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山最深處,有一處名叫登仙台的地方。


    這裏深處秦嶺山脈的深處,被群山包圍,已經遠離人類活動的區域,隻有那些登山愛好者,才會偶爾來到這裏露營。


    可能是因為處於南北地質構造擠壓的中心地帶,此處海拔三千多米,形成一個較為平坦的高台,高台地麵上多是草甸,除了一棵孤伶伶的古柏矗立正當中,相傳這曾是一位得道飛仙的仙人所植,因為強奪一方天地造化,別的喬木無法生長起來。


    隻是這裏大多數時候,因為雲霧繚繞,忽隱忽現,似夢似幻,因而有人認為這是古代先賢登高成仙的地方。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登仙台在如今時代則有著特別的意義,尤其是對慕名而來的眾修士來說。


    早在一周前,通往登仙台的山路已經被封鎖,對外聲稱是修路,實際上這裏是召開龍虎會的場所。好在這裏本就是遊客罕至的地方,並沒有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龍虎令並不是隨便發出的,龍虎會也並非想辦就辦的,因為天下並無盟主。


    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名聲不顯的丹霞門的突然之舉,雖然引起一些人的異議,但仍然喚起所有消息靈通人士的關注,因為天下道門之首紫陽觀觀主,觀瀾先生張誠銘決意赴會,據說他在紫陽觀中清修二十載未出觀門,人人都想知道他這番出山意欲何為。


    冀北薛氏、遼東徐氏,茅山派、東華門等等勢力較大的世家或門派,也紛紛放話參加,讓這次並不太名正言順的草創大會,變的重要起來。


    隱隱之中,各方勢力似乎有會盟天下的意思,有人在相互串聯,借此機會選出個盟主出來。而有的人自知自家實力離那些一流門派差的很遠,隻想著能分一杯羹。


    呂誠誌突然發現自己成了配角,當他來到登仙台時,甚至許多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登仙台唯有一處可登之處,孫如海早早地安排人守住,每一個在此出現的人都要登記在冊,甚至拍照,隻差錄指紋了。


    他這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惹得人人不滿。


    不過,目前還沒有人敢公開挑戰國家機器。


    呂誠誌隻帶了侄孫呂遠山一人進了場,直徑走到屬於自己的位置,那裏放著自己的名牌,無數的目光一下子匯集了過來。


    無數的目光之中,有一道目光讓呂誠誌覺得很是不舒服,毫無疑問,那一定是丹霞門的左天賜。


    呂誠誌瞥了對手一眼,然後坐在蒲墊上,閉目養神。山上雲霧彌漫,他不動如山,法相莊嚴,並不為外界所動,這讓他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隻是大多數人都不看好他。


    見呂誠誌到了,有急性子的嚷了起來:“呂道長都到了,怎麽還不開始?”


    “是啊,趕緊的,雙方主角都到了,難道還要先來一番唇戰不成?”


    這些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


    那左天賜手捋長須笑道:“諸位道友稍安勿躁,此番盛會,雲集者眾,二十年來未有之事。為此,鄙門特邀紫陽觀觀瀾先生禦駕至此,主持公道。”


    “原來要等觀瀾先生,左掌門的麵子大啊。”


    “聽說觀瀾先生隱居二十載,道法精深,怕是晉級築基境界了吧?”


    “築基境啊!我等還在凝氣境的門檻前艱難摸索,那是何等的高深實力?令人五體投拜啊。他老人家恐怕是當今修行第一人了吧?”


    “是啊,若是能得觀瀾先生指點一二,不虛此行矣!”


    眾修士議論紛紛,人的名樹的影,無人不露出震驚的神態。左天賜則能請動觀瀾先生的蒞臨,讓眾人不得不重新審視丹霞門的實力。


    說話間,喧嘩的現場忽然安靜了下來,眾人轉頭望去,見一位身形挺拔的老者上了修仙台。此人一襲華夏式夏服,神情嚴肅,不怒自威,氣場強大,眾人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原來是薛前輩!”


    有人驚呼起來,來者是正是薛雲,身後跟著則是其長子薛人懷,另一位則稍年輕一些,則是薛雲那很少在江湖露麵的次子薛人俊。隻是有人暗笑,薛家的第三子薛人傑死的不明不白。


    “拜見薛前輩!”眾人恍然,紛紛上向參拜。


    左天賜跟薛氏並無交集,見眾人丟下自己,圍著薛氏恭維,麵色變了變。


    這二十年來薛氏的名頭漸起,隱隱有與紫陽觀爭鋒的氣勢,尤其是自鳳凰山事件之後,那位神秘老怪物,恐怕是薛氏的最重要的仰仗。這意味著薛氏的傳承沒有斷絕,這一優勢就將絕大多數門派比下去了。


    登仙台上的修士,越來越多,其中有可能是一名外表憨厚的貨車司機,有可能是一位衣著樸素的工人,也可能會是一個滿身蔥蒜味的廚子。


    這當中不乏一些公眾人物,或許是曾經名噪一時的詩人,因為搞大了女學生的肚子而全國皆知,或許是一位活躍在國外衝突地區的戰地記者,或許是一位經常在電視上露麵的學者,甚至還有全國知名演藝明星,比如李玉兒。


    甚至有人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的生意客戶,原來那個曾經被自己呼來喝去的家夥,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修士,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仿佛一夜之間,這個世界變的很陌生。


    李玉兒徑直走到呂誠誌的麵前,施了一禮:“慈悲,天山派李玉兒見過道長!”


    “慈悲,李道友近來安好?”呂誠誌睜開眼睛。


    “謝道長吉言,一切安好!”李玉兒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取出一個錦盒,打開盒蓋,裏麵躺著一尊由一整塊和田玉雕刻而成的玉如意,溫潤剔透,價值不菲。


    李玉兒說道:


    “前時在太乙山,多有打擾道長清修,承蒙道長指點,玉兒受益非淺。家師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此番重返太乙山,她老人家命我獻上玉如意一尊,略表家師謝意。”


    “尊師言重了。”呂誠誌頜首,示意呂遠山收下,稍頓了頓道,“恕老道見識淺陋,敢問尊師道號?”


    李玉兒不自然地笑了笑:


    “家師說,她是將死之人,生前無名,死亦無名,一位天山老人而已。”


    這並非她故弄玄虛,呂誠誌懷疑這天山派恐怕亦如大多數修行門派,人丁單薄,傳承維持下來就很不容易,其師恐怕真的命不久矣。


    李玉兒往四周瞅了瞅,問伺立在側的呂遠山道:“小山子,那個家夥怎麽沒來?”


    “誰?”呂遠山裝糊塗,撇了撇嘴,“另外,閣下可以直接呼我姓名。”


    “嗬嗬。”李玉兒天生樂天派,“我問的是誰,你知道的。”


    “我真不知道!”呂遠山搖頭道。李玉兒察言觀色,便問呂誠誌道:


    “道長也不知道嗎?”


    李玉兒的意思是說,鍾魁這麽有實力的人,跟呂誠誌關係很不錯,怎麽不來助拳。


    “他或許有事耽誤了吧?”呂誠誌不太確定。


    李玉兒有些驚訝,也不好直接問呂誠誌有沒有信心獲勝。看這場麵,呂誠誌一方明顯勢單務孤。


    她正想著,忽然聽到一陣爽朗的大笑聲,隻見十幾個大漢闖進了現場。這十幾位大漢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各個身強力壯,統一帶著墨鏡,乍一看去像是黑澀會大哥出場。


    那為首的大漢,其實年紀不小了,看上去將近五十,穿著無袖汗衫,肌肉發達如牛,下盤極穩,那一雙眼睛眼神銳利如鷹,凡是被他目光掃視到修士,無不心頭一寒。


    “遼東徐氏徐燦東,見過諸位道友!”


    原來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遼東徐氏,徐氏很少涉足關內,但徐氏的威名卻是眾所皆知,傳聞徐氏對待自己的對手手段極其狠辣,往往是不死不休的結果,極是難纏。


    “徐老弟,別來無恙乎?”薛雲笑道。


    “原來是薛兄,幸會幸會!”徐燦東早就看到了如眾星捧月般的薛雲,這才裝作看見,他以前是不太看得起薛氏,覺得薛氏行事不那麽正大光明,但近來的傳聞讓他不得不重視起薛氏。


    徐氏雖然家族人多勢眾,但勢力一直在關外,家族的傳承也並沒有特別高人一等的地方,所以徐燦頭對所謂天下盟主之位並沒有企圖心,但他認為天下形勢巨變之際,徐氏必須要積極參加進來,這才有徐氏的太乙之行。


    薛氏的企圖,世人皆知。也隻有薛氏才能跟紫陽觀一爭雌雄,隻是目前紫陽觀占優,因為天下道觀之中十之五六都是紫陽觀的門徒擔任觀主,更不必說紫陽觀一直跟政府走的很近。


    徐、薛二人正寒暄間,登仙台上已經聚集了不下兩千人,隻見人群忽然如潮水般向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通道來。


    隻見官方代表孫如海正陪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年道士走了過來。


    “拜見觀瀾先生!”


    開始隻是近處的人,然後是其餘兩千人齊齊參拜,聲震雲天。


    “眾道友免禮!”觀瀾先生張誠銘揮揮手,那繚繞的雲霧似乎被他揮散,露出藍天白雲,眾人驚奇不已。


    身為長者,他的聲音不大,祥和順意,令人如沐春風,但在場的人人都能很清晰地聽清楚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又似乎蘊含著無盡的法力,令人心悅誠服,不敢違抗。


    薛雲之次子薛人俊則在他身邊輕聲說道:“他日,父親可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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