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這些腳印大多都是梅花腳印,僅有少數幾個屬於人的鞋印。


    李宓盯著這些梅花腳印,突然出聲道:“崔尚書是被狗活活咬死的!”


    老仵作聞言,看了眼這個陌生男子,也微微點頭,“這些腳印遍布屍體周圍,瞧梅花形狀跟大小,的確是狗的腳印,而且應該是數隻大狗集體衝上來,將死者撕咬啃食。”


    眾人無不悚然,由此看來,崔尚書失蹤後,是被凶手綁在這間磚房的鐵鏈上,然後又放狗咬死了他。


    那麽崔尚書的頭顱呢?


    李宓出聲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凶手在崔尚書死後,有虐屍的泄憤行為。他將腦袋割了下來,也許是拿去拜祭什麽人,又或許丟給狗群,被狗叼走了。”


    沈落立即吩咐一名校尉對廢棄宅院周圍進行地毯式搜索,將頭顱找回。


    李宓在屍體周圍勘驗一圈,基本確認這間磚房就是第一案發現場,能在地麵上發現許多未被狗群啃幹淨的屍體肉碎,現場分布有大量噴濺血液。


    【叮!死者屍檢報告已生成,請查收……】


    李宓心中一動,經洗冤錄綜合各項信息判斷,死者確定為刑部崔尚書,死因為大量出血死亡。屍體被狗群啃咬得慘不忍睹,頭顱被人從頸部甲狀軟骨處割下。


    傷口處粗糙,且由於屍體腐爛嚴重,暫時無法判定凶器相關特征,推測是用菜刀多次劈砍造成。根據屍體腐爛程度,初步推斷屍體死亡時間為十天左右。


    屍檢報告隻說明崔尚書的腦袋大概是被菜刀一類的東西砍下來的,但因為屍體腐爛嚴重,李宓也不太確信這種推斷是否準確。至於凶手,推斷為男性的可能更大些,但也不能排除是女人。


    雖說屍體的頭顱肢解處粗糙,被多次砍剁,很難確定是因為凶手力氣小無法一次性砍下而導致的反複砍剁,還是因為其他因素,因此李宓也不能排除女性作案的嫌疑。


    綜上所述,目前李宓所能獲取的信息,就是崔尚書失蹤後不知是逃至此處或者被凶手綁來,緊接著就讓人用鐵鏈鎖住,被一群瘋狗啃噬撕咬後,失血過多的崔尚書終於死去。


    而死後的崔尚書又遭凶手虐屍,這一點從屍體紅傘反應後呈現出的線形鞭痕可以看出。


    最後,凶手將屍體的頭顱用力砍下來,完成了最後的行凶,銷聲匿跡。


    李宓對沈落說道:“渠柳村的案子才破沒多久,根據死亡時間推算,幾乎前腳剛破,後腳崔尚書就失蹤被殺,這也太蹊蹺了。很可能崔尚書幕後還有個更大的勢力,這股勢力出麵解決了崔尚書這個麻煩。”


    沈落臉色凝重,點了點頭,“崔尚書早晚難逃一死,但他死的還不是時候,渠柳村還有很多重要疑點沒能解決,他這一死,那些疑點就徹底石沉大海,再也無人回答了。”


    她揮手斥退周圍的六扇門捕快,湊近李宓低聲道:“你可知道,渠柳村後山除了那座豢養伶人的山莊,還有什麽嗎?”


    李宓搖搖頭。


    “有座冶煉兵器的地下作坊,就隱藏在山體中,如果不是王大春為了脫罪供述出來,連六扇門都差點沒發現。”


    李宓有些吃驚,“冶煉兵器的作坊?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相當於謀反啊!”


    沈落壓低了聲音,“所以洪指揮使對於此事極為重視,要求限期偵破此案,查清作坊冶煉出的兵器流往何處。可現在,最可能知情的崔尚書已死,幕後黑手謹小慎微,一定連帶著其他線索全部斬斷了。”


    “這麽說,山莊豢養的伶人歌妓,以及作坊打造出的兵器兵戈,到底流往何處,全無下落。”


    “確實如此,伶人歌妓的去處倒是無關緊要,唯獨這批兵器令人擔憂。”沈落心事重重道,“二十年間,這個地下作坊不知打造了多少兵器,也不知道別處有沒有類似的作坊。這樣一批數量龐大的兵器流傳出去,是個巨大的隱患。”


    李宓點點頭,“也是,冶煉這麽多兵器,隻能用於謀反。而謀反對於任何一個統治者來說,都是逆鱗,洪指揮使自然對此事著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查清殺害崔尚書的凶手,才有可能從凶手嘴裏撬出答案。對了,之前我拜托你尋找薛綰一事,有眉目了嗎?”


    沈落搖搖頭,“六扇門從未發現薛綰的下落,現在崔尚書已死,更難尋找。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專人負責此事,一定會找到的。”


    李宓有些憂心的嗯了聲,隨後,注意到屍體有些奇怪之處。


    他猛地一步上前,掰開無頭屍體被鐵鏈拴住的右手,啪嗒一聲,屍體手中緊攥著的一樣東西掉落在地。


    李宓蹲下身一看,發現是一個紙團。


    確切來講,這並不僅僅是一團紙,而是某樣用紙折疊出來的飾品,隻不過由於被手攥著,顯得有些變形。


    沈落也湊上前,有些狐疑的看著紙團。


    保險起見,為了不破壞紙團上可能附著的凶手指紋,李宓用布拈著拿起來端望。


    這團紙折出的東西很像牛,離遠點看又有些像羊,腦袋也有點奇怪。


    兩人端詳半天,隻覺得四不像。


    李宓仔細將折紙的模樣記在心裏後,拿布拈著將它小心拆開,裏麵有幾個小字。


    “請來抓我。”


    挑釁!


    沈落瞬間暴怒,一把奪過紙張,翻來覆去的查看,這張揉皺的紙上除了幾個字就隻有最下麵一個小小的塗鴉。


    李宓心中驚駭。


    那是個小麵具塗鴉。


    神秘人又出現了,上一次見到這個塗鴉還是在吳山縣,而這次,則是千裏之外的帝都汴梁。


    是巧合嗎,還是早已預謀好的陰謀?


    李宓猜不明白,但很顯然,殺害崔尚書的凶手與吳山縣留字條挑釁自己的神秘人並不是同一個。


    因為崔尚書的死亡時間在十天前,那時神秘人應該還在吳山縣轄境,他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瞬移。


    那麽是跟神秘人有密切聯係的家夥,又或者他們同屬於一個組織,而麵具則是他們共同的標誌?


    這是個難以破解的謎題,而破解它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這個凶手。


    李宓說道:“很顯然,殺害崔尚書的凶手早有準備,這一切都是有計劃的,甚至有可能在渠柳村的案子偵破以前他就在策劃此事。如果真是如此,幕後的人很可怕,他不僅掌控著一個實力恐怖的組織,還有著超高的計謀,這對我們很不利。”


    沈落歎了口氣,“所以我才找你來協助破案。渠柳村的案子由我全權調查,六扇門其餘捕頭手中都忙著案子,而眼下又涉及到崔尚書謀反一事,除了我,沒人有能力繼續調查此案。六扇門雖然人才濟濟,但破案方式都太過老套,因循守舊,唯一讓我感到眼前一亮的,隻有你了。”


    李宓將那張字條要回來,小心保管起來,“這字條暫時就留在我這裏吧,以後說不定會有用處。現在案情暫時不明朗,我們隻能一點點找線索,希望這起密謀已久的謀反能夠因為崔尚書的死,暫時延緩吧。”


    隨後兩人進行了分工,由李宓對案情偵破方向進行定論,沈落則負責執行與參謀,力求盡快破案。


    首先,要追回崔尚書被凶手取走的頭顱,搜索範圍暫時鎖定在宅院方圓五裏範圍內。


    第二,廣發布告,征集線索,十天前所有見到過崔尚書或可疑人行蹤的,以及能找到頭顱的,六扇門全部重賞。


    第三,將屍體手中攥著的折紙形狀複原出來,找人辨認,凶手故意將紙折成這種動物,一定有所目的。


    第四,對與崔尚書來往密切的官員、親朋逐一排查,尋找可疑人員。尤其重點關照那些曾與崔尚書有過嚴重糾紛的,因為本案手段極其慘烈,凶手明顯為報複殺人,李宓推測是遭人利用暴力複仇,因此可以定性為仇殺。


    最後,李宓根據仵作用紅傘反應顯現出的足跡進行數據分析,這是古代仵作一個非常偉大的發明,它的出現極大挽救了古代屍檢的盲目性與隨意性,提供了更加科學可靠的依據,即便到現在也十分實用。


    通過地麵上顯現的足跡,李宓根據崔尚書的腳掌排除部分鞋印後,剩下的應該就屬於凶手。


    這間磚房廢棄已久,基本沒人來此,而紅傘反應所能排查的時效性有限,因此顯現出的鞋印中,必定會有凶手一份。


    依據《現代刑警理論》步推法的公式,犯罪嫌疑人身高=(左步長+右步長)+(1/3單個足跡長)。


    李宓最終估算出殺害崔尚書的凶手大約身高175cm以上,具體可以約束在173~178cm的誤差範圍內。


    這個結果對尋找凶手幫助並不大,畢竟這類身高不算罕見,但對於最終嫌犯的身份確認多了次判斷機會,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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