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陰沉,我揉著眼掃了一眼窗外,稀疏的樹葉仍舊孤獨的抓住枝椏不放。


    我的房間光線並不明亮,可能是與我的職業有關係,有點與太平間相似。


    起床,又是嶄新的一個豔陽天。


    洗漱完畢,拎上家夥事緩緩出門,瞪著兩個軲轆準備上班了。


    我的住處距離單位其實並不遠,騎車差不多一個多鍾頭就到了,有同事問為什麽租房不找近一點的,我的回答是騎車也是運動之一,其實吧,臨近醫院、學校這類地方的租金有點接受不了。


    人民醫院不用太多解釋和描述,說是市級醫院雲雲,其實與縣級區別不大,隻是人口繁多而已,唯一大一點的相處地方就隻有住院部和太平間。


    太平間就是我的工作單位。


    給保安刷了工作證,老梁已經從不遠處的水泥路上緩緩而來,他知道這個點我已經到了,為了早點能換班去接女朋友,每次都迫不及待。


    “阿邦啊,到了哦,住院部六樓和七樓搬過來兩個新人,接待工作就交給你吧,另外,那個衛生也委屈你一下,我這馬上就要晚點了。”說話間,老梁露出一口煙牙。


    我搖頭:“你這把年紀談戀愛也實屬不易,去吧,這裏交給我。”


    老梁遞給我一根煙,猥瑣的笑著去見他第二十二任相親對象,之前的二十一個每一個瞧得上他。


    太平間位於重症樓、主診樓和住院部三棟樓中間的地下負二層,本來應該是負一層,現在擁車輛太大就給降了一層,要不說怎麽叫太平間呢,幹脆弄個十八層更合適。


    話不多說,先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工作環境。


    太平間的入口在重症樓左側,開門一路向下,轉兩個彎之後便是,左邊是存放屍體的冷藏區,右邊是辦公區,辦公區裏麵還有一個小房間是值班監控室。


    我主要負責夜班,其實隻需要待在值班室就行了,裏麵有空調和電話,沒事隻要看一下監控畫麵中的冷藏室就行了,冷藏室一般都沒什麽動靜,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


    夜裏除了有新人過來之外,偶爾也有一些活動,比方說偷賊,我已經拒絕過無數次的賄賂,因為尊重死者是我的工作之一,他們千方百計的想弄走一二個器官,行賄不成隻有偷了,對於他們來說,人民醫院的產量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工作區域打掃完畢已經快十點左右,我抽著煙仰躺在椅子上,雙腳耷在辦工作,慢慢的欣賞著監控畫麵中的好戲。


    要說賊這個行當其實也有上下高低之分,偷東西嘛,心虛是難免的,否則冷藏室的幾個大漢沒必要抱著膀子打哆嗦。


    一個消失之前,我在辦公區的門縫兒撿到一張紙條,內容依舊是常規劇情,先是以利相誘,說隻要我不插手,事成之後少不了我到處;然後附加一段恐嚇台詞。


    當然我也是一個怕惹事的人,說更深一點,就是自己不想惹麻煩,也不想麻煩來惹自己。


    冷藏區有近千平米,四周是恒溫恒濕密封的冷藏櫃,每一個櫃子時常限號,有時候一票難求。


    然而周圍的平地上都是單人單個的架子,有親人後人的都洗幹淨穿整齊用白布蓋著,沒有人料理的,直接搭一張塑料布,時間拖久了,就直接送火葬場了。


    在我收到紙條之後的幾分鍾,五個高矮胖瘦不等的人帶著偽裝裝備鬼鬼祟祟的出現在的監控畫麵當中。


    前麵第一個很胖,從不聽的招呼和比劃手勢可以判斷此人頗有幾分膽識,身後跟著一個高個子,後麵三個各自中等但有點偏瘦,這三個每人提著一個箱子,從進門的那一刻就能判斷出十分膽小,一直在東張西望。


    帶頭胖哥給高個子打個手勢,兩人分別在廳內的架子上開始搜索,從這一點看應該是老司機了,因為他們很清楚冷藏櫃沒鑰匙是打不開的。


    我知道他們在找哪些死者的器官還是完整的,年紀越小從優、保存越好從優,甚至他們還會參照男女膚色高矮等選擇,總之價格肯定是不一樣的。


    一邊看著幾個人鬼鬼祟祟的翻找,一邊就有人在一旁說道:“你今天打算袖手旁觀了?”


    我冷笑:“秀梅,急什麽,看戲也要選戲份,等著吧。”


    秀梅是一個十分漂亮但相當火爆的姑娘,平日一直在油紙傘裏睡大覺,隻有在我上班的時候她才會出來閑聊幾句,或許她隻是因為想看戲而已。


    她一身大紅色新娘子裝扮,紅色的旗袍,紅色的發簪,紅色的薄唇,除此之外連頭發絲都是慘白的。


    想著我就問她:“秀梅,我記得今天是你的祭日吧,就沒什麽要求?”


    她僵硬的飄過我身前,俯身幾乎是臉貼著臉看著我,帶著妖媚的姿態:“要求?嗯……我已經很久沒碰男人了。”


    說實話,秀梅要真是個大活人,我肯定早就招架不住了,她這麽說無非是在暗示我是否有什麽東西為她準備,我搖頭苦笑:“呐,那邊五個人已經給你準備了一個,俊俏不俊俏看不清楚,你就按身材體型去挑吧。”


    秀梅轉身去看監控畫麵的那幾個賊,時而好奇,時而哀怨,看樣子應該都不如意。


    “我看那高個子還行,舉止間有一股淩冽感,應該在部隊裏待了不少年月,要不就湊合湊合。”我點煙說著。


    秀梅輕撫垂胸發絲,哀歎道:“算了吧,老娘恨透了你們這些臭男人,他們要真敢糟蹋屍體,老娘就讓他們好看。”


    正說著,畫麵中那個帶頭胖子似乎已經鎖定了目標,招呼身後幾人趕緊提箱子準備動手。


    他選的那屍體應該是前天出車禍死的那個小姑娘,這幫人果然是老司機,十多歲的小姑娘隨便摘一塊價錢都要高出好大一截。


    “說,怎麽做?”秀梅一臉怒色。


    我拉開辦工作的抽屜,看著那個信封裏冒出尖的幾百元紅包,想起那個小姑娘的奶奶,想起老奶奶的囑咐,心中也如煤油澆臉般難忍。


    “你倒是說話呀?七尺男兒難道就被一張紙條給嚇破膽了?”秀梅急道,同時就見賊人已經準開始動刀子了。


    我站起身,打開早已安裝好的監聽設施,就聽見裏麵傳來:“老盧,千萬不要破壞器官,你們兩個幫忙把箱子打開。”


    箱子被打開之後,又傳來一句:“放心吧,一定不會損傷器官的,你要相信我的刀法,不過咱說好的事成之後五五開,你可不能耍詐。”


    回話的人應該是那個老盧,應該有些年紀了,他們的對話可以判斷這些人是臨時搭夥的,一把年紀了應該不會單純為錢來幹這種事,看來這個老盧多半家中出了什麽大事急需要錢。


    “秀梅,我記得你說你有個妹妹對不對?”我道。


    她轉眼看著我,蒼白的臉似乎想露出什麽表情,我接著說:“在下今天就送你個妹妹。”


    說罷,我拉開一邊的消防櫃,掏出師父傳下的陶罐,揭開鎮魂符:“老三,今天有活幹了。”


    提起老三,又有一個故事不得不一一講訴。


    幾年前,當時我還是師門中排名最後的弟子,當時的自己一番刻苦不識江湖險惡,門中所有髒活累活全被自己一人承包。


    門中幾位師兄弟唯老三平時還算照顧我,幾人出門大吃大喝時,老三時常從飯桌上順一些雞腿之類的食物偷偷送給我,最開始我隻是認為他出於憐憫之情,久而久之這種持續的暖意開始讓我對老三有了兄弟之情。


    師父道玄出世之後分別讓門中弟子各自安身立命,隻要不辱師門,不為禍百姓,幹什麽他老人家都不管,當然師父內心一定期望我們能有所作為。


    自然而然的,我和老三便一起下山謀生。


    在一次受人之托幫忙驅邪中,老三正收服一隻老宅怨煞時被人從旁暗算死於非命,當時的我道行不高,隻能將他的魂魄養於鎮魂陶罐內帶回去找師父幫忙,不曾想師父早已不知所蹤,翻來覆去一直不知如何讓老三還陽。


    塵歸塵,土歸土,老三其實早已該受輪回之道,但他怨念極強,遠在滄州的老母妻兒讓他苦苦不能放下世間掛念,便苟存於鎮魂陶罐跟著我直到現在,隻盼母親離世之前尚可在她老人家床前磕頭盡孝。


    這些年除了平日讓人拒之千裏的工作之外,我一直在幫老三尋找合適的軀體,之前也物色了好幾個,但這些人生前並未作惡,霸占人家的軀體,於我於老三都覺違背良心,也違背師父的意願,時至今日仍沒有任何進展。


    而如今,監控畫麵中的那個高個子相當符合我的標準,現將老三放出來,就看他意下如何了。


    鎮魂符一揭開,老三伸著懶腰似玩偶般竄出變大,飄蕩的聲音說道:“阿邦,又有什麽事?”


    “老三呐,距離上次讓你出來透氣已經大半年了,你這個‘又’用詞不當,你來看看,今天師弟覺得有戲。”我說著用眼神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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