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北川感覺胸口不那麽痛了。


    一股暖洋洋的氣息在左胸神封穴四周停留,讓他能感覺到經脈的創傷似乎在慢慢得到撫平,這讓他心頭狂喜。


    約半個時辰之後,令狐易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令狐前輩,我爺爺這傷怎麽樣?”譚燕出聲問道。


    “經脈舊疾已無大礙,因是舊傷,還需藥補。我開個方子,你照著方子抓藥,都是尋常的藥物,十副藥就行了,每天服一副,過猶不及。”令狐易淡淡地說道。


    “多謝前輩!多謝前輩!”譚北川聽了,喜形於色,“不知,譚某何以為報?”


    “把‘玄陰功’取出來,讓我看看。”令狐易道。


    譚北川臉色變了。譚燕在旁邊卻說道:


    “前輩是不出世的高人,我和爺爺的性命都是您所救,看一下玄陰功又何妨?隻是我譚家祖傳的功法,殘缺不全,還望前輩指正。”


    譚燕這話,恰似醍醐灌頂,讓譚北川醒悟過來,暗道自己越活越回去了,還不如孫女豁達。


    是啊,你的性命都是人家救的,看下功法又何妨,更何況剛才還為你治了二十年的舊傷,說不定還能再活二十年呢。過於小家子氣,反而給眼前這位前輩高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鍾魁也在旁冷眼旁觀,他看這位譚家家主是否那麽光明磊落,倘若還扭扭咧咧的,必然會在他心目中失分。他對譚燕的機敏倒是刮目相看。


    譚北川連忙補救似的,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線裝書籍,看上去很有年頭了,恭敬地遞到令狐易麵前。


    令狐易接過,隨手翻閱,短短十來分鍾,他就遞還給譚北川,反倒令譚北川驚訝,暗道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君子之腹,遺笑大方之家。


    “這功法謬誤太多,不練也罷。”令狐易淡淡地說道。鍾魁沒有湊上去看,暗想這本書怕也是重寫了很多回,說不定其中有後人狗尾續的貂也說不定。


    看著譚北川尷尬的神色,鍾魁心裏笑開了花,師兄果然是高人範兒,令人好生尷尬。


    譚北川解釋道:


    “自先祖創立此功,曆經不下千年,這中間曆經風雨動蕩,官府圍剿,兼又天災人禍,有錯誤也是難免的。令狐前輩,敢問這功法真的很差嗎?”


    “我曾見過……”令狐易本想說他曾親眼見過不少人修煉過此功,想了想,改口道,“我曾見過類似功法,並沒有什麽隻能元陰體質女子才能修煉的限製。想來,應是你手上這部功法,缺少了總訣,或者入門要訣,是故尋常人憑此修煉,無法入門,而元陰體質的女子恰好可以跳過前麵要訣,但又因現存部分又屢經後來者的篡改,現在便的麵目全非。”


    “前輩此話當真?”譚北川幾乎跳了起來,急切地說道,“請前輩不吝賜教,如若前輩能糾正其中謬誤,我太行譚家願為前輩付出一切代價!”


    那譚燕也是熱淚盈眶,同時心髒劇烈地跳動,就像是頂到了嗓子眼,生怕空歡喜一場。


    令狐易看了鍾魁一眼,對譚北川道:


    “三年,三年後你來尋我師弟,到時候他會轉交你一份新的玄陰功。在這三年之內,不許你來打擾我們師兄弟,我也需要閉關修行。”


    譚北川不解,鍾魁卻是明白令狐易的用意。師兄這是為自己留下一份香火情,三年後,自己的實力恐怕已超過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擁有相當強的自保之力。


    一個好漢三個幫,鍾魁將來總要行走世間的,難免需要別人提供一些幫助,太行譚家雖然算不上強勢,但總歸擁有一些助力。


    師兄命不久矣,想到此處,鍾魁的心頭一片灰暗。什麽神功蓋世,也比不上師兄對自己一片愛護之情。


    盡管沒有立刻得到想要的,譚北川心頭仍激動不已,他相信令狐易這樣的高人不會故意騙自己,至少自己的舊傷是對方治好的,單就這一點,譚北川也願意付出極大的代價。


    “師弟,送客!”


    那譚北川還想多待一會兒,沒想到令狐易卻下了逐客令,他隻得再行跪拜之禮,取了令狐易寫給他的方子,恭敬地退下。


    直到離開學士巷很遠了,譚燕才敢低聲說道:


    “爺爺,那位前輩麵相奇特,你以前聽說過嗎?”


    “爺爺要是聽說過,恐怕早就來拜山頭嘍。燕子,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爺爺年輕時就吃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虧,要不是這次偶然來到這個小鎮,豈能得此大機緣,我譚家將來恐怕要大興了!”


    見自己孫女有些懷疑,譚北川認真地說道:


    “自古奇人異事極多,又多隱逸江湖,不問世事,不要以貌取人。這位前輩的實力,簡直聞所未聞,那薛人傑二十年前便已成名,即使秦盟主還在世,恐怕也不會在五十招內將其生擒。由此可見,令狐前輩的實力遠超我等凡夫俗子,咱譚家先祖傳下來的一些筆記中,也記載著一些古代大能的手段,或許那些傳說中的人物,才能和這位令狐前輩一較高下吧。令狐前輩說他可以修複此功,他是高人,自然不會拿這事來誑我。退一步說,即便三年後是一場空,我們譚家也沒有什麽損失不是?”


    譚燕道:“爺爺,他們為何這麽幫我們?我不敢說他們師兄弟有什麽不良企圖,但人做事,終歸都是有目的的。”


    譚北川微皺眉頭,他也不知道萍水相逢,鍾魁為何要幫他,甚至還救了他們兩條性命,但他知道現在他已經欠了人家很大的人情。


    “慚愧啊,咱們還不知道那位鍾少俠的全名呢。那天燕子你潛入丁官中學被他發覺並跟蹤,看樣子他或許也是那中學的學生?”譚北川忽然道,“對了,那位擁有元陰體質的女生,我們譚家得有所表示表示,鍾少俠似乎對此有些不滿。”


    學士巷,鍾魁與師兄對麵而坐。


    “師兄,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鍾魁憂心忡忡。


    “生死由命,我已經活的夠久了,如今師門絕技有你繼承,我已死而無憾,你何必傷心?”令狐易道。


    “可是我……”鍾魁還要繼續說下去,令狐易卻打斷道:


    “不要做小兒女狀,今日你受了內傷,雖然並無大礙,但損耗過甚,現在就去打坐一個時辰。早點休息!”


    “是!”


    鍾魁依言回到自己的臥室,他沒有點燈,借著月光坐到了床上,開始每天的例行修行。


    今晨的那場生死搏殺,終究是對鍾魁有著平時與師兄對練難以代替的好處,修至七十二周天之時,他忽然覺得自己體內經脈的某處,恰似在一條河堤上出現一條裂縫,真氣往那縫隙中鑽,縫隙越來越大,終於崩潰。


    丹田中的氣海忽然奔湧而出,往那崩潰處席卷而去,這一切發生的都很突然,令鍾魁措手不及,以為是自己練出了岔子。


    但他無法做出任何事情,隻能看著全身的真氣往那崩潰處會聚,無能為力。鍾魁隻能抱元守一,竭力放空神思,試圖重新控製自己的真氣,讓它按照自己的意圖行事。


    就在鍾魁越來越感到經脈裏傳來一陣刺痛時,他忽然發現那崩潰處的真氣停止了單方麵地輸入,重新回到丹田聚集,那裏好像出現了新的前所未有的狀況。


    一條師兄從未提及的新的經脈出現在內視之中,這或許就是龍象伏魔功中所提及的隱脈。


    人的體質不同,除了共同的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之外,有的人身體裏還藏有隱脈,這些隱脈絕大多數情況並不為人所知,又因人而異,位置不同。一般來說,越是能發現隱脈,他的經脈長度和寬度就越廣,氣血更加旺盛,修行的速度就越快,產生真氣的能力就越強。


    鍾魁心中很是高興,這條隱脈位於右手背合穀穴附進,他試著調動真氣往那片區域移動,赫然發現整個右手掌充滿了力量。


    這或許就是今天天亮前擊敗薛人傑的直接原因吧。


    興奮之餘,鍾魁繼續修行,接下來的修行,更是讓他興奮,又連續發現了另外三處隱脈,他可以明顯地感知到今夜的修行速度幾乎是平時的兩倍。


    皎潔的月光透過高高的窗戶,輕柔地灑在少年的身上,仿佛給少年鍍上了一層聖潔的色彩。


    鍾魁靜靜地坐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塑。


    龍象伏魔功,原本並不是叫這個名字,它隻是後來借用了梵語,比喻菩薩之威猛能力,又因在華夏文字中,象、龍為陸上水中最有力者,故取名龍象。


    真氣在經脈中快速地形成,並往丹田處匯集,那原本就厚積的氣海,此時更加的雄渾,猶如實質。


    鍾魁感到全身充滿著力量,他覺得自己的每一處毛孔都在歡快地呼吸,吸收著天地間的元氣,轉為己用。


    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歡愉,讓他忍不住發出聲音。這在隔壁的令狐易聽來,這似乎是龍吟之聲。


    “龍象之功,象之力,龍之吟,象未成而龍先出,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矣……”令狐易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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