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打算著,等韓均第二次上門提親的時候,必要細細打聽了齊安侯的家事,畢竟過日子也不是小兩口關起門來就能行的,還要同一大家子打交道呢!


    聽說齊安侯夫人雖然是繼室,可隻有一雙四五歲大的龍鳳胎,必是動搖不了韓均的世子身份,家宅裏頭也還算清淨,婦人間從來沒聽說什麽亂七八糟的髒汙事,想必齊安侯也定然不是個糊塗人,對原配之子和繼室之子分的很清楚。


    心裏頭有想法,前些日子齊氏又聽了青檀那一番話,多少猜到了幺女的心思,可到底有些拿不準,便聲音壓得極低,問道:


    “昕兒,我瞧你方才怎的有些不太搭理韓世子,可是有什麽緣故?”


    她這麽一問,路子昕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道:“沒有啊,娘親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韓世子和二哥關係這般好,爹爹也常誇他的,應當是個好人。”


    齊氏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什麽叫“應當是個好人”?


    她隻好不再問這個,免得女兒本來淡了的心思又被勾了起來。自己和老爺雖不是那古板的父母,兩個兒子也都不是盲婚啞嫁,點頭同意了自己才上門提的親,可輪到自己女兒,齊氏卻總有些拿不定。


    一時又怕女兒不喜歡,一時又怕太喜歡失了姑娘家的矜持。


    她在一旁看著,女兒十有八九是有些意思的,至少不討厭韓均,這樣便夠了。


    現下兩家什麽都沒說,等真定下來也不遲。便又問了些路子昕日常起居事宜,青檀偶爾也答上一兩句。


    快到亥時,路景修幾人才停了筷子,等俱都收拾齊整後,又撤了屏風,齊氏這才帶著女兒過去。


    “老爺,天色已晚的很了,有什麽事日後再說,韓世子還要回家呢,天黑了路上不好走。”她柔聲勸正說到興起的丈夫。


    路景修看了眼窗外,果然已是黑的沉了,隻有自家掛在廊下的燈籠在清冷的夜裏亮著光,再遠些便什麽也望不見。


    他點點頭,有些意猶未盡地道:“瞧我,覺得與韓世子投緣就多說了幾句,誰知已經這麽晚了,夫人帶著女兒早些休息,我們這便散了。”


    “今日實在叨擾了,晚輩著實學了不少東西,既然這麽遲了,那晚輩就此告辭,日後少不得還要多多請教伯父。”


    韓均聞言亦道。


    說罷深深行了個禮,又拍了拍路子閔,道,“仲和,下次休沐時我請你吃飯,你可要幫我請動伯父的大駕才好。”


    “哪裏用得著我,父親這麽欣賞你,怕是比我去的還快呢!”


    今日氣氛甚佳,路子閔也被他老爺子準許喝了幾杯酒,膽子才這般大了起來,敢打趣路景修了。


    路子昕見此,也上前兩步屈膝道:“世子慢走。”


    她是女眷,自然不能往外送的,因此在這裏便行了禮,也算是個禮節。


    姿勢也是極標準的,可韓均嘴角卻忍不住露了笑意。


    小丫頭在他麵前裝的好,可方才他在隔壁什麽都聽見了,忍了幾忍也沒壓下去,倒是越發笑的開懷,眼裏全是柔情,好似將要滿溢出來。


    “多謝昕兒妹妹關心。”他說道,聲音低沉,卻鑽在路子昕耳中,久未散去。


    “伯父伯母,晚輩告辭。”路子閔當先走著打算送他出去,韓均跟在後頭對路景修與齊氏道。


    走過路子昕身邊時,他腳下步子特意放緩了些,手上動作一花,路子昕便覺得腳下好似滾了個東西。


    路景修等人毫無所覺,越過女兒站在門邊,送客人出門。


    路子昕便腳下移了兩步,不動聲色地踩在上頭,感覺好像是個香囊荷包之類,軟軟地。


    “青檀,你去看看廚房裏還有沒有玫瑰酥了,我記得綠香愛吃這個,咱們給她帶些回去。”


    待打發了青檀,屋中左右無人,這才挪開步子,見果真是個香囊,就低身撿了起來,又趕忙塞到隨身帶著的荷包裏,深吸了兩口氣平複有些急促的心跳。


    路子昕覺得,自從遇著韓均,她怎麽越來越出格了?竟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情,如今連私相授受也敢做了……


    往日裏娘親的教導,她竟都違背了,都怪這個人!


    也不知自己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想到程家姑娘的事情,她也時常擔憂、害怕。


    真希望,他能早些來提親,兩人之間有了名分,她也不用對著娘親說謊了。


    況且如今還不知道爹爹有什麽法子,自家前途未卜,雖說全數告訴了爹爹知曉,她心中到底還有些迷茫和惶恐。


    這般想著,路子昕心裏有些難受有些委屈,可手還是不受控製地放在荷包上,不知道香囊裏頭是什麽,又有了些期待。


    帶著複雜的心情,回到院子裏洗漱的時候,她瞞著兩個丫鬟,悄悄將香囊藏著,一上床便嗬欠連天說是困了,攆了丫鬟出去。


    夜深人靜,隻有月亮淡淡的清輝灑在窗台上頭,映的屋內瑩瑩有些微弱的光亮。


    夏蟲叫的歡快,仿佛在催促她快些打開看看一般,一聲接著一聲,叫的她也心裏著急起來。


    又閉眼假寐了片刻,外屋青檀和綠香好像也收拾了打算歇息,不知是不是綠香,輕手輕腳地進來撩開帳簾看了一眼,又不發聲響地走了出去。


    “姑娘睡了,青檀姐姐,你也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是綠香的聲音,今天輪到她值夜。


    青檀囑咐兩句便開門走了出去,一陣悉悉索索地聲音之後,除了夏蟲的鳴叫,便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路子昕又忍了許久,確定綠香睡的熟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枕下將東西拿了出來,就著月光細細打量。


    香囊是用青色的綢布做的,上頭並未繡什麽花紋,和他的衣袍一樣素淨,觸手冰涼絲滑,是韓均一慣愛穿的顏色。


    她抽開封口的細帶,隻見裏頭好似有兩件東西。


    路子昕伸手去拿,原來是一隻玉簪。


    玉色通透溫潤,簪身細膩順滑的很,泛著淡淡的光澤,顯然是極好的羊脂白玉。


    簪頭處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牡丹,工藝有些粗糙,但卻無端叫人覺得有些女兒家的嬌氣在裏頭,仿佛稍一用力便會折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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