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渺,你來遲了。 我派出去的人回來說城裏聽到了很激烈的槍聲,你在路上遇到了什麽狀況?”


    當李傑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的時候,盡管他還沒有見到人,可眼睛瞬間就潮濕了。


    不僅如此,他的心跳還猛然加快,快得他全身都繃緊了,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坐在教室裏聽到隔壁班那個女孩從他的身邊走過時和女伴說話的聲音那樣,他激動,興奮,顫抖而又遲鈍。他應該想點什麽辦法讓那個女孩記住他的,可他就那麽讓那個女孩擦肩而過,然後他久久的望著她的背影,望著她穿著校裙的修長小腿走出他的視線,突然想起她在經過時,她的手似乎蹭到了他的手,於是他舉起手來,好像真有手有餘香這樣的事一樣。


    “李傑。”


    就在李傑的思緒還無邊無際的在久遠的中學時代漫天飛舞的時候,才發現身邊已經站著一個女孩。和李傑想象的那種天塌下來都可以不管不顧的擁抱相比,她的激動,僅僅轉劃為一個淺淺的微笑,盡管,她的眼睛裏,也瞬間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季憶。”李傑笑了。


    你以為你所做的事不過是徒勞,你以為到最後,那個心底的想念,也不過是一種幻影,你以為現實永遠隻有殘酷,不會有奇跡,你以為一切的一切,其實都隻是不可能實現的假設……但是,如果你什麽也不做,那麽所有的一切,的確不會發生。


    “我等了那麽久。”季憶看起來依然很平靜,她隻是輕輕的走到李傑的跟前,伸出雙臂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了他的胸口上,壓根就不管周圍還有誰,隻是喃喃的說:“你知道嗎?我都快失去信心了,我每天都在對自己說,他應該已經死了,你也死心了。可是,我就是死不了這個心。”


    “我也是。”李傑伸手摩挲著她的背,鼻子貪婪的吸允著她的法香,說:“我也是,我也想對自己說,放棄,這世界這麽大,你們重逢過一次,不可能還會有這樣的奇跡。”


    “李傑。”季憶溫柔的抬起頭,就在李傑深情的俯下頭,兩人的四唇相接的時候,李傑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再揚起頭來,他的下嘴唇已經完全被季憶咬破了,他雖然滿嘴是血,卻笑得很是諂媚的看著季憶那誘人的唇上沾滿鮮血,對他璀璨的一笑,那一笑不止魅惑眾生,也令星辰失色,但她的笑容中又帶著咬牙切齒的恨,說:“虧你還自詡是夜店之王,對女人不要太坦白這個原則你都不知道嗎?你想放棄,你覺得不會有奇跡?你怎麽不給我去死啊!”說完,她膝蓋猛的一抬,李傑就捂著要害彎著腰憋青了臉,氣若遊絲的說:“潑婦,你要不要這麽狠啊?我本來是想說我想放棄,可我就怎麽都做不到的啊。你不也這麽說的嗎?”


    劇痛中,他再次俯下頭去,這一次,四唇相接,兩條舌頭像交合的蛇一樣癡纏在一起,互相也用恨不得把對方揉碎的力氣抱著對方,不要說旁邊有人看著,就算有一堆捕食者要吃掉他們,他們也不會鬆開對方。


    死都不管,先親個夠再說。


    那一刻,季憶真恨不得自己變成聶小倩,把舌頭直接伸進寧采臣的肚子,把他的五髒六腑全部吸進自己的肚子裏,從此這個世界倒也就清靜了。


    而那一刻,李傑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了《倚天屠龍記》裏出現過的那首《山坡羊》:


    “他與咱,咱與他,兩下裏多牽掛。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就死在閻王殿前,由他把那杵來舂,鋸來解,把磨來挨,放在油鍋裏去炸。唉呀由他!隻見那活人受罪,哪曾見過死鬼帶枷?唉呀由他!火燒眉毛,且顧眼下。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很多年前還在大學的時候,李傑一直覺得元曲太口語化,對比唐詩和宋詞都顯得世俗了點,現在他突然發現,原來有一種感覺叫腐骨蝕心,非要這種民間俚語才能痛快的表達,反倒是唐詩宋詞做作了。


    真的,這個時候李傑什麽都不想管,不想問,連生死都不在乎了,季憶,不是他心尖那一抹痛,而是他全部的生命。他知道如果他說他現在就是抱著季憶死去也無所謂了,可能很多兄弟都會覺得他沒出息,但是這種感覺挺好。媽的一個男人能為了一個女人什麽都不顧,不要瞻前顧後,不要患得患失,不要肝腸寸斷,這種感覺足夠好。而且,李傑也有足夠的信心,如果他現在突然掛掉的話,季憶也能像胡一刀他老婆那樣麵帶微笑氣定神閑的拿刀抹脖子,她一定做得到。


    這不就行了嗎?


    三天後,李傑才和李斯特率領的保安團主力匯合。這三天,李傑窩在季憶的營地“不早朝”了一把,他們整整三天三夜就沒有從季憶那個小屋裏出來過,不要說臉皮一向很厚的李傑,就是季憶,也絲毫沒有打算壓抑她那令人迷醉的呻吟和喘息,倒是那些原本抱著看戲的心態聽牆根的猥瑣之徒,一個個羞愧的遠遠避開了。用李傑的說法是男的都自覺不如他精壯,女的在季憶麵前則會很憂傷很鬱悶。他們甚至不吃不喝,分秒不停的讓他們的身體糾纏在一起,任由他們身上的汗珠幹了又起,起了又幹。


    除了抵死纏綿,他們什麽都不想管。以至於那些遠遠躲開的人都在想,他們是不是打算就這麽纏綿到死。如果是,也沒有人會勸他們的。


    一直到三天以後,他們真的是餓了,也渴了,才終於肯收工起床,重見天日。


    “你知道嗎?”當他們心有靈犀的準備起來找東西吃的時候,李傑才終於舍得開口說話,他說:“我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找到你。真的,我沒奢望能這麽快,我在想,也許我要把芒果市周邊的上百個城市鄉鎮全部都搜遍,可能我還會經過上百次的死戰,我會遍體鱗傷,奄奄一息,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最後才在我精疲力竭徹底絕望的時候,你才會出現在我們的麵前。我是真沒敢想過,幸福會來得如此之快。”


    “賤人。”季憶笑著用她**的身體在李傑的胸膛在磨蹭著,說:“果真是人不賤有缺陷,為了滿足你,我決定出去以後離你遠遠的,讓你好好的把自己折磨一把。”


    李傑緊緊的摟住季憶,說:“離開?你想也別想,這一次,我會和你一起死,但我不會讓你離開。就讓李斯特嘲笑我沒出息好了。”


    “你遇到李老師了?”季憶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咕的在叫,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問了一句:“你確定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老鬼?”


    “哈哈,你也叫他老鬼。”李傑快活的一笑,拍了怕季憶的屁股,說:“你這樣對老師不太尊敬啊。絕對沒錯的,他果然像你說的那樣,就跟天秤座的童話那樣是個老妖。而且還老帥老帥的,連那些未成年女孩都對他暗送秋波。”


    季憶說:“那不錯。有他在,你的隊伍應該不錯。好,我們不能回避問題,米諾呢?”


    他們之前隻有纏綿,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那是因為隻要開口,很多東西都是繞不過去的。因為知道會痛,會痛徹心扉,所以他們都暫時把分別後的信息屏蔽了。但是季憶和魏藍最大的不同就是,那個以堅強和勇敢著稱的女軍人,其實在明明白白的逃避,而季憶卻不會,她冷靜起來的時候,是不輸給她的老師李斯特的,要論頭腦中清晰的條理,她可以趕得上李恩慧。


    李傑也沒有回避,隻是吸了一口氣,輕輕的放開了季憶,說:“她死了。當時我們已經陷入絕境,米諾和林野都戰死了,我和魯斯重傷被俘。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假裝這事沒有發生過,可我明明白白的知道,米諾已經死了。李恩慧也死了,她引爆了那個秘密基地,和準備抓她的神棍同歸於盡。”


    季憶幽幽的歎了口氣,說:“你知道嗎,雖然我比她漂亮,但其實我在米諾的麵前一直不是很自信。我一直覺得她在你心裏的份量更重一些,如果不是這場災難,即使你遇見了我,也不會拿真心對我,而米諾對你而言,她就是你的妹妹,你的妻子,你的情人和女兒。我當時甚至在想,你讓我走,是因為你可以和米諾一起死,但你忍心讓我一個人活。”


    李傑摟住她說:“其實沒想那麽多,當時讓你走,隻是因為米諾說你懷孕了。”


    季憶說:“米諾騙了你,其實也騙了我。當時沒有狀況,我的好朋友隻是遲到了,在那種生活不規律,營養不能保證,心情也極度焦慮的狀況下,女性的生理期推遲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米諾耍的這個小小伎倆,是因為她意識到當時真的是過不了那個坎了,她想死在你身邊,又想我活著,留給你堅持下去的勇氣和希望。她真是個善良的小騙子,又是個簡單而幸福的女人。我們在災難後看到很多人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而你是有多麽的幸運,遇到了一個為了死在你身邊而耍小心眼的女孩。”


    李傑說:“其實後來我也想過這一點,我不確定你是否懷孕了,但我知道她的心意。其實她低估了我,為了她也好,為了你也好,隻要還有一口氣,我總是還會堅持活下去的。但是,真的隻是生理期推遲了嗎?其實我還是很希望再見到你時,見到的不止你一個。”


    “你太貪心了。”季憶坐起來,慢慢的給自己穿上衣服,這個過程很慢,她似乎邊穿衣服邊思考著什麽,但在李傑看來,這個過程很美,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心裏充滿了悲傷,他幾乎又有衝動了。而季憶的表情則有些凝重,說:“災難後,人類漸漸具有免疫力,不再受到空氣感染,甚至接觸感染的概率也降低了很多。但是你記得李恩慧說過的話嗎?她說災難後幸存下來的人類,繁殖力大大降低,雖然在災難後依然陸陸續續的有孩子降生,但是這個比例在幸存者中極其稀薄。她用了稀薄這個詞,你可以想象災後誕生的孩子有多麽的少。就我們而言,也許是你的精子受到了汙染,也許是我的卵子受到了汙染,所以不管我們怎麽做,我都似乎不能懷孕。米諾似乎也是。坦白說,我現在倒不介意你在外麵和別的女人鬼混,如果我注定不能生養,至少有個女人給你繁育後代也是不錯的。”


    這個話聽起來非常的大方,而且季憶的態度看起來真的很誠懇,但是李傑並沒有立即中招,而是義正言辭的說:“這個,絕對沒有。坦白說在咱們第一次失散以後我曾經有過,但是這一次,當我失去了米諾,也可能失去了你之後,我再也沒有對什麽女人動心過。真的。”李傑說的是真心話,但是,由於他一貫的表現,而且他那種天生的賤賤的表情,讓季憶覺得他隻是在急於表白而已。


    不過,就在李傑心裏打鼓季憶是不是真的這麽大方的時候,季憶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命根,惡狠狠的說:“算你警覺,我可告訴你,不許對其他任何女人再動歪腦筋。我看那個女弓箭手對你就虎視眈眈的,所以這兩天我叫得特別大聲。你要是敢去招惹她,我就擰斷你的命根!李傑,你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


    李傑嚴重的汗了一下,季憶確實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女孩,對此,他是堅信不疑的。其實他也不在乎能不能有後代,世界都變成了這個樣子,生一個孩子下來,也許隻能是讓他痛苦。不要說後代,他甚至都不敢奢望他們還能活多久,就這樣相濡以沫,每一天都是賺的。至於人類的繁衍,那他媽的壓根就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當李傑和季憶終於臉色蒼白,腳步虛浮的走出季憶的小屋的時候,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很久了,耀眼的陽光刺得李傑的眼睛發痛。周圍很安靜,一時間,他們都有些擔心,不知道是外麵的人出了什麽事了,還是他們被遺棄了。那些夥伴不錯,不過如果世界真的隻剩下他們倆,那也沒什麽大不了。


    至少,季憶是這麽認為的。


    但對於李傑來說,做到了一個不負女人的男人,接下來他還要做到一個不負袍澤兄弟的男人。這是他的承諾。


    這場災難讓很多人死去,讓幸存的人一無所有,但他們至少還可以有承諾。


    “長官!畢典菲爾特向您報道!”


    當人們確定李傑和季憶真的走出來,暫時應該也不會再那麽抵死纏綿之後,他們漸漸的出現在了這兩個指揮官的麵前。而首先走出來的,就是學會了中國式的稱謂方式,但是從頭到腳都是堅硬的軍人氣質的畢典菲爾特。他依然披著一頭耀眼的金發,身體站得筆直。而再次見到李傑的喜悅,被他轉換成了一個充滿普魯斯貴族氣息的軍禮。


    但是李傑向來對貴族氣息就是有仇恨情節的,沒辦法,他自認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市民、俗人,所以他對著畢典菲爾特無可挑剔的軍禮吹了一聲口哨,說:“是小畢呀,哎呀呀好久不見,胸肌都長出來了,過來讓叔叔摸摸看。”


    畢典菲爾特汗了一個,對於這樣的長官,他實在無話可說了。


    季憶說:“畢典菲爾特現在是我的副指揮官,其實隊伍的建設、訓練和戰鬥,基本都是他一手打理的。”


    李傑就問:“你現在有多少人?”


    季憶說:“連我自己在內,有32個人。不過都是戰鬥力很強的幸存者,以前的身份各不相同,但你遇到的黎渺,曾經是海軍陸戰隊女子分隊的中尉分隊長,她和老畢構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我可以負責任的說,黎渺是具有黃金聖鬥士的實力的。”


    李傑吹了一聲口哨,說:“那太好了。很快我又可以重組我的黃金小隊了,這一次,絕對是一個終極加強版的黃金小隊,因為我幾乎能挑足十二個真正的黃金聖鬥士來。讓我算算,白羊座的季憶、金牛座的魯斯、雙子座的本大爺、巨蟹座的祝風、獅子座的畢典菲爾特、處女座的邊境、天秤座的李斯特,嗯,我原來差一個天蠍座,暫且就讓你的黎渺來頂這個位置,後麵是山羊座的穆薩大胡子、水瓶座的海淩珈、雖然不是美男,但勉強湊合的李瑞克,哦也,也就是說,隻差一個射手座沒有找到了。不過五小強打黃金十二宮的時候,射手座的大艾就是掛了的,那時的黃金也就是十一個。隻有十一個也行,因為後來十二個黃金聚齊的時候,也就是他們集體撞牆自殺的時候。好,你的部隊,我就當仁不讓的吸收了啊,你這筆嫁妝還是很豐富的。謝謝。賤人。”對於李傑那種貪得無厭的嘴臉,季憶真心不想說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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