腿,嚇得他一咀咧,同時也把同行的隊友嚇得不輕,好在幾人反應了過來沒有開槍。這是一名傷痕累累的士兵,他的頭盔和臉頰左側被不知道被什麽生物劃出了四條深深的裂痕,臉頰的爪印處還在往外滲著血。他的一條右腿已經不見了蹤影,手臂的橈骨和尺骨已經裸露了出來。


    方升蹲了下來,用身上僅帶的紗布和止血藥為受傷的同伴包紮,但他的血早已經流幹,他的處理已經毫無意義,隻是良心驅動他做這些無用功罷了。


    士兵一把推開了方升的幫助,口含鮮血,雙眼迷離,含糊其辭地喃喃道:“不要管我,裏麵有人急需幫助,有個很大的東西擋在門口,你們要小心呐,你們要小心呐。”說罷,士兵便斷了氣。


    “他說什麽,什麽很大的東西?”隊友語氣慌張地問道,他的手裏已經攥出了汗,身上不自由的顫抖。


    “我們得到裏麵去一探究竟,他說裏麵有人急需幫助。”方升用手幫士兵閉上了眼睛,隨後端起步槍,大步向血跡拖拽處走去,幾名隊友隻好跟在他的身後。


    幾人順著血跡走到盡頭,這裏遍布這其餘營救人員的屍體,他們的屍體被摞成了山。幾人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正坐在地上休眠的感染者,它們被趕來的幾人驚醒,一個個睜著血紅的大眼,張著血盆大口向幾人撲來。可是趕來的幾人早就做好了戰鬥準備,他們不慌不慢的排成了射擊隊形,三個人蹲著,三個人站著,開啟紅外瞄準,對準衝過來的感染者集火掃射。


    衝過來的感染者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紛紛中彈倒下,沒一會十幾隻感染者紛紛飲恨西北。


    “威脅解除,幹的不錯,同誌們。”方升巡視了一下四周說道。


    “嘁!我還以為它們有多恐怖呢,被射中還不是一樣涼涼。”一名同伴一邊換子彈,一邊不屑地說道。


    “說得好,猴子。你見多識廣,該你打頭陣了。”方升借話題發揮道。


    “是,長官!”兩名特警隊員舉著槍,小心翼翼的靠近被擊斃的感染者,用腳踢了踢它們的腿,以確認射殺。


    “呼,呼!”一陣非人類叫聲從幾人左側的走廊盡頭傳來。


    “那是什麽鬼東西?”一名特警舉起槍,向黑暗深處瞄去。


    “戴上夜視儀,我打頭,所有人跟在我後麵,小心前進,護好自己身後的隊友。”方升簡單的發出行動指令,隨後戴上夜視儀,據起槍緊貼牆邊,徐徐前進。


    “呼,呼!”非人類聲音越來越近。


    “那到底是什麽鬼東西?”身後一名隊員再次詢問道。


    “給我閉嘴,你想害死我們嗎,陸飛?”方升氣憤地輕聲罵道。


    “抱歉,隊長!”陸飛立即服軟,緊閉上嘴,跟在方升身後,慢慢前進。


    幾人越往裏走,腳下就越發粘稠,幾人往地上一看全是骨頭和血,六人看得全身上下打了一個冷顫。


    終於在走廊的盡頭,幾個人才看清了那發出詭異叫聲的生物,是一個被病毒感染猛虎,他的皮毛上沾滿了鮮血,半隻虎頭被感染者啃食殆盡。它回過頭來,用僅剩的一隻虎眼盯上了方升幾人,在夜視儀的反射下,虎眼就像是一個發光的夜明珠,既詭異又恐怖。


    “哦不……”方升不敢相信居然遇見這種家夥。


    陸飛被驚呆了:“我的天,這……這是什麽鬼東西!”


    “是個該死的老虎!”猴子幾乎是喊出來,他真後悔走進這間倉庫,而更倒黴的是他們剛剛用障礙物把出口擋住了,現在想逃都無處可逃。


    這是一種被病毒感染過度的動物,這種現象並不多見,可是一旦出現,就將伴隨著死亡。複生虎的身上厚厚的虎皮隆起了一塊塊像麵包的凸起,它們形成堅硬的盔甲,子彈甚至散彈槍都難以打爛。這個怪物的頭部還被咬爛露出了牙齒,惡心得無以複加。他的吼聲就像是早已滅絕的恐龍,聽得人心驚肉跳,其力量更是大得驚人,一旦不幸被抓住,他就會將人撕碎生吞。


    方升六人做夢都沒有想到,隻是為了找一群幸存者,卻把自己送進這個怪物的地盤。“快,跑,一直跑!”方升大喊,然後向複生虎開槍。


    這個巨大的家夥根本無懼手槍子彈,憑借著恐怖的速度在走廊裏追逐獵物。陸飛被嚇慘了,他根本想不到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恐怖的東西,即使做噩夢也不曾遇見過。陸飛在慌張中脫離了隊伍,卻不料被撲過來的老虎瞬間撕碎,猴子用散彈槍連開兩槍,老虎隻是晃了一下身體,又開始張牙舞爪地追逐。


    它的速度比人類的反應還要快,就在猴子和幾名隊員準備開槍的一瞬間,老虎已經撲到了幾人麵前,巨大的虎口直接咬下了他的頭,另外幾名隊員在也淒厲的慘叫中被撕碎。


    方升等到了難得的喘息之機,從背包裏掏出了一枚手雷,可是該死的,身邊的隊友一個個已經命喪虎口了。


    “天殺的!”方升一邊跑一邊吼叫。


    他掏出步槍,向變異虎的腿上開了一槍,後者被這一槍減緩了速度。“該死的,炸死你這個狗娘養的。”


    方升迅速拔出保險絲,掄起胳膊不偏不倚的擲到了老虎腳下,他像一陣風躲到掩體後麵。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倉庫走廊房梁的灰塵都被震下來,走廊石磚地上被炸了一個大洞,鐵片紮進木箱和牆壁上,而複生虎被炸得身軀斷裂,腸穿肚爛,倒在地上像一坨還未死去的爛泥。


    方升衝上前去向老虎的頭部連噴兩槍,散彈槍終於將這個怪物的腦袋打開花,再也無法動彈,他驚魂未定的扶著牆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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