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最南端,有個很大的校場,專為府中看宅護院的家丁習武鍛煉之用,地勢寬闊,四周槐楊聳立,一排灰瓦磚房,存著各種兵器及石墩石鎖等健體之物,中部一個看台,正對著比武場,此時正有幾名家丁在校場中鍛煉,看到林大人來了,自覺退到一邊,有人早就通風報信,逐漸很多閑在的下人也都聚了過來,等著看熱鬧……


    龍骨與楚易緩步走入場中,隔開五尺,抱拳行禮,相對而立……


    其餘人上了看台,林老爺輕咳一聲,剛要說話……


    曉月卻喊道:


    “爹!等一下!我去叫芙芫!”


    “啊?!好,快去快回……”林老爺點點頭……


    “知道了!”


    隻見曉月健步如飛的消失在一排灰色的磚牆邊……


    “那……兩位先選兵器吧!”宋管家說道……


    楚易搖搖頭:


    “不用!師父親授,單憑這一雙鐵掌!用兵器豈不讓人笑話?龍兄,你自可去選個稱手的兵器!”


    此時,一陣風吹過龍骨的頭發,好像才吹來楚易的聲音,他先點點頭,後來趕緊又搖搖頭:


    “不,為公平起見,我也不用兵器了……商掌櫃,麻煩您幫我拿著包裹……”


    龍骨恭敬的將他的包袱交給了商陸,商陸雙手接過,背在肩頭,身後不遠處眾人輕聲議論著,大意好像是有人覺得沒有了兵器少了好多看點,有人卻覺得近身格鬥更是精彩,商陸有些心煩,也不願多聽,眼見灰色的牆邊,再次轉出曉月健碩的身影……


    隻不過這次曉月的身後,跟出來一名丫鬟,雖是下人打扮,不若曉月那般環珮玲瓏,卻生得身姿綽約,膚若凝脂,此時薄施粉黛,但見蛾眉皓齒,鳳眼含秋,奔跑中千縷青絲隨風飄舞,好似在空中漾起陣陣漣漪,行人幾聞幽香……


    “小姐~小姐……你跑慢點兒!”被喚作芙芫的丫鬟,有些氣喘的說道……


    “快來快來!都在等咱們了!”曉月趕緊招呼。


    “不就是比武嗎?都見多了!”芙芫實在有些打不起精神……


    “你不是也很想學嗎?你學了之後咱倆還可以切磋呢!”


    “哪是切磋,還不是讓我教你,告訴你,年前學的你還沒記住,貪多嚼不……”


    芙芫剛跑到場邊……


    忽然不說話了……


    一雙眼睛,怔怔的看著場中站立的龍骨……


    龍骨此時發絲隨風飛舞,深邃的眼眸中,充滿了專注……


    他從剛才開始,一直在回憶師父教過的東西……


    一招一式,每一個細節……


    以至於他都不知道有人來到場邊……


    “站那兒幹嘛!來啊!上這兒來!”這時,曉月又大聲對芙芫喊著……


    場中楚易向芙芫看過一眼,而龍骨似乎完全沒有被曉月她二人打斷……


    隻這樣一直注視著對方……


    芙芫緩緩點點頭,這才挪開目光,跑向看台,林老爺走到台前,輕咳一聲,瞬間校場內外雅雀無聲……


    “今天,雲興鏢局的楚俠士和陵都鏢局的龍俠士在此切磋武藝,旨在以武會友,點到為止。圍觀眾人休要聒噪,場中兩人均是當世高手,如能從中學到一招半式,必將受用!好!比武……開始!”


    林老爺中氣醇厚,開始令下,場中頓時響起楚易一聲斷喝:


    “嗨啊!”


    隻見楚易雙膝微曲,緊接著身形拔地而起,像一頭林中猛獸般撲向龍骨,雙拳帶風,徑直砸向他的胸口……


    龍骨腳步輕撤,身姿稍斜,抬一隻手抓向楚易的鐵拳,楚易未等他到,已抬腿向龍骨下盤撞去,龍骨舉膝抵抗,看似並未用力,卻抵得楚易腿腳酸麻,招式驟然滯緩,龍骨並不進攻,目光急速上下打量,等他出拳,抬手依舊找向他的拳頭,由於龍骨拆招奇快,楚易竟一時找不到他的任何破綻,多次出拳都不能加身,便感覺後背發涼,拳舉身側,見龍骨又擺起架勢要伸手來抓,楚易頓時運上全身力氣,定要一擊將他手骨打碎:


    “著!”


    一聲著,楚易拳勁落定,龍骨竟已將他鐵拳穩穩握於手中,待拳勁消散,龍骨隨即收力,但見楚易神情落寞,一時間沒有收回手,竟然不動了……


    龍骨也定在那裏,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半晌才緩緩將楚易的手放回他身側……


    緊接著向他行禮,又轉身向看台上的林老爺等各人行禮……


    林老爺微笑著點點頭,寧和通不用說,臉色自是非常難看,而商陸似乎有些激動,目光閃爍,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此時校場周圍卻沒有人歡呼叫好,依舊鴉雀無聲,因為平時場中對決,少則幾十招,多則數百招,才能分個高低上下……


    而這十招之內便決出勝負的……


    讓人多少有點兒意外……


    “芙芫,你……看清他怎麽贏的了嗎?”曉月雙目看著場中,側頭輕聲問道……


    芙芫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


    同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場上……


    這位獲勝的少年……


    龍骨不知中原規矩,此時稍顯木訥,轉身再次向楚易行禮……


    隻聽看台上寧和通緩緩說道:


    “商掌櫃,你這鏢師未免太過張狂,我們還沒有倒下,你怎麽就算自己贏了呢?”


    商陸眨眨眼睛,回過神來,逐漸麵帶微笑:


    “寧掌櫃,點到為止,事到如此最好,何必還要糾纏呢……”


    “商掌櫃,此處不止你是習武之人,我們都是刀尖上討生活的,雖然我久未練習,但是眼還沒瞎,你的鏢師一味擒拿防禦,真讓他反擊製敵,隻怕他還沒有那個本事吧……”


    芙芫在曉月身後,輕搖搖頭……


    “寧掌櫃,這……”


    “多說無益,咱們手上見真章,楚易!”


    楚易冷靜下來,想想覺得掌櫃所言並不全無道理,畢竟自己剛才一直進攻,而對方隻是擒拿防守,龍骨手腳長度頗有優勢,但如若對攻,對方難免漏出破綻……


    “敢問龍兄,可敢與我對攻?較一較手上的力氣?”


    林老爺還未說話,場下早已響起一片噓聲,現在早已沒有了比武的道理,簡直有些胡攪蠻纏……


    這時,寧和通悄然扭頭望向看台上的一個人……


    芙芫麵無表情,隻是在曉月耳邊低語幾句……


    曉月興奮的喊道:


    “爹!讓他們再打啊!我剛還沒看出怎麽贏的呢!”


    林老爺眉頭稍皺,也沒再多說什麽,朝他倆一揮手:


    “比武繼續!”


    龍骨一頓,隻聽耳邊拳聲驟起:


    “你如果隻是一味防守,可不算贏我!”


    不等楚易拳到,龍骨發足後躍,眨眼功夫便與他拉開了距離,就見楚易雙手握拳,收於胸前,好似等他進攻,龍骨吸口氣,忽然矮身突進,幾乎瞬間便搶近楚易身邊,緊攻他的腹部,楚易急揮左拳抵擋,右拳直擊龍骨肩部破綻,龍骨抬右手與他同時出招,卻後發先至,楚易拳未到,龍骨指尖已正中他衣襟最低處的鳩尾穴,此時如若是真的沙場對決,龍骨隻要氣勁輕吐,亦或手中持有兵刃,楚易早已屍橫倒地……


    此刻,勝負已然明了……


    龍骨收手回身,再次行禮……


    寧掌櫃此時一句話不再說,隻是望向楚易,目光中,滿是冰冷與殺肅……


    “寧掌櫃!”楚易急奔向寧和通:“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沒用的東西!”寧和通低聲說道,轉頭看向林老爺,又已麵露微笑:


    “雲興鏢局今日算是領教到一山更比一山高,那我先行告退,回去一定督促我們的鏢師嚴加練武!”


    林老爺搖搖頭:


    “哎~勝負乃兵家常事,寧掌櫃不必太過在意,生辰壽禮依舊由你雲興鏢局護送,敬請放心……”


    “多謝!”寧和通趕緊躬身行禮,轉身欲走,忽然身後撲通一聲……


    楚易這位彪形大漢,突然跪在了地上,神色極度慌張:


    “寧掌櫃!別!別把我交給……”


    “住口!”寧掌櫃厲聲喝道,“你再敢多說一字……”


    此時,他隻是嘴唇微動,卻並未發聲,可楚易卻頓時啞然……


    歎口氣,起身低頭跟著寧掌櫃,夥著兩名下人,向門口走去……


    待他們走後,林老爺沉思片刻,轉頭對商陸說道:


    “可否來房中一敘?”


    商陸趕緊點頭,龍骨此時已回到身邊,商陸將包裹交還於他,輕聲道:


    “辛苦了……”


    “您千萬別這麽說……”


    龍骨低聲回道,和商陸一行走出校場,身後跟著管家和曉月,還有她的丫鬟芙芫,幾人臨到正廳之前,林老爺轉頭吩咐:


    “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是……”


    管家和曉月均回道……


    “龍骨……”商陸輕聲說道,“你在外麵等候……”


    “是……”龍骨也應道……


    “你叫龍骨?”曉月忽然大聲問道。


    龍骨趕緊點點頭……


    “那你教我武功吧!你剛才那招一擊製敵!太厲害啦!”曉月興奮的喊道,這時還未進屋的林老爺停下腳步:


    “月兒!休要胡鬧!回房去……”


    曉月背過身吐吐舌頭:


    “芙芫,咱們回去吧!”曉月招呼著芙芫,芙芫轉身看向龍骨,龍骨與她目光相接,兩人都微微一笑,芙芫欠身行禮,隨著曉月離開了……


    龍骨一個人立在廳外等候,不時,就見幾個下人也走了出來,想必廳內也隻有林老爺和商陸兩人……


    一炷香的時間……


    正廳的門再次打開……


    商陸和林老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


    兩人的神態讓龍骨實在看不出什麽……


    他也就不再多想……


    林老爺送商陸二人一直到了門口……


    再寒暄兩句……


    這才分別……


    回去的路上……


    商陸一言不發,龍骨緊跟著他,一直來到陵都鏢局宅院之前……


    商陸停下腳步……


    指著斜靠在牆角的那塊匾額:


    “龍骨!把它給我掛起來!”


    “是!”龍骨大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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