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39章 自由 ===


    === 第039章自由 ===


    屋中的夜燈“呲呲”兩聲之後, 緩緩熄滅,終於將楚洛的思緒帶了回來。


    楚洛回神, 長夜漫漫似是已將至盡頭。


    眼下快至拂曉, 天邊都已然泛起了魚肚白。


    楚洛微怔,這一夜似是過得好快……


    剛想撐手起身,李徹從身後環住她腰間, 下顎貼上她後頸, 埋首在她的青絲墨發間,整個人仿佛都踏實而安穩。


    和平的呼吸聲在她頸後輕緩起伏著, 她亦能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噗通”, 亦間雜著她的心跳聲。


    她整個人安靜躺在他懷中, 沒有動彈, 怕眼下會吵醒熟睡中的李徹。


    她輕輕眨了眨眼, 羽睫上還掛著霧氣。


    腦海中如浮光掠影一般,想起的都是自坊州遇見李徹的場景,李徹同她在一處說話的時候, 問起她批注的時候, 亦或是, 他讓她剝葡萄和橘子給他, 他在輕紗幔帳後, 一麵吃著葡萄,一麵側顏露出笑意的時候……


    還有, 昨晚抱著她, 怎麽都不肯放開的時候……


    在成州的半年裏, 她隻要一在暖亭中看書,就會莫名想起那道溫和如玉的身影, 在她身側認真披著奏折,也會淡聲歎道,編得還不如三歲稚子通暢!那時候的他眉頭半攏,精致的五官猶若鐫刻,帝王的威嚴與氣度俱在,卻又優雅從容……


    他於她,早前隻是居廟堂之高的帝王,他許是會心血來潮寫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樣的字樣給她,她也會偷偷將喜歡藏在心底,不想高攀。


    若是沒有在源湖遇到李徹,沒有在湖船上落水,沒有被江水一路從源湖衝到洪鎮附近的支流,沒有他一直攬緊她,手臂被岩石和暗礁刮傷都未鬆開,他二人許是早就被衝散,不會有後來的共患難,更不會在忽然之間,兩人的關係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相信李徹喜歡她,也信當下的李徹是真心待她。


    李徹眼中此刻對她的喜歡和依賴,醇厚而不參雜旁物。


    但她更知曉,這樣的喜歡和依賴,放在一個帝王身上,始終會有淡去的一日……


    以色侍人,從來不會長久。


    她也不知李徹眼中對她熾熱而濃鬱的喜歡會維持多久?


    更不知道,這層初初的喜歡褪去顏色之後,他待她是否還會同眼下一樣,真誠而無旁物?


    依舊,是她初見時,那個溫柔平和的李徹?


    楚洛眸間淡淡。


    昨夜,李徹同他說起陶真的事之後,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想另一件事。


    她和二哥都被人利用在這場見不得光的皇權爭奪裏,隻是為了順利脫身。


    但若是李徹昨夜沒有點透,她許是會因為擔心二哥的事而折回建安侯府,那她要遭受的折辱隻會比在千曲的時候更甚。更或者,她若是回了建安侯府,還會徹底成為了一枚棄子,日後再也見不到二哥和李徹……


    在朝中一輪接著一輪的風波裏,像她這樣無關緊要的棄子又有多少?


    她想了許久,心中似是才開始慢慢通透。


    其實一直以來,無論她願不願意相信,她自詡有多小心翼翼,卻都避免不了成為旁人手中的棋子。


    無論是她在侯府低調行事,想要討好的祖母,還是二哥寄希望能救她脫離侯府的陶真,其實都一樣。無論她去到何處,討好何人,嫁給何人,其實都不重要。因為她想要的自由,從來都不是,也不該是指望嫁給誰,或是討好誰便能獲得的。旁人給予的,再好,也總有一日會收回。隻有捏在自己手中,才不會失去。


    她想要的自由,不應當是早前那樣小心翼翼,低調蟄伏的隱忍;也不當是盼著嫁門好親事,一朝遇良人;而是,旁人都不會再選擇拿她當做手中的棋子。她有自己選擇自由的權力,也有選擇喜歡一個人的自由。


    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楚洛淡淡垂眸。


    李徹的出現,也讓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無論這個人是高不可攀的帝王,還是最普通的市井人家,她若喜歡,能有能力讓自己去經營和維持這份喜歡,而不是對未來的猜測與忐忑,才是自由。


    ……


    “天亮了嗎?”她不知出了多久的神,他的聲音在她身後溫和響起。


    是他醒了。


    李徹的語氣熟悉而親近,親密沒有隔閡。


    他下意識將下顎抵上她頭頂,將她整個人蜷在懷裏。


    楚洛淡聲應了聲,“嗯。”


    李徹這才緩緩睜眼,嘴角微微勾了勾,他環在她腰間的十指扣緊,溫和吻了吻她耳後,親昵又溫厚的聲音呢喃道,“楚楚,我想日日醒來,你都在這裏……”


    楚洛微愣,忽得臉紅。


    她自幼在侯府,大都小心謹慎,中規中矩,連說話都鮮有高聲過,更少有在旁人麵前輕易表露心跡過。


    眼下,似是頭一次聽他這些話,她是有些不習慣李徹話裏直白和露骨……


    她亦羨慕。


    見她沒應聲,李徹撐手起身,一雙眼睛忽得緊張得看著她。


    楚洛亦看他。


    待得看清楚洛的臉色如常,隻是微微有些臉紅害羞,李徹才眸間微舒,輕聲歎道,“楚楚,朕以為你還在生氣……”


    楚洛眸間微微滯了滯,又凝眸看向他的眼睛。


    他亦看她,見她似是心事,“怎麽了?”


    昨晚……


    他以為他們已經和好。


    楚洛欲言又止,李徹伸手綰過她耳發,“楚洛,我們已經是夫妻,有事不必藏在心裏……”


    “我們不是……”她淡聲。


    “誰說不是?”他打斷。


    楚洛看了看他,喉間輕輕咽了咽。


    他低眉吻上她額頭,聲音溫和醇厚,“信不過朕嗎?朕心裏隻有楚洛一個,此生也隻會娶楚洛一個……”


    楚洛羽睫輕輕顫了顫。


    “君無戲言。”他鼻尖曖昧貼上她鼻尖。


    楚洛深吸一口氣,她是不怎麽習慣旁人的直白和親昵,但她是在想一點點嚐試學會同他相處……


    她咬緊下唇,頭一次主動伸手攬上他後頸,她是想像他一樣凝視對方的目光,卻還是瞥目避開。


    李徹愣住,似是全然沒有反應過來。


    她還是不怎麽敢看他,但卻鼓起勇氣一般,又闔眸,吻上他嘴角。


    也是她頭一次……主動親吻他。


    李徹怔住,心跳似是都倏然漏了一拍,停在原地不敢動彈,似是怕又是一場清夢被擾醒。


    她便一直親著他,稍許,才鬆開雙唇,眼底含著羞意,臉色也越發紅得厲害。


    李徹越發怕是一場夢醒。


    他的僵持中,楚洛撐手起身,青絲垂在他側頰,目光終於才敢看向他,語氣溫柔又篤定,“我喜歡你……”


    李徹眸間驚喜又瀲灩,“再說一遍。”


    楚洛再吸一口氣,淡聲道,“我喜歡李徹……”


    她話音未落,被他重新壓回榻上,攬緊她的腰身,吻上她雙唇,“楚楚,我當真了……”


    ******


    “小娘子,你和你家夫君醒了嗎?劉大夫來了。”屋外,是農戶妻子的聲音。


    話音剛落,楚洛撩起簾櫳出來,“嫂子。”


    她眸間還似是能盈盈溢出水汽來,便一直半低著頭,目光沒有直視,衣領也遮住了頸間的痕跡。


    農戶妻子霎時會意。


    自昨日起,她就覺得楚洛和李徹二人是新婚,雖然似是在鬧別扭,但新婚總是落在蜜糖罐子裏的,晨間起來的風月之事再正常不過,瞅著楚洛的模樣,怕是親近了不止一次,喚她的這聲“嫂子”,似是聲音裏都透著一股子酥軟……


    農戶妻子是過來人,正好扯了她的衣袖到苑中來,“對了,昨日你夫君說你們今日要離開鎮子,要輛馬車,我家那糙漢子給尋到了,你看看這輛合適不,可要再雇個車夫?”


    楚洛也才想起李徹說的今日要離開洪鎮,讓她往西去成州尋單敏科。


    眼下,似是臨到了要分別的時候……


    她眼中忽然濃鬱不舍,看了看屋中,便默默垂眸。


    ……


    屋中,李徹趴在另一側的小榻上,一臉要死不活的表情打量著劉大夫。


    獸醫……


    他想起他昨日說起的馬身上那道大口子就止不住得惱火,遂又想起自己背上的傷口。


    劉大夫也惱火,昨日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做激烈運動,今日傷口處明顯又崩開了,劉大夫份外頭疼,“你這是上房揭瓦,拆了人家家中的房子嗎!傷口列成這樣!”


    李徹臉色微紅,卻隻得忍著。


    他今日還需上路,傷口要處理好,隻能聽劉大夫數落。


    劉大夫是圖了一時口快,但等冷靜下來,又忽然反應過來,這大晚上的他還能做什麽激烈事情……


    一時屋中靜悄悄,一絲聲音都沒有。


    許是劉大夫也覺得尷尬了,便一麵給他換藥,一麵趁著屋中沒有旁人,語重心長勸導,“知曉你們年輕人仗著底子好,不管不顧,但你這背上傷口都折騰多久了,忍一兩日怎麽都不能忍不?”


    被一個獸醫數落這些事情,李徹麵色一僵,實在有些尷尬窘迫。


    誰知劉大夫又歎道,“看你這傷口列的,怎麽早前那個發情的馬似的!”


    李徹轉眸看他,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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