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安原以為躲在樹下便不會被發現, 哪知道還是被夏靜月一眼看見了。她隻能轉過身去,笑著道:“三老爺,五姑娘, 好巧。”


    夏柏青也走過來問道:“你陪嵐兒出來的?”


    思安撓了撓耳後, 隻得承認:“是, 顧二爺的夫人邀請姑娘遊湖, 讓奴婢在岸邊等。”


    夏柏青點頭,到旁邊茶棚裏坐下:“月兒, 既然碰上了你姐姐, 我們就在這裏等等她,和她一起回去吧。”


    “好。”夏靜月應道。


    思安仰頭看了下天,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心想這下恐怕是瞞不住了, 三老爺好歹是做過官的,看到相爺,應該不會太吃驚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 顧居敬和秦蘿的畫舫靠了岸。秦蘿看到思安在茶棚那邊,便對顧居敬說:“二爺,想來五叔他們還沒回來。我們也去茶棚那邊等等吧, 看五叔跟夏妹妹說得怎麽樣。”


    顧居敬點頭,牽著她往茶棚走去。


    等進了茶棚,顧居敬才發現夏柏青也在。他跟夏柏青在夏家的喜宴上見過, 互相行禮寒暄, 他順便介紹秦蘿:“這是內子。”


    思安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夏柏青愣了一下, 沒想到秦蘿如此年輕。隨即他想到一件事, 嚴厲地問思安:“思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嵐兒跟顧二爺的夫人去遊湖了嗎?為何夫人在這裏,卻不見你家姑娘?”


    顧居敬這才反應過來,今日顧行簡是以秦蘿的名義把夏初嵐約出來的。自己好像無意間說漏了嘴。


    “三老爺……奴婢……”思安說不清楚,悄悄往秦蘿背後躲。


    秦蘿拉了下顧居敬的袖子,顧居敬索性說道:“你先別生氣。是內子把人約出來的,但要見夏姑娘的另有其人。實際上,我們顧家想要與你們夏家聯姻。”


    夏柏青聽了,堅決地搖了搖頭:“使不得。二爺已經有如花美眷,如何還能要我們嵐兒去做妾?嵐兒是我大哥和大嫂的掌上明珠,我作為她的三叔,絕不能同意此事。還望二爺告知嵐兒現下在何處,我要立刻帶她回去。”


    秦蘿聽到夏柏青口氣強硬,連忙解釋道:“夏老爺誤會了,不是二爺想納妹妹做妾。”


    不是顧二爺?夏柏青倒是搞不懂了。據他所知,顧家就顧二爺和宰相兩個成年男子,不是顧二爺莫非是哪個遠房的子侄?他這會兒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宰相的身上去。


    夏靜月輩分小,一直安靜地站在夏柏青的身後,不敢說話。她知道三姐姐做事向來很有主見,倒不怎麽擔心。反倒是好奇地看了看秦蘿,真是年輕貌美,顧二爺一直牽著她的手,兩個人看起來感情很好。


    此時,顧行簡的大舫也悄然靠岸了。


    他先下了甲板,然後伸出左手將夏初嵐扶下來。


    雖然這大舫在水麵上十分平穩,但還是搖搖晃晃的,不如地麵踏實。夏初嵐已經看到茶棚裏的人,身子僵了僵,三叔和靜月怎麽在這裏?


    崇明帶著人過來,在顧行簡耳邊說了兩聲。顧行簡向茶棚看去,與顧居敬四目相接,微微點了下頭。


    他問夏初嵐:“你要我過去解釋下麽?”


    夏初嵐想一直避著也不是辦法,早晚要跟三叔說的。她下意識地拉著顧行簡的手臂說道:“您,您一會兒慢點說,不要嚇到三叔他們。”


    顧行簡笑了一下:“知道了。”然後邁步往茶棚走去,夏初嵐和崇明便跟在他的後麵。


    這個時間,茶棚裏沒有什麽生意。夥計起初看到來了這麽多客人,還很高興。後來看到這些人似乎起了爭執,本想上去勸一勸,畢竟他們是小本經營。崇義連忙塞了一貫錢給他:“我們爺解決點私事,你們也正好歇一歇。”


    夥計拿了錢,心想這錢買下整個茶棚都夠了,便高高興興地忙自己的去了。


    夏柏青還在等顧居敬的解釋,聽到夏初嵐叫了聲“三叔”。他轉過頭去,看見顧行簡走在前麵。他沒有見過顧行簡,隻覺得他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夏初嵐的身上,口氣嚴厲了些:“嵐兒,這個人是誰?你為何跟他在一起?”


    顧行簡上前行禮:“今日是我約見初嵐,與我兄長他們無關。本想著擇日登門拜訪三叔,不想在這兒遇見了。”


    “你叫我什麽?”夏柏青皺眉,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顧行簡盡量平靜地說道:“我是顧行簡,三叔的調令是我押字的。”


    夏柏青先是整個人定住,然而猛地倒退幾步,險些撞到了身後的桌子。此人竟是當朝宰相顧行簡!他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氣息有些不穩,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曾想去拜見宰相,卻害怕自己身份不夠,人家不見。可現在宰相就站在他麵前!


    旁邊的夏靜月也抬手捂住嘴巴,差點驚呼出聲。她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景下見到他。他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雖有身居高位的氣勢,卻溫潤儒雅,也沒什麽架子。這人可是當世的絕才,她仰慕已久。他竟跟三姐姐在一起?


    “三叔若方便,請借一步說話。”顧行簡抬手,客氣地說道。


    夏柏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顧行簡跟他說話,隻是下意識地跟著他走。他活到這個歲數,一直都是寵辱不驚的。就算當初被吳誌遠整治到罷官,都沒有像今日一樣失態。


    顧行簡是什麽人?民間的人可能隻單純地仰慕他的鴻學,可隻有在官場的人才知道,顧行簡這三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麽。他願意抬舉的人,可以在官場平步青雲。他厭棄的人,便會碾落成泥,眾人踩踏。


    夏初嵐看到三叔和夏靜月還是嚇到了,有些無奈。其實她自己剛得知顧行簡身份時,也十分震驚,隻是當時在故作鎮定罷了。畢竟這個人,真的離他們的世界太遙遠了。她至今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側頭看見三叔畢恭畢敬地站在顧行簡的麵前,拱手行禮。顧行簡非常溫和地與他說話,嘴角帶著親切的笑意。這個人其實很懂得拿捏與人相處的分寸,難怪在朝堂上遊刃有餘。


    他們的年歲其實相差得不是很多,隻不過顧行簡看著很年輕,三叔卻兩鬢霜白,顯得年長許多。夏初嵐隻要想到那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先向三叔行禮,心裏便有點甜。


    秦蘿走到夏初嵐的身邊,親昵地挽著她的手臂,看向夏靜月說道:“夏妹妹,這個是你三叔的女兒吧?長得好標致呢。”


    夏靜月被秦蘿誇得臉紅:“夫人過獎了,我哪裏比得過三姐姐。”


    “靜月,你就別謙虛了。秦姐姐不知道,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比我強太多。而且棋藝更是得了我三叔的真傳,已經有人家上門提親了。”夏初嵐說道。


    秦蘿好奇地問道:“哦?是哪戶人家?”


    夏靜月的臉更紅了:“是吳皇後家族的旁支,還沒有功名在身,不過今年是要考科舉的。三姐姐別亂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秦蘿笑道:“妹妹如此才貌,他若不挑你,是他的損失。何況你以後有個宰相做姐夫,還有你姐姐幫忙,不會嫁不到好人家的。”


    夏靜月下意識地抬眸看了夏初嵐一眼,夏初嵐無奈道:“秦姐姐就別打趣我了。”


    這時,顧居敬在旁邊叫道:“阿蘿,我們該回去了。”


    秦蘿無奈,知道自己懷了身孕,二爺看得緊,隻能對夏初嵐兩姐妹說道:“我得走了,下回再聊。”


    ……


    等夏初嵐跟著夏柏青回到住處,太陽已經西斜了。


    夏柏青麵容嚴峻,單獨叫了夏初嵐到堂屋裏說話。柳氏低聲問夏靜月:“你爹爹跟你三姐姐怎麽了?你們分開出門,怎麽撞到一塊兒去了?”


    夏靜月拉著柳氏說道:“娘,我跟您說,您千萬別嚇到。宰相要娶三姐姐!”


    柳氏果然嚇到了,踉蹌一步,幸虧夏靜月扶住她。


    她按著胸口:“你,你說的是真的?”


    夏靜月點頭道:“千真萬確。我跟爹爹還撞見宰相跟三姐姐在一起,他跟爹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呢,恐怕爹爹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


    柳氏搖了搖頭,顯然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其實連夏靜月自己都沒緩過勁來。畢竟本來是個遠在天邊的大人物,一下子要變成姐夫了。隻是不知道爹爹會跟三姐姐說什麽呢?


    夏柏青坐在堂屋裏,沉吟了片刻才抬頭看向夏初嵐:“嵐兒,你可想好了?顧相絕不是個簡單的人。憑他的本事,什麽樣的女子都娶得。可是他脅迫於你?”


    夏初嵐知道三叔是全心全意為她著想的,並沒有因為對方是顧行簡而上趕著巴結。她心頭一暖,搖頭道:“三叔,他沒有脅迫我。我是真的喜歡他,想跟他在一起。”


    夏柏青歎了口氣:“嵐兒,他畢竟比你年長許多,而且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的樣子。你可考慮過將來之事?”


    夏初嵐行禮道:“三叔,以後的事,我會跟他共同麵對。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還請您成全。”


    夏初嵐知道,顧行簡的確比她年長了許多,將來可能會走在她的前麵。但她並不是需要男人的庇護才能活下去的人。對於她來說,能一起走多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參與過彼此的人生,沒有留下遺憾。何況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也許她這縷莫名其妙占了別人身體的魂魄,才是短命的那個。


    夏柏青端起杯子,默默喝了口水。侄女三年前就脫胎換骨了,許多次在夏家麵臨難關的時候,她都是家裏的主心骨,從沒有埋怨過苦,堅強得讓人心疼。


    那人說,日後會愛她護她。這點他倒是不懷疑。


    終於有一個人,有能力將她護在羽翼之下,這對她來說,何嚐不是件幸事。畢竟,也隻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啊。


    “我知道了。我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夏柏青最後說道,“這件事,由我寫信給你娘說吧。”


    “多謝三叔。”夏初嵐由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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