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38章 如同輕塵 ===


    === 第038章如同輕塵 ===


    “二哥?”楚洛眸間輕顫, 終於回眸看向李徹。


    當日有人在湖船上行刺,她與二哥, 陶真當時都在那條船上。


    當時……二哥借故取薑湯出去, 留她和陶真二人獨處,後來陶真離開船艙,她同李徹在一處不久就有刺客入內刺殺李徹, 而後李徹帶著她跳船, 二哥也一直沒有出現過……


    她心中一直擔心二哥。


    在昨晚的之前……她想的是同李徹一道尋到出路後回京,便打聽二哥下落, 但李徹卻忽然說二哥不會有事?


    “我二哥他……”楚洛剛出聲, 目光便怔住。


    這似是自昨夜的親近和今日的疏離後, 兩人長久對視的第一眼。


    他凝眸看她。


    她想起先前農戶妻子同她說的——李徹看她的眼神似是水做的, 卻又怕她看見, 介懷。


    楚洛忽然信了。


    李徹卻未會意, 思緒還在當日江船上。


    原本若是沒有昨夜的事,他今天也要同她說起此事……


    楚洛轉身看她,他怕她不悅, 鬆開了雙手, 目光凝在床榻一側的夜燈處, 淡聲道, “你二哥安全, 是因為你二哥是被支開的。支開他的人要留著你二哥的性命,否則一碗薑湯而已, 不至於遲遲回不來……”


    李徹其實說中了她的心思, 楚洛下意識看他。


    他也正好抬眸。


    四目相視, 兩人目光中又都愣了愣,李徹又問, “你二哥同你的關係近嗎?”


    楚洛似是注意力也在他問的話裏,低聲應道,“二哥叫楚頌連,娘親就哥哥和我兩個孩子,母親膝下沒有兒子,就將二哥養在母親房中做二房的嫡子。娘親過世後,二哥是府中對我最好的人……”


    李徹眉頭微微攏了攏,他知曉她在府中的處境,老夫人和譚孝的事情便可見端倪,她口中這句話的意思,應是極依賴楚頌連,而楚頌連也對楚洛極好。


    “那便更說得通了……”李徹指尖輕叩床榻一側,沉聲道,“你二哥對你最好,怎麽會讓你一人在船艙中待這麽久?無論他尋薑湯的事情是真是假,他更在意的應當是你……”


    楚洛似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思緒也被他帶到當日的場景裏,“所以,二哥就算是特意避開,也不應當讓我同陶真在一處待這麽久。而且,二哥就算是真想讓我和陶真久待,也一定會在船艙不遠處守著,那他當時如果見到陶真出去,也應當入內尋我,但是……”


    言及此處,她噤聲。


    李徹會意,“但是沒有人入內……”


    那時船艙裏隻有他和她,他還初初吻了她……


    他同她在一處呆的時間也不短,楚頌連不應當既不在門外,也沒留意陶真出了船艙,反倒讓楚洛同一個陌生男子一處!


    更有甚至,刺客入船艙行刺,打鬥激烈,這其中的時間也不短,卻一直未見楚頌連入內尋楚洛?


    不應該!


    兩人都想到了一處去,四目相視,仿佛也忽得沒了早前的尷尬。


    楚洛眼中都是猜測,喉間輕輕咽了咽,“二哥是記在母親名下的嫡子,所以同母親的娘家葉家走得近。葉家早前是將門出生,府中的子弟自幼都會學習武藝,亭風哥哥時常說二哥身手不差,出事那天,二哥不應當沒來船艙尋我……”


    楚洛看向李徹求證。


    李徹先前就說二哥安全,那李徹心中是有猜測的。


    李徹果真看她,“同你和楚頌連一道來的人是誰?”


    楚洛錯愕,“陶真?”


    陶真?


    李徹似是對這個名字有些許印象,稍許,微微挑眉,“冠洲陶家?”


    陶伯伯是舉家遷去了冠洲,楚洛頷首。


    李徹卻忽然噤聲了。


    不僅噤聲,連眉頭都皺緊。


    “他同你和楚頌連去南郊馬場做什麽?”他是懷疑楚洛口中的那個陶真,又尤其是冠洲陶家的子弟,天下間哪有那麽巧的事……


    楚洛微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日李徹也在。


    李徹知曉她會錯了意,沉聲道,“朕知道你同陶真說親,朕是想知道,為什麽這麽急?前一日剛回京,第二日就同他一處?還有,為什麽要去南郊馬場?”


    楚洛看了看他,輕聲道,“陛下十一月中在京中舉辦賞梅宴,召了外地世家子弟入京,陶真是從冠洲趕來的。二哥同他敘舊時談得投機,二哥想撮合我們二人,便約去了南郊馬場……”


    “時間是誰定的?”李徹問。


    楚洛想了想,蹙眉道,“似是陶真,聽二哥說,他忽然說他後兩日有事,所以……”


    李徹應道,“姑母邀朕去南郊馬場也是臨時決定的……”


    楚洛倒吸一口涼氣,心底莫名湧起一股不安。


    李徹又道,“他要有去南郊馬場,又要能成功脫身,需要合理的理由,這個理由隱晦且一定不會人懷疑……”


    楚洛不寒而栗。


    李徹繼續看她,“陶家遷去冠洲多年,冠洲同京中路遠,他若喜歡你,心裏一直惦記你,知曉你在府中艱難,又怎麽會一直不管不問,等到忽然要入京的時候才專程來見你?”


    楚洛愣住。


    李徹眸間淡淡,“楚楚,你和楚頌連都被人利用了,用來替自己洗清嫌疑,所以,你二哥一定安全,因為你同朕一道落水,你二哥是唯一的人證,證明陶真是清白的。”


    楚洛伸手捂住嘴角,忽得反應過來李徹所有的話。


    也反應過來,為何李徹說二哥安全,但卻讓她不要回建安侯府。


    因為京中出了事端,陶真一定會將二哥推出來,那祖母和侯爺這裏都會知曉她是因為要私會陶真才去的南郊馬場,不僅侯府知曉,許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世家相繼都會知曉,此事還牽連李徹遇刺一事,祖母和侯爺許是會為了侯府的顏麵和周全,讓她病故……


    楚洛木訥。


    李徹也凝眸看她,沉聲道,“朕讓你去成州尋單敏科,朕不在的時候,你在成州不要露麵,單敏科會想辦法會護你周全。等風波結束,朕會召你入宮,你無需同任何人做任何解釋,京中都會相信你去南郊馬場,是因為朕要你去的,你私會的人是朕!而朕遇刺之後,同朕在一起的人是你,旁的謠言都會不攻自破;但若是風波結束,朕沒讓人來成州接你……”


    李徹頓了頓,眸間忽得又黯淡了幾分,繼續道,“那你日後也不要再回建安侯府……單敏科是朕信得過人,他會替朕安置好你……”


    楚洛眼底猩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哽咽道,“所以出事之後,你就已經猜到陶真有問題,所以怕我回建安侯府出事,是不是?”


    李徹噤聲默認。


    楚洛眼眶中的眼淚還是沒忍住,再次哽咽,“那你聽好,我不會在成州等你,我也不需要旁人安置……”


    李徹也再次沉聲,“楚洛……這次不同於早前在坊州的時候。朕之前一直在想,佟林是朕的近身侍衛,他要殺朕的機會很多,文山祭天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他為什麽會等到這個時候才動手?直到方才你說起冠洲陶家,朕才想通透,此事從一開始就有人處心積慮,環環相扣,是有心置朕死地!此事沒那麽簡單!”


    楚洛愣住。


    李徹繼續道,“冠洲陶家是寧王的人,寧王是朕的三叔,朕膝下無子,隻有惠王一個弟弟。三叔先慫恿了惠王在文山祭天時刺殺朕,然後借朕的手除掉惠王,這時候朕死,皇位才能名正言順到三叔手中。若沒有佟林,惠王安排不了文山刺殺……這一步扣著一步,就連佟林都是十餘年前三叔就安插在朕身邊的。南郊馬場是姑母邀朕去的,朕一旦出事,姑母脫不了幹係,三叔可以借此除掉姑父在朝中的勢力,而朕在南郊馬場出事,佟林也會將此事推到惠王餘孽身上。隻要朕死,三叔即位名正言順,這樣周密的部署,完全將三叔摘除其中,朕在明,他在暗,他又怎麽會讓朕輕易回京? ”


    楚洛全然怔住,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她會離朝中的局勢和風波如此近……


    她不知道他為何要同她說起這些,也不知道她為何要聽他說起這些,更不知道,若是今日還在她麵前的鮮活身影,背著她一步步走出林間的李徹,會不會殞命在皇位的爭鬥和算計裏……


    李徹再次擁緊她,“朕昨晚不是有意的,是朕燒糊塗了,朕不知道你在……京中局勢不明,朕自身都難保,怎麽會在這種時候碰你……朕若知道你在,不會讓你受委屈……”


    楚洛眼中的眼淚更止不住。


    他卻攬得更緊。


    不僅攬緊,亦如早前還是輕塵的時候一般,闖了禍就習慣性埋首在她懷中,‘厚著臉皮’道,“朕做了錯事,等朕回來,你再同朕置氣好不好?”


    楚洛泣不成聲。


    他繼續道,“朕若是回不來……”


    “李徹……”她哽咽打斷。


    他亦語塞,忽得想起在千曲的時候,輕塵死在她麵前,她一雙眼睛哭得紅腫,亦哭得泣不成聲……


    他心底若剜心刺骨,篤定道,“朕一定會回來守著你的。”


    如同你的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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