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狂情(獸人傳說)


    序


    山野之間,一輛越野車在山路上疾行。天色漸漸昏暗,其實時間尚早,不過四點多點。隻是山裏樹多而密,遮天蔽日,看不清天色,看著好像已經日落了。


    山裏也沒有什麽所謂的路,不過是樹少些的地方,沒有遮擋,加上以前可能是有車子走過,在山林中形成了一條似有若無的通道。


    副駕駛上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頭歪在一邊,隨著車子的顛簸,不停的搖晃著。看樣子應該是睡熟了,這樣的顛簸都沒有把她顛醒。


    女孩身上穿著厚實的粉色衝鋒衣,頭發有些鬆散了,遮擋了些麵部的五官,讓女孩憑空添了些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嫵媚。女孩懷裏抱著個書包,到好像是剛剛從學校放學回家。事實上女孩確實是楊樹從學校門口接過來的,隻是他們已經在路上奔波了三天多。


    女孩叫令晨曦,小名星星,是個剛讀初二的初中生。她父親是當兵的,長那麽大,她總共也沒見過爸爸幾次麵,腦海裏爸爸和媽媽的影子都已經模糊了。


    爸爸是在她讀三年級時犧牲的,究竟是怎麽犧牲的,那時部隊上來人說了,隻是星星那時還小,聽了也沒聽懂多少,隻知道媽媽聽完來人說的就歪倒了在地上,之後星星再也沒見過媽媽,直到周邊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星星,她隱約知道媽媽去陪爸爸了。之前媽媽要陪星星,現在媽媽去陪爸爸了。


    星星的爸爸和媽媽都是孤兒,他們是在同一個孤兒院裏長大的。媽媽是從小就在孤兒院裏的,爸爸則是十多歲才進去的。由於年齡大了,沒有人家願意收養那麽大的男孩子,他就留在了孤兒院裏,直到長到十八歲去當了兵才離開了孤兒院,當兵三年後,回來娶了星星的媽媽。


    媽媽沒有隨著爸爸去部隊,因為爸爸那時還沒有那個能力和資曆帶家屬隨軍,媽媽就留在了地方。


    媽媽讀書聰明,可惜孤兒院沒有那個能力一直供媽媽讀書,後來她讀了幼師,然後留在了孤兒院教小孩子,也算是對養大她的孤兒院的回報吧。


    星星的爸爸媽媽用微薄的津貼和工資在孤兒院不遠處租了個小房子。房子雖小,卻也能遮風擋雨,是他們三口之家的避風港。


    後來爸爸想帶著媽媽和星星一起去他當兵的城市生活,那時爸爸的津貼可能高了些,想和媽媽星星多一些在一起的時間。隻是媽媽沒同意,她想等孤兒院裏的孩子們再大些可以上學了,她再離開。


    可惜這一等竟然等來了爸爸犧牲的消息,媽媽沒有熬過去,丟下了小星星,也跟著去了。


    小星星也成了孤兒,不過她沒有進爸爸媽媽長大的那個孤兒院,而是被爸爸的戰友接去了家裏。那個叔叔是爸爸的戰友也是爸爸的頂頭上司,不知道怎麽會接了星星回去。


    叔叔家裏很多人,有爺爺奶奶,叔叔伯伯,還有伯母,不過那邊都是叫阿姨。那個阿姨不要她叫伯母,而讓星星叫自己姐姐,說是叫阿姨要把自己叫老了。


    在叔叔家裏住了五年了,和桃子阿姨鬥嘴才鬥了兩年。她剛到叔叔家時,一直都有些戰戰兢兢。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雖然他們和她說話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可那隱藏在眼底的同情愛憐,讓她知道自己不是這個家裏的家人,是客人。


    住了三年,在桃子阿姨的插科打諢下,星星的性子漸漸變得開朗起來,和叔叔的家人們的關係也愈加變得融洽起來。


    爺爺奶奶對星星更是寵愛有加,家裏沒有別的小孩。桃子和伯伯認識好多年了,被爺爺奶奶催得沒了法子,去年才扯了證,舉行了婚禮。小星星改口叫她桃子阿姨,被桃子捉住好一陣欺負(撓癢癢),還是讓叫她姐姐。


    楊樹精神高度緊張,他們一路過來,除了每日晚上休息八小時,他除去加油上廁所就一直在開車。已經三天了,還有半天,再加把勁,今天可以睡在營區裏了。


    小丫頭的嘴角抿了抿。雖然楊樹一直緊盯著前方,不過他眼角的餘光也沒有忽視旁邊的小星星。他知道小丫頭是戰友的遺孤,寄養在陳哥家裏。


    陳哥怕小丫頭被家裏老太太養成個嬌生慣養的嬌小姐,每到寒暑假都要把她接到部隊上練練。


    他們一直在車子上,雖然小丫頭不用開車,精神不用像他這樣集中,不會像他這樣累。可他知道,一直拘在車子上,絕對不是那麽舒服的。他原先還想著如果小丫頭承受不住,就原地休息半天,再出發上路。不過小丫頭一直咬牙堅持著,他樂得不問,也好早些回到部隊。


    這兩天,部隊在山裏集訓。不知道陳哥是怎麽想的,要把這小丫頭也接過來。從前在營地訓練,把小丫頭接過去練著玩玩就算了,那裏好歹還是人待的地方。


    可這深山老林的,蟲子野獸,還有很多的有毒的草木,哪個都會對人造成傷害。好在現在天冷,蛇是沒有了,不然小丫頭不被嚇死?!


    把小丫頭弄過來吃這苦,他到真忍心。怪不得要我從學校接了直接走,估摸著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不會同意!


    得,以後得避著點陳哥家的老太太了。


    上兩回是小康子去接的,還是接去了基地。不過小康子回來那臉色叫一個難看,雖然啥話都沒說,不過再叫他去接小丫頭,他說啥都不肯了。哪怕對抗訓練時讓他做俘虜,他也要留在部隊裏。


    天!不知道他在老太太那受了多大的委屈?!


    楊樹的頭皮發麻,手裏緊了緊。


    說什麽也不能叫老太太知道這回是他接的小丫頭!


    車子又顛了下,楊樹看了眼小星星。小丫頭不知道是夢到什麽了,把那包包抱得更緊了,指關節都白了。


    楊樹的眉頭皺了皺,反手側過身子勾起了後座的軍大衣,蓋在了小丫頭身上。


    他認識小丫頭有三年了。那時他剛剛調到陳哥身邊,看見隊伍後邊墜了個小丫頭,他很有些好奇。被陳哥打了個爆栗子,才得知是過去隊裏令哥的遺孤。


    陳哥不忍心小丫頭和他老子娘一樣在孤兒院裏耗盡一生,就把星星接到了自己家裏。又怕小星星被家裏老太太給嬌養得不知人心險惡,將來被人欺負。


    小丫頭到了十二歲,個子高了些,像個半大的大人了,每回一等小丫頭放假,他就把小丫頭帶到部隊上練練。不講將小丫頭練得多漢子吧,總要小丫頭不輕易就被人欺負了去。


    楊樹又看了眼小丫頭。在都是男人的部隊裏,小丫頭一個小女孩再怎麽沉默寡言,都還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平時訓練時有老大看著,那些小子們還不敢怎樣。不過訓練休息時,那些臭小子總在小丫頭身邊繞。還欲蓋彌彰地顧忌陳哥,不敢明目張膽,總是狀況不斷。


    因為有小丫頭在,大家訓練都不覺得辛苦了。楊樹又翹了翹嘴角。


    別看陳哥臉一直冷冰冰的,沒想到心還挺細。


    小丫頭十五了呀!


    車子再次顛簸起來。楊樹看了眼星星。


    小丫頭被陳哥養成了第二個麵癱臉。記得才來的那兩年,小丫頭雖然安靜,可也會偷偷的笑。今年夏天好像忽然就不怎麽笑了。隊裏的小子們私底下還說,小丫頭好像有秘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樹覺得小丫頭看向陳哥的眼神有點不一樣。


    楊樹想到在學校門口接星星的時候,同學打鬧著、奔跑著、蹦跳著無一不宣示著年輕的活力。小丫頭雖然沒有和她們一起玩笑,可也有不少的男孩女孩們和小星星打招呼,小星星也笑著和每一個熟悉的同學打著招呼,可見小丫頭在學校的人緣還是不錯的。


    怎麽到了部隊裏,就不笑了呢?該不會是被陳哥傳染的吧?!還是被陳哥的冰塊臉嚇得?


    楊樹搖了搖頭。怎麽看,小丫頭的眼裏都不像是恐懼!是什麽呢?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可他確信小丫頭看陳哥和看戰友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車子在林子裏穿梭顛簸了幾小時了,就在楊樹以為要在這林子裏過夜的時候,前麵忽然變亮了。楊樹呼出一口氣,很快的看了眼小丫頭,並拉了拉她。


    “醒醒,前麵的路有些危險,坐好!”


    前麵快出林子了,不過路也危險了。因為前麵還和林子裏一樣,也是沒有路的,不過是山坡上略有些平坦的地方,被車子碾壓出了條異於周邊的山道。


    星星懵懂著坐好,揉揉了眼睛,嘟囔了一句什麽。楊樹沒聽清,他也沒時間和精力去問了。因為車子已經衝出了樹林,走到了這條一邊是山穀,一邊是山坡的山道上。


    這段路不算長,走過去,在往裏一點就到了他們上回集結的營區了。如果部隊沒移動的話,再有三四個小時就能到了。


    不過,楊樹現在有些後悔了。因為天真的已經暗下來了,他不應該“貪功冒進”的。也許在剛才的林子裏停留一晚會好些,這段路還是天光正亮的時候走安全。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車子已經走在這條“蜀道”上,現在隻能往前走,不敢把車子停在這危險的斜坡上,說不定一夜醒來,車子就到溝裏去了。


    楊樹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更精神些。他實在太累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林子裏穿梭,精神早就疲憊不堪,如果不是訓練有素,可能就堅持不下來了。


    楊樹將眼睛瞪得更大了些,甚至身子都往前傾了傾。星星徹底醒了過來,她發現這裏和以往訓練的地方不一樣,好像更荒野些。以前雖說也在山裏泡過,不過那些山,用那些混小子們的話來說:都不知被多少人摸得熟透了。大多數的林間小路被踩得寸草不生,都成了形了。


    有些樹上還能看到不屬於山林裏的藤蔓。那些是部隊拉線路用的偽裝,一般人看不出,可對她這半個特戰隊員,隻要仔細觀察,她能發現十之八九。


    可這裏。除了前麵看不出是路的路,可真一點文明跡象都看不出呢!難道說這裏不在訓練區域?星星眼睛眯了眯。


    楊樹苦笑了下,說道:“這變態的地方,隻有你老灰叔才找得到。”頓了頓,他又說道:“真服了他了,現在的神農架都快被人踩爛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這一片野林子的。真是一點都沒被人類涉足過!”


    星星的眼睛垂了垂,又看向前方。


    楊樹的眼角看到了,忽然一個猜想出現在了腦子裏。


    不會吧!?


    車子前麵忽然出現了一片迷霧,迷霧的顏色也很奇怪,不是白色,也不是青色,到好像透著點黃黃的。車子停是停不住的,這裏正好是一塊斜坡,斜度還比較大,而且看那霧氣彌漫的方向好像還在往這邊漂移著。


    楊樹低聲咒道:“哪個沒開眼的崽子,在這裏放煙霧彈。”


    黃橙橙的煙霧顏色越來越濃,看著還真的挺像是演習時釋放的煙霧彈。


    不過楊樹很快收了聲,車速也慢了些,前麵的可見度隻有兩三米,他不敢開快了。星星在車子上,他不能冒險。如果小星星出了什麽危險,不說陳哥,戰友們,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的。聽說令哥是為了救大夥兒才犧牲的,是真正的英雄。小星星是英雄的遺孤,他不能讓令哥唯一的骨血有危險。


    雖然速度慢了下來,可車子並沒有停下來。部隊已經在山裏待了三個來月,有些補給是從這條道運到營地去的。他不是第一次從這條道走了,他對這條路也算是熟悉。不然陳哥也不會讓他出山去接小星星。


    再走十多分鍾應該就能通過這段危險的山路了。楊樹默念著。穩一點,快了,就快進林子了。


    之前是盼著出林子,現在則是盼著進林子了,因為這條道的盡頭,就是一片樹林子。


    他還從沒這麽希望車子快一點進山林呢。即便車子行進在林子裏時,屁股差不多能被顛開了花。


    車子不可預見的猛烈一震,楊樹知道壞事了。車子或許是壓到了滾石上,他隻來得及喊了句:“彎下腰,雙手抱頭。”


    車子往一邊倒去,楊樹昏迷前還在想,還好,旁邊的山穀不是很高,這裏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快到頭了,車子即使翻到溝裏去,人也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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