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見瘦道士語氣肯定,神態自若,心下暗忖道:“他敢如此打賭,想來他自以為必握勝算,倒也不可大意了。”當下退回原地,望了瘦道士一眼,見他微眯雙目,儼然是成竹在胸,又想:“法不二施,剛才僥幸過關,這次他已有防備,須得別出機抒。”


    淩霄、張惠茹方才見識了李衍的輕功,雖驚歎不已,但此刻見瘦道士這般,都不由皺起眉頭,心中替李衍捏了把汗。


    李衍微微抱拳,輕聲道:“道長,得罪了!”話音剛落,飄然向瘦道士左側掠去。他此次不再從第一宮踏出,直接從第四宮踏向第五宮,想來個出奇不意。這一步蓄足了力,快如流星襲月,疾若閃電劃空,地下的落葉被他身風卷起,啾啾渦旋不止。佛家有一語叫作“刹那”,一彈指之間,內含六十刹那,李衍此刻身形之速,直可用“刹那”譬喻。


    淩霄、張惠茹見李衍隻踏出一步,僅在刹那之間,便已越過了瘦道士,都是心中一喜,不禁便要喝彩叫好。


    隻見瘦道士輕擊簡板,右足猛一頓地,輕喝道:“疾!”聲音一出口,身形陡然消失不見,在數丈之外,瞬間複又現身,堪堪站在李衍身前。


    淩霄、張惠茹這個“好”字還未喊出口,見此情景,舌頭硬生生僵在口中。


    李衍踏出第一步時,眼見已越過了瘦道士,猶是不敢輕心,接連踏出兩步,待得站穩身形,忽見瘦道士出現在自己身前,和他相距還不足二尺,不禁大為駭然。


    瘦道士將簡板一擊他肩頭,冷冷笑道:“小娃娃,和我瘦道士比輕功,到底是誰厲害?”李衍強作鎮定,一豎大拇指,讚道:“厲害也麽姐,厲害也麽姐,道長好輕功!”瘦道士聞言一怔,道:“什麽……什麽也麽姐?”李衍笑道:“有了也麽哥,便該有也麽姐,這才配得齊全,道長說是不是?”口中胡亂應付,心下卻仍不敢相信,剛才明明越過了他,何以瞬間便被他擋在身前?


    圓諦在旁拍著大肚皮,哈哈笑道:“小施主,這縮地成尺、移形換位之術,那可是瘦道士的成名絕技,你和他較量輕功,當真自不量力!”


    眾人聽圓諦說出這“縮地成尺、移形換位”幾個字,頓感無比駭異,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李衍博覽群書,知道道家有一門法術,叫作“縮地術”,極為神妙難測,據說修煉有成者,可收縮地脈,即便遠隔千裏,也能瞬間即至,可達到“命風驅日月,縮地走山川”之境地。這門法術,他向來隻當記載傳聞,卻萬萬想不到世間竟真有這門道法。


    瘦道士見眾人驚得目瞪口呆,大為得意,翻眼問道:“小娃娃,還比不比了?”


    李衍一時語塞,竟說不出半個字來。心想:“倘或他真會這門法術,那無異於螞蟻與大象競步,還有什麽可比的!”但若要就此罷手,實在心有不甘,自己師命在身,千辛萬苦行到這步田地,若不比便下山,那豈不是功虧一簣?若要比,實在無從可比,這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忽聽阿窈說道:“比就比,我們又沒輸,為什麽不比了!”


    瘦道士微微一怔,轉頭打量了阿窈兩眼,冷聲道:“怎麽,你不服?”阿窈道:“服,服,一個大人家,欺負幾個小娃娃,好了不起麽!”瘦道士冷哼一聲,道:“你說我欺負你們?”阿窈道:“說話不算數,這算不算欺負?一個大人家,卻拿‘縮地成尺’的名頭嚇唬人,這算不算欺負?”


    瘦道士眼珠一瞪,道:“怎麽,你說我這‘縮地成尺’是假的,是在嚇唬人?”阿窈笑道:“‘縮地成尺’是一門法術,有沒有這門法術,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這可不是法術,不過是一門‘縮地輕功’,也沒什麽了不起。”


    瘦道士聞言臉色一變,喉嚨裏幹笑道:“是法術也罷,是輕功也罷,剛才比試,到底是誰贏了?”阿窈將頭一歪,道:“一輸一贏,大家扯平,我們也沒輸!”瘦道士道:“這麽說,你們還要比?”阿窈道:“大家誰也沒贏,為什麽不比。我隻告訴衍衍哥哥一句話,便能贏你,你信不信?”


    瘦道士皺了皺眉,見她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並不放在心上,笑道:“好,任你告訴他,隻要贏了我,你說怎樣便怎樣!”阿窈眨眨眼,笑道:“我說怎樣便怎樣,你說這句話,算不算數?”瘦道士道:“當然算數!你們贏了,我放你們上山便是。”阿窈道:“除了放我們上山,還有一件事,你敢不敢答應?”瘦道士道:“是什麽事?”阿窈伸手一指圓諦,道:“要是我們贏了,我要摸摸這大和尚伯伯的肚皮,你敢不敢答應?”瘦道士轉了轉眼珠,道:“好,我答應。”


    圓諦在旁大急,甕聲甕氣道:“喂,你們打賭,幹麽拿我的大肚皮做賭注!”瘦道士向他瞪了一眼,道:“你肚皮這麽大,還有理了,做賭注不是正好!讓人摸摸打什麽緊,又不會懷上小和尚,你怕什麽!”圓諦拍了拍大肚皮,哈哈笑道:“這麽說,倒也有些道理。”


    阿窈招手道:“衍哥哥,你過來,我告訴你怎麽贏他。”李衍半信半疑,隻得走過來。淩霄、張惠茹怔怔地望著阿窈,滿眼都是懷疑。張惠茹道:“阿窈,不許胡鬧!”阿窈道:“我沒胡鬧。”見李衍走到身畔,高聲向瘦道士道:“喂,說話不算叔叔,我告訴衍哥哥怎麽贏你,你不許偷聽。”瘦道士冷哼道:“我一個大人,怎會偷聽小娃娃說話。”


    阿窈扳著李衍肩頭,附耳低語了幾句,李衍聽了遲疑道:“這樣行不行?”阿窈道:“怎麽不行,就是不行,也隻能這麽試試了!”李衍心想:“能否上山,全在這最後一比,倘若輸了,隻能乖乖下山,此刻倒要聽阿窈出主意,實在近乎荒唐。但事已至此,又實在別無他策,也隻能按她說的賭一賭了。”


    想罷轉身,見瘦道士抱肩而立,神態頗為自負,當下將心一橫,抱拳道:“道長,預備好了麽,在下要施展輕功了。”瘦道士不答,點了點頭。李衍見狀,輕飄飄蕩出一步,瞬間便閃到他身前,向左一晃,又向右一旋,旋即飛掠回原地,將身子轉過。剛站穩身形,隻覺耳邊冷風颯然,瘦道士已陡然站在身前,麵帶得意,問道:“小娃娃,是誰贏了?”


    李衍向四周一指,笑道:“道長,是誰贏了?”


    瘦道士轉頭一看,這才發現竟站在路的下首端,氣得他手擊簡板,連連頓足道:“上了小娃娃的當,氣煞也麽哥,氣煞也麽哥!”李衍微微一笑,道:“不上當,不上當,氣不煞也麽姐,氣不煞也麽姐!”瘦道士聽了,怒氣更盛。


    李衍隻不過按阿窈說的,向前邁出一步,又退回原地,將身子轉過,不想竟然得逞,當真是意外之喜。當下怕瘦道士又要抵賴,忙問道:“道長,我們要不要五比三勝?”瘦道士瞪了他一眼,氣乎乎道:“說好三比二勝,便是三比二勝,我瘦道士說話,怎會不算數!”雖如此說,卻心有不甘,想抵賴無由抵賴,想放上山又非所願,一時委決不下。


    忽聽有人問道:“是誰在這裏吵吵嚷嚷?”話音方落,從一旁小路上走出兩個女子。


    二女子大約有十七八歲,一個身穿藕色衣衫,一個身穿淺綠衣衫,手捧鮮花,逶迤向眾人走來。圓諦和瘦道士忙拋下李衍等人,迎上去道:“原來是訪梅、謁蘭兩位姑娘,你們怎麽在這裏?”二女子道:“小姐在附近賞花,聽見吵嚷,命我二人來問問。”


    一僧一道見問,忙將李衍等要上山之事說了,穿藕色衣衫的女子道:“既是這樣,我去問問小姐。”說著轉身去了。一僧一道便與那綠衫女子閑談,言語之間,甚是恭敬。那女子稱大和尚為“圓諦大師”,稱瘦道士為“長觀道長”,談吐對答,也頗為有禮。


    李衍見這女子容貌端秀,舉止謹肅,心下猜度道:“武當山的全真派是出家道士,沒有妻室眷屬,這兩個女子大約是那個什麽十七爺的家眷。”聽那一僧一道稱呼她們“訪梅、謁蘭”,名字頗為不俗,卻猜不透他們是何身份。


    不多一會,那穿藕色衣衫的女子複又走出來,向兩人道:“小姐說了,他們既是掌門道長的眷屬,放他們過去就是了。”一僧一道聽了,唯唯領命,二女子自行去了。


    阿窈向瘦道士扮了個鬼臉,笑道:“喂,說話不算叔叔,這回放不放我們上山?”瘦道士瞪了她一眼,伸指打了個口哨,從路旁林中奔出兩個小道士,垂手聽命。瘦道士道:“你二人帶他們上山,可不許放任他們亂走亂闖。”兩個小道士應道:“是。”


    阿窈走到圓諦身邊,歪著頭,笑嘻嘻道:“光光肚皮,肚皮光光,願賭服輸,沒得商量!大和尚伯伯,我要摸你的大肚皮了。”不等他答話,伸手便向他大肚子上摸去。圓諦哈哈大笑,並不推拒。阿窈摩挲著他大肚子,又摸了摸他的肚臍兒,滿臉含笑,嘖嘖稱羨。忽見他一雙胸乳累累垂垂,極是有趣,一時童心大盛,忍不住伸手摸了兩把。圓諦拍著光頭,仰麵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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