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曦不緊不慢地行到大殿中央,嘴角掛著淺淡的笑意,昂起頭,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回陛下,會。夾答列曉”


    和月帝濃眉下的眼睛劃過一道精光,問:“你會什麽?”


    落雲曦快速想了一下,說道:“都會。”


    這句話絕對不是誇張,這個世間,女子會的僅那麽幾樣,不巧,她都有學過。


    和月帝一愣,其他人也麵露詫異,心中皆想,此女好狂妄!居然說她都會榛!


    “琴棋書畫,針指女紅?”和月帝極有興趣地問道。


    落雲曦點頭。


    “你好大的口氣!”和月帝見她竟然一點也不謙虛,眉眼一沉,喝了一聲移。


    落雲曦淡淡道:“臣女隻是回答陛下的問題,大凡臣女想得到的,沒有不會的。”言下之意,隻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和月帝皺眉看著她,身旁,華皇子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低聲說了幾句。


    和月帝濃眉一揚,衝一旁的宮女招手,吩咐道:“去將樂清宮裏的十八樣樂器都給朕搬來!”


    在座的賓客們聽得皇帝發下如此命令,都吃了一驚。


    這是要讓落雲曦作樂嗎?


    落雲曦臉色不變,神情自然,耳邊聽到和月帝略顯狡黠的聲音:“落小姐如此有才,那麽,琴定是不在話下了,十八樣樂器,想必是全精通了?”


    他心裏已經做好準備,隻要落雲曦說個“不”字,或者遲疑,他便潑下冷水,冷言譏諷一番。


    不是說都會嗎?十八樣樂器,分明是在女子所學之中,大凡千金隻挑其中一二樣而學,青樓妓館裏的佼佼者也不過會四、五樣,落雲曦,又怎會全會呢?


    他是這麽想的,其他人也不例外。


    “這也太難為人了吧?”


    “就算是樂師,也不精通全部啊!”


    天夜國的貴族紛紛低語起來。


    和月國的官員也不甘示弱,從旁譏笑:“這可是你們落雲曦說的,她都會,樂器可不是女子該學的技能?”


    君瀾風、端木離等人也是一臉疑雲,雖然他們相信落雲曦,可十八樣樂器,她未必就會。


    然而,落雲曦卻嘴角含笑,一點也不慌張,更沒有半絲為難之色。


    眾人的疑雲更重了。


    不多時,十數名宮女羅貫而入,手捧各式各樣的樂器,有鍾、弦、琴、箏,以及眾人極少接觸的鐃、鉦等冷門樂器,全搬到了殿中央,大大小小挨擠在一起,瑩潤的銀光耀亮整座大殿,晃花眾人的眼睛。


    “請。”為首的宮女衝落雲曦作了個手勢,便領著一幫人退下。


    不待和月帝吩咐,落雲曦已走上前,隨手抽出一架箏,修長的指甲勾抹挑托,一連串空幽的樂聲如水般自她的蔥指下|流淌而出,小指一勾,聲音突傾,眾人眼前出現了如山般雄偉壯麗的畫麵,他們正如癡如醉地聽著時,樂聲戛然而止。


    落雲曦已抬頭,清脆的嗓音問道:“陛下,您想要聽哪件樂器?”


    和月帝已被她剛才那隨意的一手震住了,掃了眼下麵的樂器,沉吟著說道:“笙吧。”


    落雲曦便將紫竹笙取了出來,一方潔白的手帕及時遞了過來。


    她回頭,看見是君瀾風,便接了帕子,擦淨簧口,湊近唇邊。


    樂聲起,明亮甜美,高音清脆透明,中音柔和豐滿,低音渾厚低沉,一時間引人入勝。


    一曲罷,眾賓客不約而同地鼓起掌來,掌聲熱烈。


    和月帝滿臉驚訝,說不出話,華皇子已開口道:“鼓!”


    落雲曦行到鼓旁,解了兩旁的木製鼓杵,雙腕齊揮,鼓點由小漸大,由慢及快,如雨點般紛紛落在鼓麵,和成一曲慷慨激昂的戰鬥曲。夾答列曉


    君瀾風站離最近,聽著那熟悉的戰樂,不由心緒沸騰,這音樂,實在太入境了。


    女子腕力小,可落雲曦的鼓,卻擊得十分有力。


    最後一個鼓點落下,眾賓客大聲叫好。


    “果然是都會!”和月帝一臉震撼與黯然地歎了一聲,天夜竟有此奇女子,可惜不是和月的。


    雖然才表演了三樣,可其他的樂器,已經沒有再表演下去的意義了。


    然而,殿內的官員卻想領略十八種樂器各自的風采,紛紛請皇帝允許落雲曦繼續演奏,和月帝也想欣賞美樂,示意落雲曦繼續。


    於是,落雲曦挨個兒將所有的樂器演了一遍,月牙殿沉浸在音樂的天堂,不時傳來喝彩之聲。


    待她離開最後一件鐃時,和月帝大聲叫道:“重重有賞!”


    落雲曦拿了帕子,拭去額上汗水,心道,總算是沒有白費力氣,笑盈盈道了謝。


    這個消息,如長了腳,很快傳遍皇宮。


    崔珍珠聽得此事,一口鮮血噴出,暈厥在床榻上,皇後則是一臉震驚,落雲曦,竟然如此有才?若華兒真對她有心,那她可不得不提前做好防備了,未來的皇後之位,隻能是她崔家的。


    宴散,落雲曦回到馬車,便癱軟在椅子上,無力地抱怨道:“真累!”


    齊娉婷滿麵驚喜道:“原來曦兒竟會這麽多東西,我從前還是太小看你了,慚愧!”


    代文娟則掩嘴笑道:“表姐,不累不累,想到這一大箱賞禮,就不累了。”


    落雲曦“撲哧”笑出聲,將頭埋在軟枕內,喃道:“到了叫我。”說罷沉沉睡了過去。


    良久,她才悠悠醒轉,舔了舔幹澀的唇,皺眉爬起來找水喝。


    然而,一坐起來,她便吃了一驚,身旁睡著一人,非是齊娉婷或代文娟,高大清奇的骨骼分明是個男人。


    “曦兒,醒了?”君瀾風隨之坐起來,鳳眸中睡意漸去,左手臂正搭著女子的纖腰。


    “我怎麽在這?”落雲曦拿開他的手,翻身下床,借著窗紙上透進的月光,走到桌邊,捧起涼茶,“咕咚”喝了幾口。


    “我抱你進來的。”君瀾風沒有隱瞞,跟著下床,“怕你在那邊休息不好。”


    落雲曦一低頭,看到自己衣物完整,並沒被動的跡像,才鬆了口氣,點點頭,喝完水,倍覺困倦。


    “喝夠了就睡。”君瀾風心疼地揉了揉她的額頭,彎腰將她抱起。


    落雲曦懶得動彈,閉上眼睛,靠著他堅硬的胸膛睡去。


    君瀾風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到床上,並肩躺下,大手,輕撫她的後背。耳畔是她平緩的呼吸聲,他的眉眼愈顯溫和。


    落雲曦不知道夢見了什麽,柳眉蹙起,極為不安,抓著君瀾風胸前薄薄的衣衫,胡亂說道:“不要,不是我,那不是我做的……”


    君瀾風愕然,握住她的小手,鳳眸溢出濃濃的憐惜,抱緊她的身體,低低道:“曦兒,我在。”


    “相信我,你相信我。”落雲曦喃喃道。


    “我相信你。”君瀾風摸摸她的秀發,在她唇上深深吻下。


    滾燙綿長的一吻,落雲曦竟然真的安靜了下來,向他靠攏,輕輕吟道:“瀾風……”


    君瀾風的心一陣甜蜜,唇瓣微顫,輕啄她緊閉的眼睛:“曦兒,我在這,別怕。”


    “嗯。”落雲曦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嘴角上揚,安寧地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落雲曦發現自己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不免一怔,君瀾風已經將她送了回來。


    一側頭,才發現睡在身旁的齊娉婷與代文娟被點了睡穴,叫醒兩人,她們猶不知出了什麽事,倒也省得她解釋了。


    用過早膳,一大群人從驛館出發,在南城門與華皇子等和月國的陪同者碰頭,一起前往位於南郊的月牙山。


    月牙山,顧名思義,整座山峰圍成一個月牙,山勢陡峭,風光無限。


    馬車依次上山,直達山頂的國道寺。


    玉石砌成的山門高大巍峨,山門後,是雲霧飄緲間的黃磚白瓦,鍾鼓響起,雄渾低沉的鍾聲回蕩在群山之間,似是表示對來客的歡迎。


    落雲曦在門外便下了馬車,吸進一口新鮮的山間空氣,心胸為之一闊。


    “先去寺裏上香。”有人在一旁介紹道。


    落雲曦示意三人也跟了上去,走進山門,前往前殿,準備焚香。


    然而,分取香支的隊伍排得很長,落雲曦微皺眉,正想說話,無腸奔了過來,手裏還拿了九支香。


    “小姐!這是你們的。”他將香支分給三人,笑嘻嘻地退開。


    落雲曦訝然,東張西望了下,便見君瀾風站在寺門旁,眸光深遂地望著她。


    她嘴角輕抽,這凡事都走後門,可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想是這麽想,她還是立即帶領齊娉婷與代文娟直奔殿中央,一人上了三支香出殿,閑閑地在寺裏逛起來。


    突然間,一道急促的身影衝三人直奔過來。


    “落側妃?”齊娉婷瞧見是一身紅裝的落月琦,不免蹙起煙眉。


    曾水蘭莫非有什麽事?


    然而,落月琦並非來尋她的,而是慌張地看向落雲曦,臉色蒼白地叫道:“三姐姐,能不能隨我來一下,我有話要同你說。”


    落雲曦打量了她一眼,好笑地說道:“落側妃,誰是你三姐姐?”


    落月琦一怔,半晌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詢問你,以前的事,你莫要計較。”


    說著,她低下頭,一臉不自在。


    齊娉婷看看她,看看落雲曦,不發一言,以眼光提醒代文娟,兩人後退了好幾步。


    落雲曦淡淡道:“你有話就說吧,她倆不是外人。”


    落月琦看著主動回避的齊娉婷,仍然沒有放下心,咬住唇,淚水盈盈欲落,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


    落雲曦見她如此,看了眼遠處,說道:“去那邊吧!”


    兩人到了無人處,落雲曦才細細問她:“什麽事?”


    落月琦臉色變了幾次,吞吞吐吐地開口道:“前幾天,我收到了梁葉秋的信。”


    提到梁葉秋,落雲曦並無意外,能讓她如此驚慌,除了梁葉秋,她還真想不到更多了。


    “怎麽說?”她悠悠地問。


    “他說,陽城有我留給他的東西,要交給太子。”落月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你怕了?”落雲曦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我該怎麽辦?”落月琦喃了一句。


    “毀了!不管是什麽東西,想要保住你的側妃位,隻有毀去!否則,隻怕你連命都保不住。”


    “可是,怎麽毀?”


    “你現在是太子側妃,不是說過麽,早與我的身份有別了。”落雲曦嘴角染上一絲譏諷,“既然如此,利用你高貴的側妃之位,別說毀去東西,就算是人,也很輕易地毀個幹淨!”


    落月琦被她說得雙頰一紅。


    雖說她如今是側妃,可真正卻沒有掌握實權,凡事都得看曾水蘭的臉色行事。


    落雲曦欲走,落月琦趕忙叫道:“等等,你是神醫?”


    “嗯?”


    “你何時學醫的?”落月琦拋出與落冰玲一樣的疑問。


    “用得著告訴你?”回答她的是毫不客氣的反問。


    落月琦咬了下唇,低低道:“能不能替我要個兒子?”


    落雲曦無語,白了她一眼,不打算再理她,正要離去,又被她抓住衣襟:“三姐姐,看在我們姐妹一場,你就給我一個生子的秘方吧!”


    “真想要?等我想好條件,自然會給你。”落雲曦邪肆地挑了挑眉,“當然,如果沒想到合適的條件,這筆生意我可不接!”


    她揮掉落月琦的手,落月琦卻不依不撓地附了上來。


    落雲曦眉頭一皺,往常時候,落月琦可沒這麽沒臉沒皮!心思一動,她甩開落月琦,大步往回走。


    待她行到剛才所站之地時,卻隻見代文娟一個人站在樹下。


    “婷兒呢?”落雲曦的眼光在四周掃過。


    代文娟也正一臉著急樣,看到她迎了上來,說道:“剛才你走了後,有人來找我,我也離開了一會兒,回來便不見婷姐姐了。”


    落雲曦的臉“刷”一下沉到了冰點,身形一閃,消失在代文娟眼前。


    “替我找一下婷兒!”她徑直奔到君瀾風麵前,急急說道。


    君瀾風立即讓九煞去安排,一麵問:“在哪不見的?”


    落雲曦指了一下,問道:“秦鵬今天來了嗎?”


    “沒有。”君瀾風搖頭。


    正快步走過來的端木離聽見她的問題,接聲道:“秦鵬去曹家了。”


    落雲曦想起秦鵬上次說送曹倩去她一個親戚家,那便是今天,他沒有上山,婷兒會去哪裏?


    原本,她留下了無腸。可偏偏她一離開,代文娟也被人支走,憑無腸與她的關係,無腸必會選擇跟著她,婷兒便落單了。


    這人好狠的心計!


    曾水蘭,必定是她!落月琦來找她,隻怕也是調虎離山之計吧!


    血狼暗衛已經快速分散出去尋找齊娉婷的下落,落雲曦也沒有歇著,抽出雪錦,問明周邊人齊娉婷離開的方向,她將輕功提到極致,直向山門外奔去。


    竄高伏低,站在最高的樹上放眼四望。


    遠遠的,便看見一襲淡綠色衣裙在風中飄舞,那般顯眼,正站在懸崖之側,墨發被強風吹開,散作一團。


    落雲曦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狂奔過去。


    崖峰極為開闊,那邊人早就發現了她。


    站在齊娉婷對麵的曾水蘭滿麵陰沉,喝道:“扔下去!”


    對麵的兩名侍衛迅速抬起齊娉婷,沒有半點猶豫,直直地往懸崖底部擲去。


    “啊!”淒厲的叫聲中,齊娉婷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墜下山崖,落雲曦隻來得及看到一個背影,她的雙手,被一根布條緊緊纏在了身後,毫無抵抗之力!


    “不要!”


    落雲曦尖叫一聲,雪錦揮出,卻短了那麽一寸,齊娉婷已墜下萬丈深淵,消失在她的眼前。


    “不要!”她吼了一嗓子,從未恨過雪錦是如此之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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