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玉!玉!”洛白那小子嚷嚷著掛在我腰上,不停的來回扭動。


    我挑了挑眉,看向店家:“酒呢?”


    洛白那張尖尖細細的小臉驀然一沉,扭頭與我一起看著店家:“對啊!酒呢!我等了老半天了!”


    掌櫃的回過神,抹了把汗:“這就來!這就來!”


    “喲!好正點的妞。”少了雙耳的老頭舔著厚唇道。


    洛白掛在我腰間的手一鬆,抬手摸過發鬢,三根銀針迅速的朝那老頭射去。我抬了抬眼,摟著他坐了下來。


    那老頭沒想到洛白還有這一手,一時躲閃不及,眼見著銀針已快刺入眼中。突然間,斜飛過三枚玉質梅花扣將銀針打偏,深深的釘入紅柱之上。


    “好歹毒的娃娃!”矮個老頭細看了一番釘入紅柱的銀針,每根銀針上都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洛白怒道:“誰叫你們說玉的壞話!”我一手拿著酒壇,一手慢慢地捋著洛白柔軟的發絲。


    “老三退下。那丫頭身上的血腥味重的很。”缺眼那兩個深窟窿上的粗眉皺起道。


    一旁的黛衣男子將梅花扣別入發中,揮退四老,上前坐在我的對麵,一雙眸子溫和似風,抬起精致的手,從他身後走出一人將一壺凝碧露放於桌上。


    他笑道:“姑娘亦是好酒之人,可知這壺凝碧露是何年份是何產地?”


    我看著對麵的溫潤男子,深黛色的發披散在深黛色的衣上,如一潭深黛色的水。玉質的梅花扣淺淺的碧色點綴在發間格外的雅致。洛白見我看著那男子,皺了皺鼻子,不滿的往我懷中使勁地擠了擠。


    我將凝碧露放在鼻下輕嗅,笑著將酒壺推了過去,“公子就拿這等劣酒來糊弄我嗎?三十年的高崆凝碧露算不上佳釀。”


    黛衣公子目光微動,麵色卻未變。攔下欲衝上前的四老。


    三十年的高崆凝碧露還不算好東西?!不過放在宮裏的酒窖,確實不算什麽好東西,洛白心中腹誹。


    “客官!您的酒!”店小二吆喝著,將兩壺醉竹送來。


    我讓洛白站好,拎起酒壺就向外走去。聽見身後的黛衣公子道:“小公子可知明宮所在何處?”


    洛白揚著小臉,擺了擺手指,“告訴你了,你也進不去。”


    我灌下一口酒後,摸了摸洛白的頭,道“臨安城外,十裏鳳凰山。”


    餘音繞齒,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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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玉!玉!傘!傘!”洛白扯著我的袖子,指向殿內,像隻可憐的小貓。


    我眯著惺忪的眼,望了望天,下雨了?


    月挽樓的細腰姑娘依舊唱著《莫相忘》,咿咿呀呀的和著細雨。每年的今天都會下雨,連綿的細雨,真是連老天都憐憫他們啊……


    “小洛白啊!這細雨拂麵亦是一種享受,人生莫要虛度。”笑著仰著麵,覺著如薄霧覆了唇眸。


    我抓過洛白亂晃的手,放在腰間,與他往小巷走去。洛白低垂著小臉,不敢再動。


    進入隱蔽的小巷,足下輕點,抱著洛白旋身而上,開始在屋頂上疾馳,越過城牆,隱入一片竹林。洛白將頭埋在我的胸前,雙手緊抓著我的兩臂。


    竹林中出現一塊空隙。隱隱錯錯間可以見到一塊冰涼石碑,我放慢了速度,繞過最後一根青竹,停在了石碑前。


    洛白好奇地從我懷中探出頭來,四處打量。


    我放開他,走到石碑前蹲了下來,朱紅的字一點也未褪色,這幾個字輕易的將兩人的一生勾勒完畢直至終結——吾愛離楓月洛姝之墓。


    其實他們是幸運的,死後都能葬到一起,不用忍受世俗的目光,不用忍受朝堂的險惡,以及他們無法回避的命運,他們下葬時雙手緊緊交握著,怎麽也分不開。


    我站起身來將兩壺醉竹打開,一起倒在碑前。


    香飄十裏,連滿山的綠竹都醉了……


    “你來了……”我身側傳來了一個女聲,兩年過去了,她仍舊守在這裏。拋下錦衣玉食,以及貴妃的尊榮,帶著昔日的龍子定居在這片竹林之中,為他們守墓。


    一襲四合如意紋飾的素衣,白色的菱紡輕紗微揚入空中,綴著碧綠的竹林,染著幾滴細雨,帶著幾縷淒迷,眉間的紅痣依舊為她憑添了幾分媚態,隻不過她不再時時對任何事情漫不經心。


    洛白看看那素衣女子,又抬頭看看我,驚訝道:“玉!玉!那女人和你長的好像啊!”說完低頭想了想,又道“不過玉要漂亮多了!”


    “洛母妃!”一位玄衣少年從旁邊的茅草屋內驚喜地跑了出來。


    洛白看著那個就要衝到麵前的玄衣少年,皺住細眉,回身將我抱住,挑釁地看著玄衣少年。


    看著已經到我眉下的少年,三年的光陰已讓一個孩童蛻變為少年,那一雙狹長的目像極了離楓月,“辰兒,叫我玉姑姑吧。”


    離辰寧也意識到了自己錯誤的稱呼,仔細觀察著我的神色,薄唇微啟,笑道:“玉姑姑!”


    傅白靈緩步走來,看著那塊冰冷的墓碑,抬手來回摩挲。


    我一直在想如果離楓月沒有死,她或許會去自殺,但是離楓月死了,她卻迷茫了。


    “洛玉,你將那些聯合南尚國與明宮攻打禹國的家族門閥,一個個屠其滿門,何必呢?如果真要殺的話,那第一個該死的就是你!”傅白靈看著墓碑,低聲道。


    心裏有些痛,就如同在心尖尖上灑了一把蝕骨粉,連指尖都痛的發抖。


    我抬頭笑道:“我不能死,我替洛姝活著,她叫我活著。”


    我想我的笑容連嘴角都是僵硬的,聲音亦是低啞的如同哽咽。


    直直的站著,又刹地慌神,仿佛又見著洛姝在叢間同我笑,說著要一同去尋了父母,過些采菊東籬下的平淡日子。又仿佛見著離楓月遙遙地同我招手,讓我隨他下去……


    洛白埋入我的懷中,一下一下撫摸著我的背。如同一隻溫順的小貓,用他的小爪子輕輕地撓著。


    “玉……別哭,別哭,我們以後都不來這了,來一次你便哭一次,我不喜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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