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黑衣公子微微側顏笑臉盈盈,鄉間小路難免泥濘,沈紹禮一身黑衣加之步行穩健,未沾上一絲汙泥。反倒是搖姯,汙泥將淺粉色綢緞染到了腳踝往上,繡花鞋上也滿是黑漬。


    “我太髒了,還是自己走吧,其實我也可以走的很快。”搖姯搖頭,實在是不忍心讓翩翩公子因為自己而丟了優雅形象。


    黑衣公子蹲在地上楞了好一會兒,終究站起身來,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眉眼稍有些收斂,帶些落寞的不明味道:“是我考慮不周,我們走慢些也沒甚,附近大樹多,躲一躲也行。”


    “沈公子我不是不願,隻是怕弄髒你的衣服。”


    他低下頭瞧了眼她的褲腳,蹲下身去用絲巾小心擦拭。


    那般小心翼翼,那般珍惜的眼神,搖姯趁著他蹲下之餘,將手繞在沈紹禮肩頭,腦袋輕輕靠在他背上:“暴雨時躲在樹下容易遭雷劈,你背我吧。”


    沈紹禮身體在她觸碰時瞬間僵硬:“確實不符禮數,會給小喬姑娘帶來流言蜚語的。”


    “山間野地的哪有人看。”


    他抿嘴,語氣裏滿是無可奈何:“小喬姑娘,今日照顧不周,對不住了。”


    “又不是我背你,怎麽就照顧不周了,讓美男背著我做夢都會笑醒。”搖姯小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沈紹禮微微下蹲,稍一用力就將她托在自己背上,一步一穩朝著前方走去。


    “我始終覺得這樣對小喬姑娘不妥,但天色漸暗,依我的經驗不到半時辰就有大雨將至,你不是我這樣的習武粗人,整日風吹日曬慣了,讓你心生厭惡也總比你感染風寒的好。”


    悶葫蘆沈紹禮突然說這麽長一段話,著實嚇著搖姯,她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一言不發。


    其實沈紹禮說的並沒錯,他平時話不多,甚至在人多時可以用沉悶來形容。但就是話少的他更顯斯文爾雅,恰到好處的發言也讓他風采翩翩,這也是天下少女仰慕他的原因之一。


    “紹禮,你真善良。”


    公子在風中嘴角揚起個小弧度,今日的天空好似晴空萬裏般,在心裏開出朵花來。


    這一路搖姯偶爾替他擦擦額上的汗水,在他耳邊吹吹風戲弄他,他都未發聲,隻顧著往前走。


    果不其然,才在小破廟裏休憩了不到一刻鍾,暴雨傾盆而下。小寺廟年久失修,屋頂連連漏雨,沈紹禮將搖姯護在裘衣裏,搖姯順勢就摟住他的窄腰。


    旁邊公子身上淡淡的清香讓搖姯思緒亂飛,她也想不明白,為何身旁美色當前,自己竟然滿腦子都是蘇玉珩的臉,那晚蘇玉珩離開清風崖也是這樣任她抱著,身上淡淡的玉蘭香好似還時不時在她鼻尖縈繞揮散不去。原來有些人,不去想隻是因為藏在深處,稍微一勾起,便是滿目繾綣。


    搖姯不讓自己沉浸在白日夢裏,她悶著聲找沈紹禮說話:“紹禮,你都二十有五,為何還不婚娶?”


    沈紹禮顯然沒想到她有這樣一問,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家兄尚未娶,我怎麽敢逾越了輩分。”


    “切,他自己找不到娘子難道還要連累你一輩子嗎!”搖姯不屑道。


    “家兄早已訂婚,隻不過對方還未到婚嫁時。”沈紹禮聲音也是悶悶的。


    搖姯突然想起來,曾聽別人偶爾說起,天女顏湮煙非闡天門大公子莫屬。“是天女嗎?”


    沈紹禮輕輕點頭:“嗯,從小便定下的娃娃親。”


    對天女興趣缺缺的搖姯將話題轉到沈紹禮身上:“那你有娃娃親嗎?”


    “暫無。”沈紹禮臉上神采奕奕。


    搖姯咬牙切齒道:“什麽叫暫無,難道你還能倒退二十年定個娃娃親不成!”


    “家兄也是二十有五才同開陽派千金定下婚姻的。”沈紹禮大手輕輕擁住搖姯,輕笑微微帶動胸肌起伏,搖姯貼著他能夠感覺到他此刻的愉悅。


    他難得開一次玩笑,搖姯自然配合他,她小手掐他:“我天天都跟著你跑,我倒是瞧瞧你能看上哪家小娃娃。”


    沈紹禮不言語,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便望著門外雲卷雲舒久久出神。


    搖姯早在一開始就覺得明心法師這名字頓感耳熟,但又實在想不起來。見到真人後才恍然大悟,他就是那日在清風崖救下蘇玉珩一命的那個和尚。


    冷家是鑄劍世家,眾多武林絕器都出自於文水,冷家老爺冷從安自然也是廣交天下俠士。隻不過近些日子冷家還未麵世的兵器頻頻失竊,卻又查不出所以然來,冷從安一怒之下氣病在床。明心法師這才趕過去探望,順便了解一下兵器失竊之事。


    在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搖姯對明心法師的好感又多上幾分,多有正義的老和尚啊。


    “紹禮難為你跑一趟了,冷老爺這兒的事情還未解決,可能造成武林大亂,我要多呆幾天。”明心法師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在沈紹禮和搖姯的身上來回瞟了瞟,一臉和顏悅色。


    沈紹禮身體向前傾,壓低了聲音道:“法師,您何時回玉蓮寺就提前派人來知會一聲,我若無事自會護送,若我不在靈河,也會差遣他人護您一程。”


    明心法師外出辦事一般都會當天趕回,如今破天荒要留在冷家數日,在場之人除了搖姯外都有些詫異,但也隻得交待幾句關心之言。


    “我這身子骨老了,也沒那麽多精力管江湖之事,隻能靠法師來幫忙。”一旁坐著的冷老爺麵色蠟黃,時不時咳嗽幾聲,好似在強撐著體力一般。


    “話不可這麽說,兒女情長乃常事,冷小姐也屬性情中人,等尋回來,冷老爺可千萬別責怪啊。”明心法師手握著佛珠,閉著眼睛道。


    “這怎麽和幼晴妹妹車上關係了?”沈紹禮似乎和冷家交情頗深,那一聲幼晴妹妹惹得搖姯狠狠瞪他一眼。


    搖姯心裏暗自腹譏,才跟自己說沒有青梅竹馬,立馬就給個下馬威。


    冷老爺歎氣,倦容更深:“女大不中留,小女不知怎麽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那些兵器也跟著她不見了蹤影。”


    “這該如何是好,敢問幼晴妹妹喜歡上哪家公子了,我闡天門在江湖還有有些話語權,我替您去勸幾句。”


    冷老爺擺了擺手,低下頭捂住嘴,輕微的咳嗽聲傳來。


    “如果是有何難處,那以小輩的名義去將她找回來?”沈紹禮見冷老爺一臉為難,想了想緩緩說道。


    他唉聲歎氣,身子靠在椅子裏:“魔教也不是你想闖就闖得進去的,既然她喜歡,就由著她去吧。”


    “啊?”搖姯沒忍住叫出聲來,引來他們的側目。和魔教有關,又說的如此曖昧,搖姯隻能想到和蘇玉珩有關。沒想到這小子幾年不見依舊風生水起,她反而被害得天天水深火熱。


    沈紹禮陰沉著臉,手緊緊握住劍柄。


    “其實也可以一試,七諫山莊我早就想去拜訪拜訪了。”


    “紹禮不可冒險啊,魔教隻進不出的,你萬一真有個什麽事,我怎麽跟你父親交代,”冷老爺從椅子裏直立起來,一臉嚴肅:“就是怕你衝動才不敢告訴你的。”


    “幼晴妹妹是我從小的玩伴,我怎麽能眼睜睜看她跳進火坑!”


    “也不一定是火坑,她近來每日差人送信,如果她真的能綁住魔尊的心讓他少些殺戮,我們冷家也算是為江湖盡到自己一份力了。”


    搖姯聽完後心更沉,蘇玉珩為了個女人改變心性?簡直不敢想象。


    “可是冷伯伯,魔教不是善茬,蘇玉珩誘騙幼晴妹妹,你就不怕她遭遇不測嗎!”


    搖姯也跟著點點頭,跟著魔教混一般沒好下場。


    “紹禮啊,怕就怕是幼晴她自願的!”冷老爺閉上眼,眉頭鎖在一起,形成了個川字:“我書信她,她始終不願回來。”


    “這不可能!幼晴妹妹雖說是有時使些小性子,但再怎樣也不會和魔教之流扯上關係,一定是魔教強迫她的!”沈紹禮仿佛有股怒氣堵在胸口,他站起身來,緊緊抓住劍柄。


    “紹禮你如果見過那個魔尊的模樣,定不會這麽想了,”冷老爺拉住他:“人各有命,現在管蒼狼教為魔教,依魔尊的才智,天下均更名為魔教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闡天門第一個就不允許!”


    “這件事大家都不要操心了,老衲會處理的。”明心法師依舊佛珠在手,他眼睛在搖姯身上瞟了瞟,笑臉盈盈地望著沈紹禮道:“紹禮你小子不錯,今日又換人了。”


    搖姯聽後死盯著沈紹禮的側臉,他也忘了剛剛的義憤填膺,窘迫得很,偏過頭同搖姯趕忙解釋:“明心法師平日裏愛說笑,你別放心上。”


    佛珠停下轉動,明心法師好似十分開心:“老衲又沒說之前跟著紹禮的是男是女,你們倆這麽緊張作甚。”


    他轉向搖姯,滿是審視,隨後釋然道:“小丫頭又見麵了,以前匆匆一麵還覺得你有天人之相,怎麽現在就隻剩下血光之災了。”


    搖姯氣的直呼呼,半天都擠不出一句話來,對這個老和尚頓時好感全無。沈紹禮見她氣的很,扯了扯她的水袖,露出了個安撫的微笑。


    “小喬姑娘最近確實常遭人暗算,明心法師瞧人依舊很準。”沈紹禮對他無比敬重。


    “難怪遭人暗算,為何要改名,原來的名字多好聽,若想恢複之前的命格,當務之急還是做回自己。”明心法師神神叨叨地念了幾句也不瞧她,轉背就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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