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商陸親自下廚燒了幾個菜,還包了春餅,又從窖中起出一壇酒……


    雖然此時鏢局依舊冷清,隻有商陸和龍骨兩人,而且冬意尚寒……


    但是這頓晚飯,兩人卻吃得格外火熱,桌上的雖不是什麽饕餮盛宴,但龍骨看來這絕對是他下山以來吃過最美味的食物……


    “今天的菜呢……將就吃!做完林老爺這單生意,我一定去雇個大廚!”


    商陸顯然已有些微醺,手裏緊握著酒杯,燭火映襯的臉上,自裏向外透著興奮……


    “當家的!林老爺給咱們生意了?”


    “那當然!”商陸幹了杯子裏最後的一點兒酒,打了個輕嗝,又抓起酒壺,邊倒邊說著:


    “林老爺……嗝!林老爺……把,運生辰禮的鏢,給咱們了!”


    “是嘛!”龍骨興奮的喊道,忽然又一想,“可是……林老爺早晨不是說這生辰綱還是托給雲興他們保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商陸眨眨眼睛,“林家的生辰禮,何等浩大,就算你我二人都去,也必然是顧首顧不得尾,但那物件雖多,其中不外乎一些黃金珠寶之類,就給雲興那幫人去護送好了!咱們要保的……”


    商陸壓低了聲音:


    “你可知……林府此次生辰禮中最貴重的是什麽?”


    龍骨搖搖頭……


    “是一顆夜明珠!那才是價值連城呢……”


    “哦……”龍骨緩緩點了點頭……


    “今天早晨你技壓雲興鏢局那個楚易之後,林老爺便想將那夜明珠交於你隨身攜帶送往臨安,秘密出發,你就佯裝去臨安遊玩一趟,不用鏢車,坐車走官道,來回就你一人!這樣最不易讓人發現,我也很同意,因為我看你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身法奇快,就算雲興的想找你麻煩,那些廢物,十個八個也未必追的上你,你一個人也正好不用瞻前顧後,走鏢不是比武競技,能走便走,平安送到最好……”


    “商掌櫃,我記下了!”龍骨起身,“謝謝您的信任!”


    “哎哎哎~今天不說這個,喝酒~喝酒!嗝!”商陸笑著說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商陸依然酒意正酣,抬手還要再倒,龍骨趕緊按住了酒壺:


    “掌櫃!已經不少了!”


    “今天高興嘛!”商陸坐著,身子也已經有些搖晃……


    “商掌櫃,我能問個問題嗎?”有個問題龍骨已經憋了很久了……


    “問!”商陸大手一揮。


    “那個雲興鏢局,為什麽老跟咱們作對呢?”


    商陸一頓,好似醒了點兒酒,伸過脖子,龍骨也湊過來:


    “我告訴你啊,我這宅子,是祖宅!當初選址那可是聽了一位神仙的,這可是絕佳的風水寶地!那個雲興鏢局就是看上了我這個地方,強搶不行,他們就費盡心機想要得到它,哼,隻要有我一天在,絕不可能!”


    龍骨趕緊點點頭……


    “你可知,想當年,我們陵都鏢局那是何等的威風…………”


    商陸借著酒勁,又說了好多……


    龍骨一直聽著,腦中想的卻是要不要將進林府斷劍有感應的事告訴他……


    可看他這個狀態……


    現在說了,他未必聽得進去,就算能聽進去,也未必能記住……


    ——酒確實容易誤事……


    龍骨輕歎口氣,兩人再聊一時半刻,酒勁兒上反,商陸終於支撐不住了,這才熄了爐火,龍骨將商陸扶回房間,也回房休息……


    兩人的臥房都在後院,斜對麵……


    此時,天已過二更……


    龍骨不知為何,心中總有隱隱不安……


    他覺得雲興鏢局絕對不會輕易就此罷休……


    商陸起夜兩次,龍骨都清楚的聽到了,等商陸回房,龍骨深吸口氣,再次閉起雙目……


    黑夜,自鼻吸入,再由嘴呼出……


    周圍靜極了……


    不知過了多久……


    “咚……”


    極小的一聲,想於屋頂之上……


    在這黑暗中,讓他瞬間睜大了眼睛……


    再隔一會兒……


    “咚咚……”


    更響,想是來人已到自己屋頂……


    ——我就覺得今晚有事……


    ——來人身法不錯……


    ——夜間如此小心前來……


    ——想必是在找什麽東西……


    ——夜明珠!


    ——當家的!


    龍骨猛然坐起,外衣都沒穿便衝出房間,一步躍到院中,仰望四周屋頂,並無異狀,想來如果真是高手賊人,此刻定然已經遁形,龍骨幾步走到商陸房前,輕推門,裏麵關住了:


    “當家的?當家的!”


    “誰?!”


    裏麵有商陸的回聲,像是夢中驚醒:


    “是我……”龍骨稍寬心,“您開下門……”


    裏麵停了一下,屋門打開,商陸捧著燭火出來,臉上還多少透著些酒氣:


    “有事?”


    “當家的,咱們進屋說……”


    說了聲進屋說,龍骨抬腿邁向房間,突然腳在門檻上用力一蹬,倒退著竄進院子,這次再沒停歇,直接躍上屋頂,舉目四望,借著天光,就見一個黑影身穿寬大衣服,朝西北疾飛而去……


    龍骨抬腿欲追:


    ——怕是調虎離山……


    龍骨想到這裏,彎身停下……


    “可有賊人?”商陸也走到院中……


    龍骨在屋頂四周探望一圈,未見什麽蛛絲馬跡,重新躍回院中,朝商陸點點頭,兩人進得屋來,關好門,商陸又點亮一盞燭火……


    “看到賊人了嗎?”商陸問道……


    “隻是一個背影……”


    商陸點點頭……


    “商掌櫃,快看下是否丟失什麽財物?”


    “財物?哈哈哈……”商陸有些苦澀的笑道,“現時可不比往昔,想當年我鏢師幾十人,其中不乏武功卓絕的高手,可白天我卻依舊吃不香,晚上睡不好,總感覺有人惦記著我的家產,可看現在,我光杆一個,早已身無長物,倒是能睡個踏實覺了!”


    龍骨倒也說不好他是不是真的醒了酒,點頭稱是:


    “掌櫃,那林大人的夜明珠呢?”


    “夜明珠?”商陸頓了一下,才笑著搖搖頭,“那寶貝怎麽可能現在就給咱們?說實話我也沒見過那東西,咱們靜等林老爺的差遣便是……”


    ——這樣最好……


    龍骨點了點頭……


    “好了,回去睡吧,我估計這麽一鬧,賊人必然不會再來了……”


    “好……那您也休息吧……”


    龍骨回道,退出商陸的臥房,關上門,等著屋中的燭火熄了,他才回到自己房中,和衣臥倒……


    此時,在鏢局宅院角落裏……


    一個黑影停了一下,一閃而過……


    月掛西頭……


    此時在林府寬宅大院的僻靜之處……


    響起兩人的低聲對話:


    “小姐,鏢局確實隻有他們兩人,那夜明珠也還在林府,未到鏢局……”


    “好……”一個空靈的女聲答道,“通知雲興……還有,夜明珠交於龍骨上路之前,陵都鏢局的事他們不要再插手……”


    “是……”


    “下去吧……”


    一時間……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幾日後的一個清晨,龍骨打開門……


    就見門口落著一封信……


    龍骨拆開信,點點頭,回去告知商陸,忽然想起那天初到林府之事,趕緊一並說了出來,商陸點點頭……


    “可能是我多慮,但您還是多加防備為好……”龍骨誠懇的說道……


    “你說的對……”商陸呼口氣,“林府如果真有古怪,那多半是雲興鏢局搞的鬼,不過現在林老爺喚你去,可能馬上就要出發,林府的事,就等你從臨安回來再說吧……”


    “好……”龍骨應道,轉身出門,他還特意裝上了那把殘劍,隻是這次殘劍並沒有感應到什麽,到府中由管家引路,在後宅再次見到林老爺……


    老人依舊鶴發童顏,精神矍鑠,慈眉微笑著遞給龍骨一樣東西……


    龍骨雙手接過,那是一個狹長的錦匣,長邊斷開,上下扣著……


    輕輕打開……


    一盞明珠居中放置,不看質地,隻這第一印象:


    ——這……麽小?!


    這夜明珠也就龍骨指甲大小,不過晨光之中晶瑩剔透,溫潤無暇,確實是件不可多得的珍寶……


    其他至於鏢單圖印,商陸早已簽妥……


    林老爺再囑咐龍骨幾句,龍骨一一回應,之後便懷揣錦盒拱手告辭,外人看來,可謂空手而來,又空手而歸……


    這一切似乎都很保密……


    除了林老爺和管家……


    龍骨沒有見到其他任何人……


    包括那天纏著他要學武功的千金小姐……


    或是那個貌美的丫鬟……


    龍骨此時腦中不覺掠過芙芫的倩影……


    不覺微微一笑,一路跨出林府大門……


    在離門邊最近的月亮門後……


    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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