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蜈蚣雙腿一軟,驚愕道:“玉嬸……玉嬸她不是住在飄飄閣中嗎?”


    眼見那飛鸞劍還架在自己肩上, 雲倚風又不說話, 地蜈蚣僵著一動不動, 腦海裏飛速轉了一圈, 主動告密:“我方才做好飯後, 敲了半天門也沒動靜, 臥房裏沒人,會不會是暮成雪幹的?”否則還有誰會如此膽大, 敢在風雨門門主的眼皮子底下行凶殺人?除了自己,賞雪閣內就隻剩下一個神思恍惚的金煥,那大哥莫說是行凶了, 路都走不穩當。


    “去將所有人都叫來飄飄閣。”季燕然從房中出來, 沉聲道, “一個一個把話說清楚,昨晚都做了些什麽。”


    地蜈蚣趕緊答應一聲, 忙不迭跑了出去。玉嬸的屍首被暫時停放在院中, 上頭覆著幹淨被單。暮成雪來之後掀開檢查, 就見她表情扭曲, 脖頸處有一圈紫紅的指印, 淒慘可怖。


    “如何?”金煥問。


    暮成雪答道:“沒中毒, 也沒有刀傷, 脖子已經徹底斷了, 隻連著薄薄一層皮, 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又是一個斷首橫死, 可柳纖纖已斃命,剩下的人裏……地蜈蚣蹲在地上,一邊往爐子裏塞炭火,一邊偷眼打量,喘氣都不敢大聲,生怕會被無辜牽連。


    凶手不止一個。


    這個事實,比酷寒天氣更能令人心底成冰。眾人分坐在廳中,彼此間形成了微妙而又脆弱的平衡,門外狂嘯的風雪與室內一片死寂形成鮮明對比,房間像抽掉了空氣的密封大甕,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地蜈蚣放下火鉗,躡手躡腳地想退出去,可手才剛摸到門簾,耳邊就已經傳來錚鳴拔劍的聲音。


    “爺!諸位爺!”他駭得膝蓋一軟,“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扯著嗓子假哭道,“你們放過我吧,我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啊!”


    頭磕得“砰砰”響,卻半天沒人理他。地蜈蚣小心地收了聲音,抬起頭偷瞄一眼,就見暮成雪手中隕光劍已出鞘,正直直指著季燕然,而雲倚風的飛鸞卻抵在他心口,剩下一個金煥,手裏握著佩刀,也是滿臉殺意,看起來誰也不信。


    “別……別自相殘殺啊,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地蜈蚣原不想勸,橫豎與這些人也不熟,可後頭又怕萬一真殺起來,自己身處其中也難幸免,便爬起來主動打圓場,“沒憑沒據的,況且不是還失蹤了一個人嗎?萬一是那嶽之華幹的呢,快些將武器收起來。”


    季燕然問:“你心虛什麽?”


    暮成雪冷哼一聲,轉身出了前廳。


    雲倚風的臉色也不好看,目光落向窗外時,就更怒火滔天。金煥知道他向來同玉嬸關係好,於是勸了一句:“門主請節哀吧。”


    季燕然問:“金兄覺得此事是何人所為?”


    金煥苦笑:“且不論那嶽之華是否還在山上,這裏的活人除了三位,就隻有我同暮成雪,難不成還能說是自己?”


    地蜈蚣在旁幫腔:“我也覺得此事……該與金兄無關?”


    “我昨夜未曾踏出過觀月閣半步。”金煥舉起右手,“願對天發誓。”


    “我們自然是相信金兄的。”雲倚風道,“看著又要下雪,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他這話極其敷衍,任誰都能聽出來。金煥原本還想說什麽,雲倚風卻已經離開前廳,打發地蜈蚣去拆了一堆閑置的門板回來,打算親手給玉嬸做一口薄棺。


    金煥又對季燕然道:“季兄也不相信我?”


    “我誰也不信。”季燕然倒是挺直率,“所以金兄還是請回吧,這種時候,人人隻求自保,誰也顧不上誰。”


    金煥喉頭滾動兩下,終是沒有再說話。


    玉嬸被葬在了飄飄閣的院子裏,西北一角,鼓起一個小小的雪包。


    地蜈蚣心神不寧地添好最後一鏟土,想起大嬸平日裏的慈眉善目,心底竟然生出幾分惶惶悲涼來。


    先前還能說是江湖尋仇,不會殃及無辜,可現在連玉嬸都死了。


    玉嬸同自己一樣,都是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小人物的命啊,比起螞蟻都不如,對幕後那人來說,無非就是一刀一劍一瓶毒|藥的事。


    局勢詭譎,此時他甚至連季燕然與雲倚風也不信了,拖著疲軟的腳步,回到住處呆坐了整整一夜。


    雲倚風也坐了整整一夜,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深夜,一直坐到了東方翻出魚肚白。


    廚房裏再度燃起嫋嫋炊煙,卻再也不會是玉嬸。半晌之後,季燕然端著一碗粥飯出來:“先吃點東西吧。”


    雲倚風回神,嗓音嘶啞道:“多謝。”


    “不會有事的。”季燕然站在身後,替他緩緩按揉太陽穴。雲倚風順勢靠過去,半閉著眼睛,還沒等放鬆緊繃鈍痛的神經,外頭便又傳來腳步聲。


    這回來的是地蜈蚣。


    他眼圈熬得漆黑,胸口劇烈起伏著,進門二話不說先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頂著一腦門子雪扯起嗓子嚎哭道:“雲門主,我在吉白縣蒼巒山的董家老宅西院下,還埋著十壇金元寶,就當是付給風雨門酬勞了!”


    話說完,還不等雲倚風開口詢問,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仰頭一飲而盡。


    季燕然道:“喂!”


    地蜈蚣雙眼一閉,雙手一張,四仰八叉歪倒在雪地裏。


    斷氣了。


    季燕然:“……”


    季燕然不可置信道:“他瘋了?”


    雲倚風從地蜈蚣手中抽出書信,掃完一眼後,遞給了身旁的人。


    上頭是七拐八扭的狗爬字,先訴苦說自己無辜,又說不想被莫名其妙暗殺,久混江湖也是懂規矩的,絕不壞事,知道死人才最老實,所以願意主動喝下假死藥,求雲倚風能將他封在冰塊中,隨便尋一個安全的院子放著。數日後藥效退去,人便會醒轉,也有辦法從冰裏出來,希望那時這座雪山已經恢複了太平,自己隻想安全下山。


    季燕然道:“許是怕你不答應,所以先一步將藥喝了。話說回來,江湖人做生意,都是這般強買強賣?”


    “風雨門向來重信譽,收了銀子就要辦事。”雲倚風打量了一下地蜈蚣的“屍體”,道,“王爺,有勞。”


    季燕然:“……”


    原來這事又歸我?


    雲倚風還在頭疼,胡亂許諾:“那董家什麽院裏的金子,分你一半。”


    地蜈蚣四肢大張躺在眼前,別的先不說,光是看著也鬧心。季燕然無計可施,問:“要將他整個人都封在冰裏?”


    雲倚風道:“是。”說完又叮囑,“封嚴實些。”否則隻怕假死今晚就會變真死,這老賊得爆著眼珠子站床頭討債。


    季燕然四下看看,倒是有一口現成的假山池塘能用。他右手聚起一股真氣,凝神按在那厚重冰麵上,隻微微一錯,蛛網裂紋便自掌下蔓延而出,蕩漾的池水旋即翻湧上來,浮出碧波白沫。雲倚風站在一旁,看得稍稍驚訝——如此深厚的內功,哪怕放在高手無數的中原武林,估摸也能排進前五。


    假死的地蜈蚣被層層澆上水,在寒冷天氣中凍成了一整坨堅硬的冰。


    “好了。”季燕然剛洗幹淨手,轉身就見金煥走了進來。


    院裏冰塊半透不透,裏頭一張被折射變形的巨大麵龐,哪怕是在大白天,也驚悚如恐怖故事。


    金煥心底轟鳴,當下就拔出長刀,警惕地看著院中兩人。


    “金兄別誤會。”雲倚風及時出現,手裏拿著薄薄一張紙,“看過此信便知。”


    金煥驚疑未定:“這又是什麽?”


    “地蜈蚣是自己服了藥。”雲倚風將信遞給他,“隻因不想卷入江湖紛爭。”


    金煥看完書信,一時也是心情複雜:“這……”


    “我與季兄剛打算將他挪到飄飄閣後院。”雲倚風道,“金兄可要搭把手?”


    金煥:“……”


    他沉默地挽起袖子,將那冰坨同裏頭的“死人”一起,弄到了荒僻的後院。


    賞雪閣裏,隻剩下了最後四個人。


    暮成雪依舊整日坐在屋頂上,用一塊雪紗圍住大半麵容,眼底波瀾不驚,似乎這賞雪閣裏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而相對來說,金煥則要緊張許多,也要失措許多。在“埋葬”完地蜈蚣後,他又弄了一批新的蛛絲銀鈴,將觀月閣牢牢圍了起來,整日將自己關在臥房中,如驚弓之鳥一般,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將其嚇個麵色煞白,精神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下去,連眼窩也變得青黑,走在路上像搖搖欲墜的魂與鬼。


    雲倚風往溫熱的茶裏加了幾滴蜂蜜,那是玉嬸留給他的,有秋日裏存下的桂花香氣。


    季燕然從外頭進來,肩頭落滿細小冰晶,掀開門簾時,一股回旋冰冷的風也趁機湧入,天色霧蒙蒙的,看架勢又要迎來一場暴雪。


    “糧食快吃完了。”雲倚風放下銀茶匙,抬頭看著他,“賞雪閣裏的人也已死得七七八八,幕後主謀是不是該出現了?”


    “或許吧,否則費盡心機布下這麽大的局,總不能就為了將你我餓死在山上。”季燕然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在屋子裏也悶了一早上,若是心煩,不如出去透透氣?”


    雲倚風披好大氅,突然問道:“王爺練過蠱嗎?”


    季燕然不解:“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練蠱需在夏日,選毒蟲最精力旺盛的時候。”雲倚風一邊走,一邊慢慢解釋給他。將數百隻精挑細選的毒蟲一起裝入甕中,任由它們自相殘殺,直到最後剩下最後一隻,就是傳說中的蠱王。


    季燕然聽出他的話外意:“你是說幕後那人想把我練成‘蠱王’?可這賞雪閣內的賓客,除了暮成雪還能稱得上‘精挑細選’,其餘頂多算小螞蟻,再來十個百個,也一樣都是白白送命,又有何意義?”


    “就算隻是小螞蟻,不也照舊有本事讓縹緲峰血流成河。”雲倚風輕聲歎氣,走了一陣又問:“王爺與皇上關係如何?”


    季燕然不假思索:“好。”


    雲倚風看了他一眼,道:“哦。”


    “‘哦’是何意?”季燕然笑笑:“民間怎麽傳?”


    雲倚風雙手一揣,眉梢一抬,有樣學樣道:“好。”


    季燕然揚起嘴角,替他撫去肩頭一點殘雪。


    “那就好。”


    此時山中黑雲重重,天地昏暗。隱隱的風號自群峰深處傳來,鬼泣一般,令人脊背生寒。


    兩人一路低聲聊天,漫無目的順著小徑往前走,沿途路過各處暖閣,但見白梅閣門上掛著的銅鎖已凍成冰坨,半截紅繩在風裏瑟瑟飄著,流星閣的門前台階也被覆滿厚霜,回想起初來那日的熱鬧沸騰、把酒言歡,也無非才過去了短短十餘日,卻已恍惚到如同隔世。


    眼底掠過一道光,“噗嗤”一聲,是一隻純白雪貂從屋簷洋洋得意踩雪而過。


    雲倚風停下腳步。


    季燕然很懂行情:“又想要?”


    雲倚風理直氣壯,答曰:“王爺欠我的。”


    季燕然笑著搖搖頭:“上回好不容易抓了來,你卻硬要放回雪中,行吧,等我。”


    橫豎這裏不是漠北,不是王城,沒有半個熟人,所以蕭王殿下無論是想抓雪貂還是抓狗熊,都不會給大梁丟人。


    他這一路追得極快也極輕,幾乎是踏雪無痕。那小貂兒原本正在悠閑散步,誰知突然就來了個黑影子在後頭窮追不舍,猛獸一般,眼看就要被提溜起來,它索性一頭鑽進了雪堆裏,隻露出半截屁股在外頭,後腿一抖,專心致誌裝起死來。


    季燕然被這傻乎乎的小模樣逗樂,蹲下用指背撫了撫那如緞白毛,剛打算將它輕輕抱進臂彎,天邊卻突然響起一聲悶雷,“轟隆隆”自烏黑雲端滾落在地,沒有任何預兆,炸得人心口一滯。


    而比雷聲更悚然的,是耳邊同時響起的銀鈴聲。


    如同上次地蜈蚣闖入時一樣,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尖銳急促的鈴音就已連成一片,叮鈴,叮鈴,像是下了一場密不透氣的雷霆暴雨,劈頭蓋來,打得人喘不過氣。


    而隱沒在重重鈴聲中的,還有一聲幾乎要撕裂喉嚨的驚恐尖叫。


    “啊!”


    那是金煥的聲音。


    淒厲如黑鴉泣血。


    季燕然縱身趕了過去,而雲倚風比他更快一些,已先一步跨進大門。觀月閣裏狼藉一片,院中寒梅樹下,正蜷縮俯趴著一個人,臉深埋在雪裏,滿身是血。


    “金兄!”雲倚風小心翼翼將他翻轉過來,探手一試鼻息,呼吸細弱蛛絲。


    “先帶回屋吧。”季燕然道,“救活了他,或許就能知道誰是凶手。”


    ……


    房間裏很暖和,火盆燃得正旺,桌上茶具也擺放整齊,杯中剩了半盞溫茶,能看出來,事發前金煥正在獨自喝茶看書,凶手應當是埋伏在院中,待他出門時才突然發起伏擊。


    季燕然將那一身血衣割開,檢查後發現傷口隻有一處——左胸被開了個黑洞洞的血窟窿,明顯是下了奪命死手。按說這金煥也是個運氣好的,旁人遭此重傷,隻怕有九條命也難留,他竟然還能存得一線微弱生機,著實不易。


    雲倚風從腰間香囊裏取出一枚丸藥,喂進金煥嘴裏。


    季燕然不解:“是什麽?”


    “風雨門的保命神藥。”雲倚風道,“服下之後能止血,亦能吊命。”


    “還有這種好東西?”季燕然心思活絡,聽起來打仗時挺有用啊,於是問,“賣嗎?”


    “賣,可也得先下山再賣。”雲倚風找出藥箱,命令,“扶住他。”


    沾滿藥粉的繃帶接觸到傷口,金煥在昏迷中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似是將醒未醒。


    季燕然看得眼皮子直抖:“雲門主這狂暴的包紮手法——”


    “你懂什麽,這樣才能止血。”雲倚風雙手一錯,打好最後一個死結,“行了。”


    “何時會醒?”季燕然問。


    雲倚風洗幹淨手:“不好說,快則半個時辰,慢的話,一天一夜吧。”


    季燕然點頭,又將掌心按在金煥胸前,緩緩渡了一股內力過去。原是想替他護住真氣,又隱約覺得手下的筋脈走勢不太對勁,細細試過一遍之後了然,對雲倚風道:“怪不得利刃穿心還能活,他的心髒天生偏右,這一刀並未傷及根本,之所以會昏迷不醒,一來因為流血過多,二來怕也是受驚過度。”


    “哦?”雲倚風聽得稀奇,也試了試對方的心跳,鬆了口氣,“還真是,總算命大。”


    季燕然往門外看了一眼,別有所指道:“暮成雪該來了吧?”


    雲倚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畢竟這賞雪閣一共就隻剩四個人,傻子掰掰指頭也該知道誰是凶手。不過他坐回桌邊,想了片刻反而陷入遲疑,道:“若真是暮成雪所為,未免也太明目張膽了些,還是說他的功夫當真已經出神入化,遠勝你我,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季燕然提醒:“暮成雪功夫是高是低,難道不該是我問你?”


    “第一殺手,功夫自然不會低。”雲倚風思索,“若按一年前的江湖排名,我勉強能與他戰成平手。”


    季燕然聞言失笑:“殺手的命都懸在刀尖上,平日裏哪個不是勤學苦練,像雲門主這樣天天躺在軟轎子上讓人抬著走的,莫說一年,隻怕三個月就會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雲倚風瞥他一眼,未曾答話。


    過了一陣,又道:“還有個嶽之華呢。”


    嶽家的地盤,嶽家的陰謀,按照這個局麵,那嶽家的養子似乎也該有些別的任務才合理,若說正躲在某個精妙而未被覺察的機關裏,默默窺視策劃著這一切,也有可能。


    隻是這麽一想,倒更加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過了片刻,床上的金煥擠出幾聲細長呻|吟,終於顫巍巍睜開了眼睛。隻是他人雖蘇醒,卻依舊茫然看著床頂,半天也不見轉一下眼珠子,更別提是開口指認凶手。


    季燕然隻得在他麵前揮揮手:“金兄?”


    這一句聲音雖不大,效果倒是堪比當頭打鑼,金煥被嚇得渾身一哆嗦,撐起胳膊將纏滿繃帶的身體往後一挪,不管不顧就扯起脖子慘叫起來——那煞白模樣,跟見鬼沒什麽兩樣。


    雲倚風毫無防備,被他這一嗓子嚎得受驚不淺,險些打翻桌上茶杯。


    “金兄,金兄!”季燕然雙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冷靜下來!”


    金煥氣喘籲籲,雙目血紅,一臉木楞楞地盯著他看了半天,渙散的瞳仁才總算重新聚焦,可也沒清醒到哪兒去,隻將他自己拚命縮到牆角,瑟瑟發抖目光警惕,死死看著房間裏的兩個人。


    雲倚風試探:“金兄,你可還認得我是誰?”


    金煥吞咽了一口唾沫,喉頭滾動,半天不見說話。


    雲倚風頓時擔憂道:“不會是嚇傻了吧?這還如何能供出凶手。”


    “隻要命還留著,總有清醒的一天。”季燕然視線落向門外,“不過你我能等,其他人卻未必有這個耐心。”


    話音剛落,小院木門便被“吱呀”一聲推開。


    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金煥瞳孔一縮,不自覺就想躲。


    雲倚風拍拍他的肩膀,權做安慰。


    來人是暮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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