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並肩坐在媽媽的身邊,二哥勝飛坐在另外一張單人沙發上。屋裏氣氛很沉重,媽媽從脖子上摘下一條項鏈,對勝飛說:“這是你爸爸當年送給我的,他對我說這個項鏈很特別,一定要帶在身上,但沒有告訴我哪裏特別,我就一直帶著,現在你拿去,留個念想”勝飛接過項鏈。


    這是條很普通的金項鏈,上麵帶著一個方形的金牌,正反麵凸出平安幸福的字樣,勝飛端詳了一會,把項鏈戴到脖子上,繼續聽媽的講述。


    媽媽接著說:“你爸爸從我送條項鏈那時你才5歲,那時候我們住在台灣高雄,我們有個帶院子小樓,院子裏有顆桑樹,那是你最喜歡玩的地方,成天就喜歡爬到樹上。你爸爸是個軍人,在政府部門工作,我在一家報社做編輯,當時我們家很富足,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和和睦睦,那段時光是我最幸福的時候。


    這樣的幸福日子一直到你8歲那年,厄運就結束了這一切,你爸爸因為政治迫害被抓進了監獄,在監獄裏受盡了折磨。


    有一天我接到通知說你爸爸病危,我急忙敢去醫院,我到的時候你爸爸已經奄奄一息了。他一直頂著那口氣不咽就是為了再看我一眼,你爸爸臨走時交代我,我們家的存款和房契,把房子賣掉,任何人也不要告訴,讓我帶著你一起離開台灣,等你長大了一定要把這所房子再買回來。


    我安置好你爸爸的後事,就帶上你坐船到了日本,我用賣掉台灣房子的錢在大阪郊區又買了個房子,把家安置了下來。


    你進了村裏的一個小學讀書,因為我不懂日語就一直找不到工作,這樣一直在家閑了半年多,我們的積蓄越來越少,我沒有辦法,隻好去找一個舊友幫忙找份工作,因為我怕暴露了我們的行蹤就改了名字。


    舊友給我介紹了一個車行門市的工作,隻需要每天站在門口接待客人,給進了出去的人鞠躬就行。


    我就這樣在那個車行幹住了,一年後我的日語也能跟人交流了,車行老板就讓我幹銷售員,因為銷售員可以拿到賣車的提成,收入也越來越多,我們生活慢慢就好起來。


    我給自己買了件新衣服,那件衣服現在還在我的櫃子裏放著,就是每次我過生日穿的那件。過完生日我就會再放回去,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莎莎爸爸穿的衣服,也是那件衣服讓我倆相識。


    媽媽又對著沙沙說,那一天,我穿著新買的衣服在車行裏,進來兩個外國人,其中一個就是你爸爸,另一個是拉爾卡醫生。


    你爸爸進來看了一圈銷售員,目光停在我身上,當時我就迎上前去,詢問是否要買車,你爸爸就一直打量著我說:“嗯”。然後他就幾乎沒在說話,都是拉爾卡再說。


    他們從包裏拿出錢,直接就跟我這裏買了一輛車,然後對我說:“你能不能陪我們試駕一下,萬一有些什麽毛病,你在場也能說通”。我說:“當然沒問題”我跟他倆一起上了車。


    車開到一處郊外的廢棄木屋旁邊停了下來,拉爾卡遞給我一個黑袋子說:“麻煩你拿著這個袋子站在屋門口,過會會有人來,你把袋子給她,他會給你一個信封,你能幫我們嗎”?


    我對拉爾卡說:“幫是可以,但我要知道我要見的是什麽人,你們是誰”?


    這時候你爸轉過頭來對我說:“你要見的是山口組的左木青,我叫埃爾?拉法蘭,他是拉爾卡醫生,我們是法國人”。


    我不知道當時哪來的勇氣,為什麽會幫他們去做這件事,我隻是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這件事辦的很順利,交換完後,我把信封交給了埃爾,他倆又把我送回了車行,臨走時埃爾給了我一個信封,裏麵裝的錢我一年也掙不到,埃爾說這是你應該得到,不要推辭。就和拉爾卡醫生開車走了。


    之後我就沒有再見到他們,就這樣在車行幹了兩個月的時間。有天晚上有人敲門,我出去看見是給我介紹工作的舊友,我便讓他進來,他坐下連著喝了兩杯水,急急忙忙對我說:“趕緊帶著勝飛今晚就離開這裏,走的越遠越好,他們從我這裏得知了你在日本,應該明天早上就能到你家”。


    我問他:“這大晚上的我帶著個孩子去哪呀?在日本我也沒有親戚朋友可以去”。


    他從兜裏掏出兩張飛機票說:“明天早上7點的航班,你今晚想辦法去機場,乘坐這趟飛機離開”


    我問他這是去哪的飛機,他說德國,然後他就跟我道歉說自己的嘴不嚴實不小心把我們暴露了,讓我們到了德國穩定後再聯係他。他會幫我們賣了這所房子把錢匯給我。我給他拿了房契,寫了委托書,然後我就帶著勝飛連夜離開了村子。


    我們倆徒步走了九個多小時才走到了機場,坐上了飛往柏林的飛機。那天柏林下著雪,外麵太冷了,我隻能帶著勝飛在機場過一夜。


    之後的日子就想我們難民一樣居無定所。手裏僅有的埃爾給我的錢已經用了一半,我就帶著勝飛沿街乞討。


    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麽活呀,我每次絕望想要尋死的時候,看看勝飛都忍不下心把他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每次我就告訴自己還要堅持下去。


    之後我的身體開始生病,而且越來越嚴重,最後我幾乎就起不來床,勝飛就每天跑出去掙些零錢來維持。那時勝飛才十一歲,隻要能掙到錢給我買藥,能幹的他幾乎都幹。


    勝飛混了半年被當地一個團夥吸收了,也能保持穩定的收入。一年後我的身體慢慢好起來。就在市場上擺了個小攤賣菜,這個市場是勝飛他們控製的,所以沒有人來欺負。


    日子又一天天好起來,我們就搬進了一個像樣點的房子,雖然住的風吹不到雨淋不到,但勝飛經常滿身是血的跑回來,有兩次被刀砍的差點沒命。當媽的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每次給他上藥包紮時,就像是對受傷的自己一樣。


    我勸勝飛離開那個團夥,我們再到別的城市去。勝飛說老大對他不薄,現在正是幫裏困難時期,現在還不能離開。我也就同意了,說你那天把你老大帶回家,媽做點飯謝謝人家一直照顧我們。


    那天我提前收了攤子,買了些魚肉啥的,回家給做了一桌子中國菜,晚上勝飛帶著他大哥來了,那人叫肖恩,是個英國人和菲律賓人混血。進門後很客氣的跟我打了招呼,他非常喜歡我做到菜,那一桌子幾乎沒剩,我當時都吃驚,怎麽有人會有這麽大的飯量。


    肖恩吃完,我們聊了些家常事情,他說我做飯這麽好吃,他可以給我投資開家中餐館。我那晚高興的都沒睡著,心想我娘倆終於熬出頭了。之後肖恩隔三差五的就來了,我就給他做中國菜,他每次都能全吃完。


    一個月後,他又過來,這次是他自己來的,勝飛沒跟他一起。他說勝飛辦事去了。吃完飯,他說飯館我已經找到了,明天帶我去接收,讓我準備一下。


    我聽了高興地不得了,從櫃子裏拿了瓶酒給他,說我們慶祝一下。喝完酒,他對我說喜歡我很久了,如果你同意就一起過吧。


    這可把我難住了,推辭他怕他變卦餐館的事黃了,萬一他惱羞成怒再把火灑在勝飛身上就麻煩了。我也是真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種不是人過得日子了。


    我就開始猶豫,對他說,肖恩這件事不是個小事,咱等勝飛回來,我跟他商量一下。他說這還商量什麽,隻要你同意勝飛肯定沒問題,我早把他當兒子看待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完就過來抱著我,一邊親一邊脫我的衣服,就這樣我倆就在一起了。


    中餐館肖恩的確沒有騙我,第二天我們就接收了飯館,半個月後就開張了。一切都很順利,生意也很紅火,我和勝飛都搬到他那裏住了。


    過了一些日子我想起日本的舊友,現在我們住址穩定了,他也能匯錢給我了,我就聯係了他,兩個月後舊友把賣了房子的錢匯了過來。這時生活才總算走上了正軌。


    我們一起住了將近一年,肖恩每天喝酒越來越多,人也和以前不同了。我勸他他也不聽,經常就發起酒瘋跟我吵,開始隻是吵吵罵兩句,之後就開始動手打我,就這樣過了半年,家裏的錢也被他在外麵喝酒揮霍了,飯店也做不下,去眼看就要關門。


    有天晚上他喝了酒回家,我正在廚房裏,他進來二話沒說扒了我的衣服就上,完事後就一把把勝飛爸爸送我的項鏈拽了下來,我就拚命去搶,我一個女人怎麽能打的過他,我被他按在地上,他撈起一把刀就砍,砍得我渾身是血,我幾乎就要暈過去了。


    這時勝飛正好從外麵回來看到,上前就是一槍,正打在頭上,肖恩當場就死了。


    勝飛抱起我就往醫院跑,幸好砍得刀口不深,我想肖恩當時也不是真的想砍死我,隻是因為喝了酒,其實肖恩還是愛我的,這我很清楚。


    醫生給我包紮了傷口後,我想趕緊回家處理掉肖恩的屍體。出門時聽見有人喊“賣車的”。


    我對這個詞敏感,就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穿著醫生手術服的人朝我走來。我盯著那人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他說你忘記我了吧,我是拉爾卡,我們在日本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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