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心裏豁然開朗,怪不得哥哥對雅集軒這麽熟悉,剛剛那管事模樣的人對哥哥的態度分明是下人對主子的樣子,如果雅集軒是章家的商號之一,那就可以理解了,看來自己一直按這時世人對閨閣女子的要求不聞窗外事也是不好的,起碼連家裏的情況都搞不清楚。


    靜姝正想著事情時,不知不自覺間已經跟著哥哥來到了一間裝飾雅致的屋子,描花椅子上早就放好了錦墊,靜軒先安排靜姝坐下,自己卻一邊向外張望一邊說“奇怪,和他相處那麽久,他是一個很守時的人,今日怎麽會遲到呢?”


    話音剛落,門應聲而開,一個男子走了進來,這就是哥哥所說的那位摯友無疑了,靜姝起身,剛要向他打招呼,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怎麽,這麽快就忘了結拜兄弟了?”麵前這個男子微笑地對靜姝說,數日不見,他的膚色趨於小麥色,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更加犀利,當他專注地盯著某件東西或某個人時,總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發現獵物的豹子,對,就是草原上動作最敏捷、身姿最矯健的獵豹。


    “沐,沐兄?”靜姝難以置信地問道,一旁的靜軒也呆住了,“怎麽,妹妹認得他?”


    靜姝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當初從穆拓國離開時,她從未想到還能再見到拓跋沐,即便對於這個曾經稱兄道弟的男子,靜姝心裏滿是愧疚。如今拓跋沐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麵前,還是以哥哥摯友的身份,靜姝忽然腦海裏浮現出一句話,世界真小。嗯,兜兜轉轉,大家又重新見麵了。


    三人坐定,有小廝上來上了茶,是上好的凍頂烏龍。


    這拓跋沐確實如靜軒所說,當年他離開穆拓國外出遊曆時,遇到了當時也在外遊學的靜軒,二人在初次見麵時就相見恨晚,彼此引為知己,一起拜在甄隱士的門下學習,當時拓跋沐並未向靜軒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兩人分別之後,拓跋沐在穆拓國登基後聯係上了靜軒,向他說明了自己當初的難言之隱,並非故意向好友隱瞞身份,而是迫於當時的情勢,不得不向他隱瞞一些事情,如今穆拓國大勢已定,拓跋沐第一時間想法設法地聯係上了靜軒。


    靜軒在收到信後,雖然很吃驚,卻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朋友並非池中之物,如今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卻也能理解他,二人互通書信,前幾日拓跋沐說臨近年關,他要來中原地區處理一些事情,想一並見見老友,靜軒一口應允。


    拓跋沐見到靜姝時並未震驚,其實他早就知道了。自靜姝回去後,拓跋沐就一直派人暗自收集靜姝的消息,他知道她和周同毅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知道她為著他差點命喪青樓,也知道她找到了親生父母,做回了章家的小姐。而提到章家,不僅在中原地區名聲顯赫,章家在穆拓國也有自己的商號,那也是赫赫有名的。


    原來這個女子是章家的女兒,當初初次在荒郊野嶺之外見到她時就覺得她的儀容態度不像是普通的宮女,後來知道她在進宮前出身貧民,他還曾經暗自納悶過,小門小戶,何以養出這樣胸中有丘壑的女兒,如今一切都明了,一個人的出身也許可以混淆,但她與生俱來的風度是不能被蒙蔽的。


    他很高興,靜姝找到了自己的家,一定也和那個皇宮撇清了關係,因為母親的關係,他在中原地區呆了好長一段時間,算是半個中原人了,而且他曾和章家的長子章靜軒朝夕相處過很長時間,中原章家的祖訓他也有所耳聞,他們從不與統領整個中原、國力雄厚的周朝皇室有過多的牽連,一直信守明哲保身,這也使得章家曆經百年而不衰。


    如今見到靜姝,也在他意料之中,一身翡翠色的衣裙在冬日裏將她襯得嬌豔無比,她比他印象中的靜姝更加光彩奪目,不,眼前這個明眸善睞、儀態大方的靜姝才是真正的靜姝吧,以前那個人前一直默默的靜姝,隻是她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罷了。


    等靜軒聽明白靜姝和拓跋沐之前的遭遇時,不禁莞爾,“看來沐兄和我們章家的淵源還挺深呢!妹妹既然早就認識沐兄,那也不需我費力介紹了,沐兄來一趟京城也不容易,何不來我家小住?這樣你我兄弟二人也可以好好敘一敘。”


    拓跋沐委婉的拒絕了,靜軒也沒強求,他知道拓跋沐如今是穆拓國的國王,行事小心些是應該的。


    臨走時,拓跋沐叫住了靜姝,“不知靜姝姑娘可否借一步說幾句話?”,靜軒見狀,笑著對靜姝說“妹妹,我去樓下看看店裏的生意,說起來前一陣子商號裏新到了一批貨物,我正好去看一下,過一會你到雅集軒後院停馬車那裏找我就是。”,說著,靜軒出去了。


    跟著靜姝來的白芍也退到了門外,一時間屋子裏隻剩下靜姝和拓跋沐二人。“沐兄,我…”“你過得好嗎?”拓跋沐打斷靜姝的話,盯著靜姝的眼睛,認真地問道。靜姝莞爾一笑“多謝沐兄關心,靜姝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自是過得很好。”“那就好,我之前總擔心你過得不好,後來聽說你找到了親生父母,還知道靜軒就是你的親哥哥時,我在感慨緣分的奇妙時也很高興,高興你終於有了可以庇護你的家了。”


    “是,回家之後,靜姝過得很好”靜姝笑著說,拓跋沐拿出一個錦盒,放在靜姝麵前,“這是?”“這是女兒香,我之前答應過你要年年給你送的,這次來中原地區也有為著這個的緣故,我估摸著上次給你的應該快用完了,以後我會定期派人往章府送的。”


    靜姝看著那個盒子,半晌無語,自從那次為了幫拓跋沐一個忙、將計就計喝下鶴頂紅後,她就落下了一個病根,站久了總頭暈,有時熬夜看書看多了,第二天晨起,頭暈得也厲害,章母為著這個請了好些郎中來看,隻是那些郎中把完脈都搖著頭走了,“令愛這個病,沒有大礙,慢慢調理調理就好了。”


    那些郎中都是父親和兄長遍尋整個中原地區請來的醫術高明的郎中,怎麽會把不出靜姝曾服食過鶴頂紅,且至今體內餘毒未清,所以才導致頭暈的毛病,隻是靜姝為著不讓父母擔心,在郎中把脈時,以自己不想讓父母替自己憂心為由,拜托那些郎中替自己瞞下。


    雖如此,那女兒香靜姝卻是日日都用的,她總得趕緊調養好身子,不讓父母擔心才是,這幾日聽蘇葉說,女兒香確實快用完了,“姑娘你把這香的配方告訴奴婢,奴婢去告訴靳管家,讓他著人去配製”蘇葉曾問過靜姝,“不必了,這香是一個故人所贈,因此詳細的配方我也不清楚,還是不要興師動眾了”靜姝這樣回答道。


    隻是她沒想到拓跋沐竟然還記著這事,而且親自來給她送來了,靜姝心裏感動之餘,卻又有深深的愧疚,她不是不知道拓跋沐對自己的心思,而自己又無力回應。“沐兄不必如此,如今你是堂堂一國之主,還是不要為著靜姝一個小小女子的事情終日懸心了,靜姝的身子沒有大礙了,你這樣,反而讓靜姝受不起。”


    “你雖是小小女子,可你對我而言是不同的,我說過,我會一直等著你,誰知道呢,也許我會等你一輩子,也許明天我就會招架不住朝堂上的那些老臣的絮叨、馬上立王後也說不定,隻是我心裏已經住不下別人了,那裏的位置,永遠是給你的。”拓跋沐低聲說道,“況且,你餘毒未清也是為了我,即便是報恩,隻要我活著一天,穆拓國就一直給你炮製這香,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麽快穩坐王位的,這,這也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罷了。”


    靜姝見氣氛低沉,遂輕笑道,“那恭敬不如從命,靜姝就收下了,隻是沐兄要記得給靜姝炮製一輩子女兒香才好。”,拓跋沐聞言也笑了“那是一定的,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做得到。”,說著,拓跋沐看著靜姝發鬢上別著的一隻翡翠色的做成蝴蝶樣式的珠飾說道“靜姝,你如今,如今和他還有聯係嗎?”


    靜姝聽了這話,低頭不語,拓跋沐心裏了然,“靜姝,你知道的,你們章家是不會允許女兒和大周的皇室有牽連的,更何況是聯姻的大事,你還是想清楚為好,不如借這個機會和他斷了吧,這樣對大家都好,畢竟,他都是有皇後的人了,難不成為了你廢了現在的皇後?”


    他見靜姝仍然不說話,不禁歎了口氣“好了,不說這個了,我不該管你的,思念一個人的滋味有多難受我又不是沒有體會過。還是你自己心裏明白為好,靜軒在下麵也該等急了,我送你下去吧。”


    等他們下去時,靜軒果然已經在馬車旁等著了,見靜姝出來,急忙迎了上去。二人告別拓跋沐後,坐馬車回了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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