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皆是飽學之士,就連胖子唐文都能體會出《桃花庵歌》的意味來。


    難怪他身負奇學卻隻是一個書童打扮,唐文估計楚樂兒就憑此詩就能輾壓那些詩文大家,隻是楚樂兒隻想做一個隱士,藏掖就不奇怪了。


    玉書的臉更是有些發紅,原本隻是想試探一下楚樂兒的深淺,對楚樂兒能否考取功名卻不報太大希望,沒想到人家不但有那個實力,更是對此不屑一顧。朝廷不考詩文,但詩文卻能體現一個人是否有考取功名的能力,毫無疑問,楚樂兒已經遠遠超出了在座所有人的意料。


    楚樂兒顯然沒有考慮過這首詩會給眾人如此大的震撼,尷尬地咳嗽一聲,道:“玉書姑娘,在下這首《桃花庵歌》作得可好?”


    這話就有點譏諷的味道了,玉書自恃才高,卻拉不下這個臉來評價《桃花庵歌》,說實在了,這是班門弄斧。玉書隻好款款施禮,道:“楚公子大才,小女子甘拜下風。隻是楚公子既然身負奇才,為何要浪費這大好年華?”


    楚樂兒一笑,道:“當今朝堂,姑娘可聽見以詩文治天下的道理?”


    玉書道:“治理天下大任,當以民為本,其中真意,怕是隻有廟堂之上的飽學之士才能了解,自然不是僅憑詩文就可以為官。”


    楚樂兒道:“自是如此,在下隻是略懂詩文,但對治國之策,卻是爛泥扶不上牆。”


    四女聽罷不由掩麵而笑,玉書道:“人人都是以博學為高雅,若是楚公子是爛泥,那我等豈不都成了混泥?”


    楚樂兒道:“四位姑娘見笑了,楚某自是鄉野小子,口無遮攔慣了,還望見笑。”


    唐文見楚樂兒與眾女交談甚歡,不由一陣佩服,看來這位新認識的兄弟很有可能會成為四絕才女某位的入幕之賓了,隻可惜這男人的難言之隱,唐文不由一陣惋惜。


    楚樂兒看唐文的臉就知道他想的什麽齷齪事,不理會這個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轉身對玉書道:“既然詩文已經見識過了,聽聞四位姑娘專精琴棋書畫,不知能否鑒聽哪位姑娘的琴藝?”


    既然來了這風月樓,四絕才女的絕技肯定要見識一下的。隻見其中的綠衣女子施禮道:“在下琴清,請公子評鑒。”說完就坐下,開始撥弦。


    楚樂兒眉頭一皺,看來這琴清對外人都有些冷淡。隻是自我介紹了一番便開始展開攻勢了。


    詩文輸了,難道在樂律上還輸?琴清不信。音律不但講究天賦,更是要堅持不懈地練習,她不信楚樂兒能在此超越她。


    楚樂兒知道學藝術的人都會有一種與常人格格不入的氣質,這種氣質在樂律上更為尤甚。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樂律上造詣越是精深,精神世界就越是與外人隔離,因為在音樂的世界裏,唯有高山流水才能容納其他人。


    琴清在樂律上已經到了行雲流水的程度,曲調更是一氣嗬成,隨著那削細的指尖在琴弦上跳動,音符像拈花彩蝶一般飛揚而出。


    在座的人幾乎完全沉寂在美妙的樂律中,仿佛四麵春來,花開不敗。


    這是一首絕妙的樂曲,即使翻遍北影學院的圖書館及樂坊,楚樂兒也沒有聽過,這是琴清自創的曲,也唯有如此心境的人,才能彈出如此曲目。琴聲婉轉悠揚,如同深淵的嗚啼一般動人心扉,卻又似峰巒回轉,觸而情傷。


    聽過此曲,楚樂兒不由暗自慚愧,在座四位才女皆是憑著真才實學跟自己比試,自己若是還一樣作弊就有些下作了。


    唐文沒聽過如此華麗的曲調,細細品鑒後第一個出聲叫好,兩隻巨大的巴掌更是發出啪啪巨響。


    琴清看見唐文叫好,臉上雖略有表示,但不乏失望之色。樂律之音,果然是非高山流水不能意會。她看向楚樂兒,道:“楚公子覺得我這曲‘孤月’如何?”


    楚樂兒在校時苦練從未落下,自然能聽出琴中真意,隻是越是明了,就越不能安下心勝她,此曲雖然華麗無雙,但是不管音調如何變化都伴隨著一種孤高清冷之意,孤月,不愧是孤月,此曲孤月,隻怕就是琴清的內心寫照,若非有超越她的樂曲,諳熟樂律的心境,根本不可能勝她。


    楚樂兒沒創過曲,但世界名曲卻學會不少,此時若是挑出一曲,配合自己的心境,固然能勝,但是若是勝了琴清,自己會覺得過意不去。於是拱手道:“琴清姑娘在音律上的造詣高深,在下自愧不如。”


    楚樂兒認輸,但在座各位卻不依,特別是玉書,好不容易自己一方找回了一點麵子,怎麽也得多掙點臉才是。道:“楚公子還未彈奏,怎能認輸?就算甘拜下風,也得讓我等見識一下楚公子的曲才是……”


    眾女一臉附和,連琴清都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眼裏更是有些輕蔑之色。


    唐文看不過去,道:“楚兄既然也精通音律,為何不讓她們見識一番,就算不及琴姑娘,但也不能落了咱太原才子的氣勢。”說完之後自己心裏也有些打鼓,畢竟琴清的曲子已經達到樂律大家之境。


    楚樂兒推脫不過,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獻醜了。”


    整理了一下衣襟,衣擺一甩,輕輕地坐在椅子上,隻是幾個動作就能讓人絲毫不懷疑楚樂兒樂律大師的身份。


    四大才女不由凝神,看來這楚樂還真有可能是個樂律大家。


    不料楚樂兒眉頭不由一皺,內心更是糾結成一團。


    這琴是古琴,隻有七根弦,楚樂兒雖精通樂器,卻沒試過古琴,而她賴以演奏的音符更是一個都沒有,這簡直是瞎子彈琴啊!


    看楚樂兒遲遲不落手,唐文不由有些急切,低下頭道:“楚兄,你不會不懂琴吧?”這話說的聲音極低,在座各位隻知道唐文在楚樂兒耳邊私語,卻不知道唐文說的是什麽。


    沒想到楚樂兒絲毫不掩飾,道:“唐兄你還真說對了!我還真不懂這古琴!”


    這話一出,唐文隻覺得麵子丟了一地。幾乎要呐喊出來:不懂琴你裝什麽大家!


    唐文一捂臉,感覺剛剛那幾個行雲流水的動作都是作出來的啊!


    四大才女也沒想到楚樂兒竟然不懂琴,不懂就算了,哪有人片刻的時間都要裝一下大家,難道她是看到琴才知道自己不懂琴嗎!


    四大才女沒想到的是,她們還真給猜對了。


    楚樂兒本來以為自己各種樂器都懂,可惜看到這古琴的時候才發現是個從未接觸過的東西,但這並不難得了她。


    稍微舒出一口氣後,道:“請問幾位姑娘,可否給點時間讓在下試音?”


    琴清掩麵一笑,道:“公子說的是試琴吧?公子隨意,我們稍等片刻便是。”


    此刻琴清是半點擔憂都沒有了。若是音律大家,何須試琴?


    隻聽見古怪之極的聲音從琴弦上傳出,並非是連續的調子,而是一個個斷斷續續的音符。更古怪的是,楚樂兒是一手按住琴的一一根弦,然後用另一隻手撫琴,雖然音調不相連,但卻每個音調都大不相同。


    唐文幾乎要把腦袋埋到地下去,這琴彈得……這音調,這手勢,簡直是初學者啊!哪有人一隻手按弦另一隻手彈琴的?更讓他想撞牆的是,有誰彈琴隻用一根弦!


    幾位才女更是一臉嬉笑之意,隻有琴清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楚樂兒手法及彈出的音調雖然隻有幾個音符,但奇怪的是這幾個音符都是斷開的,而且都沒有相似之處。


    隻有楚樂兒自己知道,自己正在尋找樂律基礎的七個音符!


    “哆,來,咪,發,嗦,拉,西!”當她尋出七個音符之後,就默默地記住了按弦的位置,能夠上北影的大學生,頭腦可不是一般人可比,再加上自己十幾年來的苦練,找出這七個音調並不難!找出七個音調之後,楚樂兒再次撥弄其餘幾根弦,當每根弦的七個音符都找齊之後,楚樂兒閉目整理了一下記憶。


    七根弦,每一根都能彈出七個音符,那就有七重重低音!這相當於這古琴就有四十九個按鍵。若不是時間不夠,楚樂兒甚至能找到跟標準鋼琴的八十八個按鍵。不過,即使隻有四十九個按鍵,也足夠她彈奏一曲了!這就像是一個改良版的電子鋼琴,隻要按對位置,就能把各個音調演奏出來。


    隻是,該彈哪一首呢?既然是比試,輸也不能輸太多,可是若是以一未來音樂大師的曲子彈奏出來,就算勝了琴清,自己心裏也不痛快啊。


    慢慢睜開了眼後,楚樂兒終於做了決定。既然要贏,又不能以自己的名義,不如先說清楚。


    “琴清姑娘,請恕在下有言在先,在音律上的造詣在下確實不如姑娘,隻是在下曾聽過一曲,感覺此曲為天上僅有,在下雖不能完全體會此中意境,但願將此曲與各位共享。”


    琴清道:“哦?既然楚公子覺得是天上僅有,那必定能夠勝過小女子的‘孤月’了?不知道公子要彈奏的是何曲名?”


    “獻給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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